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会云，女，23岁。平静的游戏宅生活，自从第一个相亲对象想绑架她而她靠发疯化解危机之后，就一去不复返。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超能力者。而元会云也觉醒了超能力，超能力正是给全世界直播自己相亲。
不知为何……变态连环杀人狂、擅长音杀的歌星、极端环保主义精灵、异界穿越过来的魔王……都等在与她相亲的路上。
多年后干掉了所有相亲对象，拯救了无数次世界的元会云站在世界之巅，沧桑地点了一根烟：“无敌，是多么寂寞……”
直播弹幕：啊啊啊啊啊姐你还缺男朋友吗？我可以！等我变坏之后再来找你！
chapter 1
“《异常》毫无疑问是今年最值得期待的单机游戏，最先进的全息技术，暴雨公司耗时三年打造……根据提前放出的pv，我们可以推断出这很可能是一款现实解密游戏……今晚九点，暴雨公司放出第一章，我们不见不散……”
元会云正敲着键盘，快乐地指点江山。
她妈进房间来照看清洁机器人拖地，顺路把切好的西瓜放她桌上，说：“你怎么还是这鬼样啊？快点打扮打扮，过会就要出发了。”
“谢谢我的妈爱死你了。”元会云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地把西瓜塞嘴里，“打扮干嘛？谁家请吃酒吗？”
“去相亲，你忘了？”
“哦去相亲……什么相亲？”元会云手一抖，插西瓜的牙签戳进了牙缝里，疼得她龇牙咧嘴，“相亲？搞什么，我才23岁……”
“我像你这岁数的时候正跟你爸好着呢，再过两年就有你了。”
“时代不一样了啊妈，你看我的同学，哪个现在急着结婚的。”
“是啊，你的同学要么在读研，要么在考编制，有的谈恋爱了，有的已经挣得比你妈还多了。你呢，就每天关在家里玩游戏。”
“我这不是玩，是工作啊，游戏区up主，自由职业者，我有近十万粉丝呢……我跟我的电脑老婆天生一对如胶似漆，现在这么支持我的事业的老婆很难找的……”
元妈妈显然理解不了如此新潮的职业：“给你找了个不嫌弃你干这个的。你记得小时候隔壁家的汪阿姨吗？那天我在路上碰见她……”
“您跟阿姨旧情复燃要抛弃我爸去追寻新的爱情了？这方面我支持——嗷！”
元妈妈淡定地收回手：“我跟她旧情复燃想结成儿女亲家，她家小汪你还记得吗，小学跟你一个班。”
“这人谁啊？我不记得，我就记得我今晚要直播打《异常》。”元会云继续埋头敲键盘。
“少废话，快点换衣服，我就坐在这儿看着你。”元妈妈把清洁机器人一关，大刀阔斧地坐下了。元会云不得不与电脑老婆分离，被她妈按着试柜子里的衣服，一边试一边嚎：“你都没跟我说过这事，一点准备都没有，不尊重我的意愿……”
“前天中午就跟你说了，你不往心里去。”元妈妈手脚麻利地摊开一条裙子。元会云好一会才想起来，大前天她刚刚熬通宵通关一个GalGame，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当然不记得她妈说过啥。她不敢暴露自己熬夜打游戏的事情，只好闭嘴安静如鸡。
“人现在是大海龟，从英国留学回来的，现在月薪好几万呢。要是真成了汪太太，你别说是天天在家打游戏，就是出钱让游戏打你都没关系。”元妈妈捏着下巴打量了一会元会云，“这件太素了，换这件。”
元会云机械地给她妈当洋娃娃，内心悲愤极了。你只是得到了一个金龟婿，可我失去的是一代知名主播的前途啊！《异常》宣发阵势这么大，整个游戏圈都在凑热闹，今晚不直播，粉丝跑光光……
一直到被她妈送上出租时，元会云还在扒着车门努力挣扎：“妈你再考虑考虑，咱们跟小汪家都十几年没见了。人心善变，万一他在国外染上了什么不良习惯，回来祸害国内的无知少女……”
元妈妈吃惊地瞪大眼睛：“就你，无知少女？你别祸害别人就不错了。”
“是啊做人要有良知我们不能随便祸害人家小汪……”
“闺女加油祸害，妈相信你。”元妈妈微微一笑关上了车门。
出租车司机看得乐呵：“小姑娘不想去相亲？”
“谁会喜欢相亲啊。”元会云抱着手机看她妈刚发过来的小汪照片，呃……层层滤镜也掩盖不了的非主流气质扑面而来。浅金色头发红美瞳，脸白得夸张，一点毛孔都没有，更没有须印，一看就是磨皮磨过头了。
……她妈审美是不是不太对啊，大海龟大帅哥长这样？搞艺术的？
元会云兴致缺缺地把非主流抛在脑后，转头查看自己发布在网上的请假条。“今晚有事，可能没法直播《异常》了。”
发出去一个小时，收到了99条评论，233个赞。粉丝们纷纷安慰她没关系，他们本来就打算去看其他up主的直播。
元会云：……更伤心了。
