第 9 章

    二月份的京都时时下着细雨,一下就是一天,十分磨人,街市上的有穿着蓑衣摆摊的小贩,也有称着油纸伞来往的路人,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可离歌却最是不喜这样的天气,实在无法共情诗人所描绘的“青箬笠,绿蓑衣”之景。

    待到戌时,她便打马去了醉西楼。烟雨朦胧中,有一白衣人撑着伞伫立醉西楼外面的湖边。与这天这水共成一幅泼墨山水画。

    离歌牵着马与他遥遥对望,直到他走近了,将伞往她这里倾了倾。

    南庭若依旧温和面容,问她“怎么不乘马车来?”

    她回过神,哦了一声“没事儿,这雨不大。”

    他递给她一块手帕“擦擦头上的雨水。”

    离歌手握着他的手帕悄悄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和他身上一样沉水木香夹杂着淡淡的草药味,闻起来很舒心。

    醉西楼的二楼雅间内,离歌与他对坐,南庭若为她斟了杯酒,“尝尝,玉清酿。”

    离歌闻言端起酒杯尝了,清冽爽口,继而放下酒杯,望着他“其实我心中有一疑惑,先生当初为何会放弃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的功名呢。”

    南庭若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语气平淡如水,他说话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因为一个诺言?”

    离歌重复道“诺言,什么诺言?”

    南庭若笑笑不再回答,看他不想说小,她也没继续追问。

    可是离歌不明白,他苦读数十载为的不就是入朝为官嘛,而他只差一步,日后必是朝中重臣,他为何不要?什么诺这么重要,可以身家前途相换。

    “人人都想留在这皇都,先生不也说京都繁华,为何不留在这里?”

    南庭若反问道“那你喜欢京都吗?”

    离歌答“自然,这是我生长的地方。”

    南庭若却摇摇头“京都繁华迷人,我留在这儿必有一番事业,但这些不是我想要的,世上还有其他风景,而我读书做人,万不可忘记君子以诚为本。”说罢他又饮了一杯酒。“话说你花这么多心思让我跟你回江北,现在又问我入不入仕,打的什么主意?”

    离歌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她好不容易哄到的,她一拍脑门“我好奇啊,毕竟先生您的事迹当初可是震惊整个京都学子之人啊。”

    南庭若嘴角噙着笑,往她的碗里夹了块桂花藕。

    她转了个话题,“我今日来还有一事”顿了顿她又道“我在京都还有些事要处理,先生可再等我些时日,等到处理完,我再与先生一道回江北,如何?”她试探的询问他,生怕他等不及就走了。

    “是蓟州刺杀之事?”他收回手,放下筷子。离歌点了点头,“无妨,我等你就是。”他望着她,温和的说道。

    他想起两日前影子传来的消息,明知故问道“查出了吗?”

    离歌吃着他夹来的桂花藕,摇头,“这里面盘根错节,一时间我也猜不准。”

    南庭若佯装不经意的提起“你若真的死在蓟州对这朝中局势可有不利?若是安然归来那人是否会煎熬不安?”

    离歌听到他的话忽然顿住了,他话中意味她听出来了,她死了最好,若她没死,背后之人也不一定会担心。因为这里可不止一人盼着她死,或为了她手里的兵权,或嫉妒她朝中的地位。

    整个京都没有几个人想要她回来。

    想到这离歌忽然笑起来,骄傲却带着苦涩,她灌了一大口酒,“那又如何,哪怕这朝中人人盼着我死,但这些鼠辈见到我谁敢不恭恭敬敬的叫一声镇北将军。”

    她离歌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只要她一日不死,她依然是大瑨独一无二的镇北侯,便要叫这些孙子日日被她压一头,不得翻身。

    可是她依旧不明白,她守疆土,扩疆域,护百姓。她没有做错什么,为何容不下她。

    离歌感觉头有些晕,她看不清明了。

    玉清酿后劲大,她方才猛地灌这一口,必然是醉了。

    南庭若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但还是走过去扶起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锋芒太盛,挡了别人的道了。”也不管人听见没有,扶着她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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