“六点之前摆脱他，七点回家直播。”元会云在心中定了一个小目标，成为知名主播，从不为相亲对象所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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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很快停在小汪定的酒吧门口。这家酒吧叫猩红绶带，跟小汪非主流的审美一脉相承。
元会云下车走了两步，发现她妈捯饬过的淑女样跟酒吧的华丽哥特风实在是格格不入。她干脆把身后停着的跑车车窗当镜子，揉了几下头发，又从包里掏出口红把自己抹成香肠嘴，茶歇裙的下摆打个结。
嗯，够丑了，小汪只要拥有正常的视力，应该都不会看上她。
黑漆漆的车窗突然摇了下来。
一个带着墨镜的西装男与元会云对视。
……原来这车里有人啊？好尴尬……元会云觉得他墨镜之后的眉毛一定是皱着的。
“打搅了，不好意思……”
西装男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通：“小姑娘一个人不要来这种地方。”
“呃，我约了人……”
“有人陪也别来，这不是普通酒吧。”西装男说着便发动了车子，元会云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如果你一定要进去，祝你好运。”西装男留下这句话，跑车一声轰鸣从她旁边过去，拐进酒店后面。
元会云又退了几步：“这个酒吧里都是这种非主流怪人吗……”
但是让她妈知道她没去相亲的话，会念叨很久的。
“了不得坐一会就走。”元会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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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进了酒吧。
这里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虽然吵闹但并不混乱，更没有限制级的场景。大厅里人不算很多，大多几个人围成一桌喝酒聊天打桌游，高台上有人在一片嘈杂中努力吹萨克斯。
元会云一眼看到了小汪，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直奔那个角落。
“啊啊啊我来晚了。也都怪你，约的什么鬼地方，也不提前说一声这边堵车。”元会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豪迈地拿起桌上的柠檬水顿顿顿喝完，“等了很久吧？我这人不会道歉，男士等女士是应该的，你别生气啊。”
她一边用手背擦嘴一边放肆地打量小汪。真是几十米外都能认出他的金头发红眼睛黑衣服，视觉冲击极强，俗称，辣眼睛。
而元会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凌乱的造型，豪放的举止，粗鄙的言行，应该是小汪这种精致小资最讨厌的。
“哇帅哥，秀色可餐！只比我前男友差一点而已！满分10分我给你打8分！”元会云夸张地赞叹。抛去辣眼睛的配色，其实这人长得不差，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过奖了。”小汪举起自己的高脚杯，像品红酒那样嗦着柠檬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会云，“元小姐才是人间绝色。”
现在的小年轻都是什么审美，元会云在内心摇头，再接再厉：“其实长得好看倒不是重点，我不是那种看脸的小女生。我觉得对于男人来说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你在哪工作啊？我妈说你月薪好几万？好，这样才养得起我嘛！但是你们学艺术的，也不知道收入稳不稳定……”
姐就是这么庸俗！肤浅！一心向钱看！
“艺术只是爱好，我主要是帮家里打理一点产业。”小汪给她满上了一杯柠檬水，“元小姐这么务实的女孩子我喜欢，你想的话，我的家族产业都交给你。”
原来是个富二代，怪不得口味清奇。
“我觉得还是要靠自己打拼，靠父母算什么本身呢。”元会云翘起二郎腿开始抖，“你家没有兄弟姐妹吧？我最讨厌那种家里一堆孩子的，跟我吹父母多有钱，结果自己什么都没分到……我可不想嫁人了还玩宅斗！”
小汪面不改色：“就我一个孩子，爸妈不怎么管我。元小姐如此真性情，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接下来的半小时，元会云使出浑身解数，奇葩得可以被相亲男挂上虎扑论坛。而这小汪都没有皱一下眉毛，照单全收，表现完美得就像电线杆上的重金求子小广告。
花钱雇来的男公关也不会比他更会说话了。
元会云服了，她瘫在桌子上无力地问：“汪先生……到底看上我哪一点啊？”我改还不行吗？
“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你。”小汪放下杯子正色道，“小时候你住在我家隔壁，我们经常一起上学放学，也算青梅竹马了。可惜后来你搬家转学了，我们没有再见过，但我一直把你记在心底。”
元会云被他反复提及小时候的事情，在脑海中扒拉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这个小汪她说不定真的认识。
“汪哥从小就照顾我。当初杨菲菲一直欺负我，嫉妒我跟汪哥走得近，轮到我值日那天就故意往地上扔鼻涕纸恶心人……汪哥还记得你是怎么帮我狠狠地打脸回去吗？”
“我当然记得，云云突然考我，其实是自己不记得了吧？”
确实不记得了，因为根本就没有杨菲菲这个人，是元会云现场编出来的。
这个汪哥果然有问题。
元会云笑颜如花：“汪哥怎么能这么说？我记得清清楚楚。汪哥把鼻涕纸捡起来，在地上摆了一个大大的爱心。我说你恶心，你就笑，说就算恶心你也喜欢我。杨菲菲知道了气得直哭。”
元会云说着，自己都被恶心到了。汪哥却面不改色：“对啊，我一向是照顾云云的。”
元会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来我搬家转学，你不会跟杨菲菲好上了吧？她肯定跟你告白了。”
“我拒绝了。”汪哥镇定自若。
“她怎么说的？你怎么说的？”
“云云这么好奇，吃醋吗？”
“我只是好奇……”好奇你能编出什么花来。“汪哥不想说就算了。”
元会云实在不想跟这个有毛病的富二代纠缠下去了，回去被家里骂她也认了。她站起身提起包：“不好意思，汪哥，我去一下洗手间。”
“别啊，云云——”汪哥挥手想拦住她，一不小心把桌上的高脚杯撞倒了，水洒了元会云一身。
汪哥连忙也站起来，绕过桌子掏出纸巾要给她擦水。
元会云觉得很不舒服，汪哥的手往她身上凑。她抓住那只手，想要大声呵斥，结果汪哥反手把她的手捧起来亲了一口。
疼疼疼！他咬了！牙好尖！元会云触电一般甩开他的手，想直接给眼前的变态一巴掌，可是下一秒她就莫名僵在原地，浑身关节发硬不听使唤。
汪哥扶着她坐好，自己也面色如常地坐回原位，轻声说：“想必你也发现了，我不是普通人，我的真实身份是暗夜血族。”
元会云：……？？？
“我的家族掌握着从公元前积累下来的财富，也许在你看来很惊人，但对于长生种来说这并不难。嫁给我，与我一起共享永恒的财富。”
这是生理意义上的有病吧！妄想症？邪较组织——
有东西从被咬的地方涌进来，元会云的思维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轻飘飘软绵绵的。她迟缓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汪哥如同蒙上一层美颜滤镜，就连浅金头发都闪着柔和的光。
“我需要你，云云。”汪哥深情地与她对视，眼中的大海温柔地淹没了她，“从小父亲便告诉我我的妻子将是人类，只有找到她，初拥她，我才能够成年，继承我父亲的一切，每一代暗夜血族都是如此。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知道那是你，你是我的命运。”
他的眼神是那么温柔，他的身影是那么高大，他的面庞是那么英俊，他红红的眼睛像兔子，白白的皮肤像鸡蛋。元会云好想紧紧依偎在汪哥怀中。
汪哥露出尖尖的獠牙，持起元会云的手，又咬了一口，明明是粗鲁的动作，他做起来优雅地像是吻手礼。元会云被迷住了，居然不觉得疼，只是麻麻的、暖暖的。
“是的，这也是我的命运……”元会云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汪哥……我的汪……”
chapter 2
汪哥志得意满地将元会云带进露天停车场，给她看自己开来的豪车：“你看，云云，世人渴求的荣华富贵，对我不过触手可得。”
元会云挂在他身上：“我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吗？”她的眼神看也没看那豪车一眼，只是一心一意粘汪哥。
汪哥闻言欢喜极了：“我就知道你懂我！云云，我马上带你回城堡，让我初拥你，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元会云顺从地点头。她不在意什么永生不永生，只是想跟汪哥在一起。
“总觉得忘了什么东西。”元会云晃晃脑袋，她觉得脑子糊糊的。“是不是忘了跟老妈说我要去当吸血鬼了，这个进展有点快啊，第一次见面就跟相亲男回家……但是我真的很喜欢汪哥啊，老妈也会开心吧……”
她完全沉浸在对汪哥的爱慕中，失去了思考能力。
“元元？你让开一点，我要开车门。”元会云整个人靠在汪哥身上，他简直没法坐进车里，只好把她往外推一点。
元会云明显一刻都不想跟汪哥分开，汪哥说了好几遍，她才委委屈屈地往后靠挪动了几步。
“找个司机来开嘛，你跟我一起坐后——哎呦！”
砰地一声响，她后脑勺一疼，天旋地转。
另一个女人的痛呼声响起，元会云后退的时候撞到她了。
元会云穿着她妈给配的尖高跟，脑子又成了一团浆糊，本来走路就不太稳当。这一下撞到人，摔得结结实实，手都撑地上划破了。她趴着愣了好几秒，汪哥赶过来，把她揽进怀里：“云云？云云？你没事吧？”
元会云靠在他身上，一下子想明白自己到底忘记什么了：“杨菲菲！”
“什么？”汪哥一愣。
“汪哥，我不是跟你说杨菲菲欺负我吗？她就是杨菲菲！你给我报仇！”元会云指着跟她撞到一起的卷发女人。
卷发姐也被她的男伴扶着，被元会云一指顿时大怒：“你谁啊！”
她的男伴——正是在酒吧门口与元会云见过的西装男，也不赞同地看着元会云：“小姐，你认错人了。并且你刚刚这样突然撞过来，害别人摔在地上，难道不用道歉吗？”
汪哥连忙给他们两个陪不是，又想把元会云拉起来：“别闹了云云，快跟人家道个歉，我们走吧。”
元会云一看他的脸就忘了其它，晕乎乎地道了歉，就被汪哥拉走了。
但即将上车的时候一抬腿，尖高跟断了，她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杨菲菲！”元会云一精神，“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你肯定跟杨菲菲有什么苟且，所以才不让我跟她对峙！”
嫉妒烘烤着她空荡荡的大脑，让她有了无穷的力量，一下子挥开汪哥的手。
“云云！不是！你听我解释！”
元会云才不听，她干脆直接把摔松的高跟鞋脱了，赤脚向后边冲去：“杨菲菲，看我给你个教训！”
那两人已经上了车，元会云听见他们讨论“遇到个神经病”。她对他们挑衅地一笑，在汪哥赶来制止之前举起鞋，坚硬的鞋跟在车皮上划出长长的印子。
“疯了！疯了！”这一对遭了无妄之灾的男女愤怒地打开车门，“你知道这车要多少钱吗？”
汪哥将元会云拉回车里，这次她没有挣扎，只是大声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管你多少钱！汪哥有的是钱！赔给你们就是了！”
有钱的汪哥看到这两人过来，猛地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元会云坐在副驾驶上，依旧大笑：“哈哈哈哈！真痛快！”
汪哥又咬了她一口，元会云终于闹不动了。她打了个哈欠，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被划的车跟在他们车后面跑着，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来。
“不能睡……不能随便跟汪哥回去……”她小声给自己打气，攥住高跟鞋，尖跟硌着手里的伤口，“最起码要把'杨菲菲'解决了……”她使劲眨着眼睛，还是撑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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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绶带酒吧在闹市区，紧临城市主干道，正遇上晚高峰，汪哥堵在车流里，越来越慢。后面的车终于赶上，在一片汽笛声中逼停了汪哥。
汪哥小声咒骂了几句，回头看元会云在副驾驶上面睡得正香，安心了一点。他下车跟那对男女交涉：“对不住，是我女人不懂事，不用报保险了，划了多少我直接陪给你们。”
卷发姐双手环胸：“我想跟那个姑娘当面说一下，可能有什么误会。”
“她睡着了，是我们不对……我还赶着有事，要多少钱，直接开价吧。”
“不是钱的问题。”西装男也说，“我们已经叫交警了，到底怎么回事让警察来说，还是让她给我们好好道个歉吧。”
汪哥一心想把元会云带回家，不想多生事端。听说交警要来，他犹豫了：“要不我替她道歉——”
“啊她醒了！”卷发姐高兴地说。
“云云？”汪哥回头，发现元会云已经自己下了车，连忙拉住她：“云云，别怕，我很快就搞定他们，你在车上等我。”
元会云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我不能放你跟杨菲菲单独待在一起！”
她站直了身体，冲对面大声道：“你们吵什么？不就是要钱吗？了不得赔你们一辆新车！可别耽误汪哥的时间了！”
这条主干道以拥堵闻名，前后左右早就被堵得动弹不得的司机们纷纷摇下车窗看热闹，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这刮的，太狠了，怪不得要报警。”
“这车要多少钱啊？”
“有钱人的世界好精彩啊，感情纠纷还耗豪车的？”
“等等，”其中一个眼尖的司机指着车侧面的划痕，“这痕迹不是撞的不是瞎划的，是写的字吧？写的好像是……”
“S……O……S？”
汪哥催元会云回车上，元会云当然不肯。
对面的男女要跟元会云说话，汪哥也拦着，眼看四人就要在众多司机围观下打起来，交警过来了：“怎么回事？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这恶意别车？没追尾吧？车还能开就拍个照，挪辅道上慢慢商量，停大马路上干什么！妨碍交通！”
元会云等的就是这一刻。
汪哥见到交警来了，有些焦急地在身上的包里翻着什么，不知不觉放松了对元会云的钳制。元会云立刻挣脱他，冲到交警面前：“警察同志救救我！这个男的我今天第一次见，我怀疑他往我喝的水里下迷药，我莫名其妙就跟他走了，谁知道要把我拐卖到哪里去！”
汪哥想要过来，被西装男拌住了。元会云见交警半信半疑，立刻举起手给他看自己手上被咬的伤口：“他还不知道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
她的伤口十分“新鲜”，围观人群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不少人看清了她的手，顿时一片嗡嗡声。西装男似乎也被这说法惊到了。从那边走过来，挡在她跟汪哥之间，在元会云视线死角里给交警看了什么东西。
交警面色凝重：“几位跟我们一起回队里吧。”
说时迟那时快，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放电影一样——围观人群突然发出巨大的惊叫，元会云胳膊一疼，有人扣住她的腰往后猛拉。元会云踉踉跄跄还没站稳，咸腥温热的东西溅到她脸上。她哆哆嗦嗦抬头一看，汪哥、西装男、交警三个人挨得很近串成一串。
汪哥浑身上下都是血，他好像把整个胳膊穿过了西装男，正向交警刺过去。西装男身上开了个洞，依旧直挺挺地站着，一只手抓住汪哥的手腕，元会云甚至觉得他脸上带着笑。交警被西装男护在背后，被溅了一身血，倚在自己的摩托上才没有摔倒。
元会云自己的胳膊上也破了一道口子，还好不深，是卷发姐在汪哥暴起的时候把他拉开了。她发现她害怕，还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一个小吸血鬼而已。”
元会云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晕血，她白眼一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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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元会云躺在床上，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充斥她的鼻子。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这是……怎么了?”
“对了，我在相亲，我妈给我介绍的什么领居汪阿姨的海归儿子……但是这小汪实在是跟我不合适，我打算故意恶心人早点结束相亲，然后回家直播打暴雨新出的全息解密游戏《异常》……”
“对了，我忘了要回去直播！《异常》九点就要发布了！”元会云垂死病中惊坐起，又扶着腰哎呦叫着倒下。
卷发姐把她从汪哥和交警身边拉开那一下用力真大，元会云怀疑自己腰上都有淤青了。
“你醒了？”有人把她扶起来，元会云这才发现卷发姐就守在自己病床前。“我发现你晕倒在中心路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把你送到了医院。”
“不是你们捉吸血鬼的时候弄的吗？”元会云脱口而出，又立刻闭嘴——应该是她自己是在做梦吧？这世上哪里真的会有吸血鬼呢？她低头一看，不论是她的胳膊上还是手上都没有任何伤口，干净得跟刚洗过澡一样。她真的像是突然晕倒在了路边。
“你还记得？”卷发姐有点惊讶，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意外，“你先天精神抗性真的高，血族的魅惑都没能让你完全沉迷，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想出调用'嫉妒'情绪来克制'爱慕'……记忆消除对你失效也正常。”
元会云大惊：“那不是我在做梦？真的是真的？我刚刚真的遇见吸血鬼了？等等，那位穿西装的先生，他，他的胸口破了两个大洞……他还好吗？”
西装先生是为了救她才——
“没事。”卷发姐说，“林哥只是破了个口子，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他接受了治疗，现在已经能跑能跳了。”
她确认了元会云依旧保有这些古里古怪的记忆后，就不吝于给她解释：“我和林哥都是异能者。一般异能者是不可以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更不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去扰乱正常的社会治安。如果有人犯了事——比如那个血族能力者——像我们这样隶属于特殊机构的异能者，就负责把他们捉拿归案。”
“所以不用担心，小姑娘。”她揉着元会云的头，“我们遇见的穷凶恶极的大坏蛋多了去了，那个汪哥不算什么。你很安全，我们会保护你的。”
“可是我们刚刚在路上，那么多人，还有那个交警——”
“他们都被记忆消除了，都以为只是普通的堵车、普通的剐蹭和交警普通的调解，不会记得自己遇见过什么离奇的事情。”卷发姐说，“那个血族异能者之前还祸害过两三个小女孩，但都是异能界的孩子，我们一直在追查他，可能是异能界管的严了，他居然开始对普通人下手了——性质更恶劣了。还好你机警，不然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
元会云听到“祸害”两个字，脸色一白，自己差一点也……“之前的小女孩怎么样了？”
“没有被侮辱，也没有受什么伤。”卷发姐叹气，“只是异能没有了，她们变成了普通人。对于异能者来说，这比死了还难受。”
元会云勉强可以想象，各种玄幻作品里，失去能力变成普通人，都会被歧视、鄙夷，除非拿主角剧本来个废材逆袭，否则一辈子就毁了。
“你们早就在追查……”
“是的，我们早就怀疑这个汪哥了，不过一直没有确定，直到你划了我们的车。之前之所以一直犹豫，就是因为我们追查的那位，没有对普通人下过手。”
“对啊……我又没有你们的那些超能力……汪哥抓我干什么啊。”元会云觉得自己真的倒霉死了。
“难道是因为相亲？”她苦中作乐地猜测，“这个汪哥据说是我妈原来的老邻居介绍过来的，也许他本来目标也不是我，奈何相亲遇到我……”
相亲真的害人不浅啊！
卷发姐摇摇头：“他的父母那边我们会追查，有消息会通知你。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相亲之类的都是假的，他是蓄意接机你。”
“普通人只是听听血族发出的特殊声音，就很容易陷入恍惚之中。但是根据我们调来的监控看，那个血族能力者居然跟你对话了半小时有余，你依旧还有离开的意图，一直到最后他咬了你，你才被魅惑。这说明你身上可能浅藏着极大的精神能量……我们怀疑他不知怎么察觉到了你的天赋，想激活你的异能后用你进补，又或者直接吸收你未觉醒精神力量。”
“本身就有天赋者，经过这番刺激，可能会觉醒异能。”
卷发姐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圆鼓鼓的布袋子，里面是一颗水晶球：“所以，要不要测一下？”
chapter 3
“所谓血族异能只是有点传说中吸血鬼的特征，可以通过獠牙来魅惑被咬者、可以变蝙蝠逃命快而已。唯一的攻击方式只有爪子。对普通人很有杀伤力，但是在异能界根本不算什么。”
“我猜这个血族异能者是没得到过异能者的传承，自己编出了一套说辞，来骗小姑娘。我们会在异能者监狱里好好给他普法、训练、改造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以你的精神抗性，如果觉醒绝对比他强。”
卷发姐说着便鼓励她把手放在水晶球上：“握住就可以了，异能者的能量场自然状态下不断地外泄，流进水晶球中，不同的异能会显示出不同的意向。”
卷发姐自己示范了一下，水晶球放到她手中闪现出莹莹的绿光，很快在球中凝成一片翠绿的叶子，叶脉泛金。
“我的异能是治疗和平衡、精神暗示，总之偏向辅助。”她简略地说，“你的胳膊和手都是我治好的，血族异能者注入你体内的毒素也清除了。这片叶子象征自然和生命力，金色的叶脉是精神脉动。”
她把球放回布袋，隔着布袋去握球，绿光就消失了，水晶球变成了普通的玻璃球，映着周围的变形的物体。
元会云接过来，球中慢慢闪光。卷发姐十分高兴：“你果然有异能！”
元会云也瞪大眼睛，看着球里不知从何而来的大片闪光。这次水晶球中光影凝聚的速度比在卷发姐手中慢很多，但是慢慢地，它变成了跟之前一模一样的一片叶子。
“你也是德鲁伊？”卷发姐这次是真的惊喜了，她又想凑近元会云好好看清楚，又担心是自己身上的场影响了测试结果，不得不往后退。
元会云眨了眨眼，她感到水晶球的变化没有结束。果然，不久后绿叶散开，水晶球中绿光渐渐转红，又凝聚出一只红色的小蝙蝠来。
“血族？”卷发姐已经退到门口了，见到这场景大惊失色，又怕干扰到测试不敢近前来。
“一个人会拥有两种异能吗？”元会云问。
“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先例……”卷发姐死死盯着水晶球中的小蝙蝠，“但是德鲁伊跟血族几乎是天生相克……怎么会在一个人身上？”
像是嫌刺激不够，很快小蝙蝠也散开了，再出现的，是闪着淡淡金光的一颗钻石。
“金刚身……”卷发姐终于忍不住上前来，“这是林哥的异能！”
“金刚身是什么？”
卷发姐凑近水晶球，心不在焉地回答元会云的话：“你看林哥被捅了个洞还能面不改色继续抓着那个血族，这就是金刚身的作用。非金刚身者，像我，伤成这样也不一定会死，因为德鲁伊的作用，还能快速愈合，但战斗力都大打折扣了。”
“林哥常戴墨镜，因为他的瞳孔像一颗钻石，容易吓到人。他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也能睁眼看清东西，还有一点透视和看穿伪装的能力。”
她这样给元会云科普讲解，元会云心中感激极了。捧场道：“听起来真是很厉害的异能！多谢您告诉我这些，今天可长见识了。”
“哪里哪里，都是常识……”
水晶球里的钻石一点点散了。这次光点没有组成什么新的东西，只是发着淡淡的白光，在水晶球中乱晃。
“这东西不会坏了吧？”元会云有点担忧，她怕要赔。
“也许是坏了……我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一个人会有三种异能吗？但是看起来又好像没有……”
卷发姐百思不得其解，见水晶球中没有再出现新的东西，也松了一口气：“可能是你还没有完全觉醒，所以不定型？但是你有异能这一点是肯定的，普通人无法让水晶球发光。”
她松了口气，如果元会云没有异能，她说这么多就破坏保密原则了。
元会云把水晶球还给卷发姐，卷发姐又试了一次，在她手中依旧是盈盈的绿叶。她小心翼翼地用布袋重新包好，谢天谢地，没有让元会云赔。
布袋子又塞到了元会云手里：“这个球你拿着吧，你随时关注自己的异能觉醒情况。”
卷发姐见元会云推辞，补充道，“我们对刚觉醒的异能者是有帮助和教育的义务的，这个球给你，我回去可以报销。你不仅可以测自己的异能，还可以用它求助。要是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不用划别人车了，你把血滴在球上。我们收到消息就知道这边有人有麻烦，会出警。要是有什么困惑，也可以通过球联系我们。”
听起来倒是自成体系，法治社会……元会云听着安心了不少，收下了这个鼓啷啷的小布袋子。
卷发姐又教了她怎么用球联络，又给她说了一些基本的异能界常识。说到最后叹了口气：“什么都不如亲眼所见实在。什么时候你完全觉醒了，要是我有空，可以带你去看看。”
她最庆幸的却是：“你真的是异能者，这样我就不需要消除你的记忆了。太好了，修改记忆很费神的。但是你不能把今天的经历告诉别人，你父母也不行。”
“天啊，这样我妈绝对会问我对相亲男有没有感觉，想不想处对象，逼我继续相亲……”元会云愁眉苦脸，“汪阿姨的儿子出门跟我相亲然后就失踪了，我怎么跟我妈交代？我妈怎么跟汪阿姨交代？”
“目前还不知道他父母是否真的，如果是真的，他父母那边我们也会去交代，让她知道她儿子犯了什么事。我们也是正规抓人，合法合规，手续齐全的。当然，要是他父母是一丘之貉，就都抓起来。”卷发姐思忖着，“至于你这边……我们给你做个节目吧。”
“……哈？”
“不用不好意思，我们本来就要给公众有个交代，现在捎上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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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能者的工作效率相当高，一小时后“给元会云做的节目”就已经播出了。元会云坐在回家的地铁上，呆滞地看着打着马赛克的自己在视频中侃侃而谈：“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自救，只好划了人家的车，写下sos，希望车主追出来……是的，我知道很贵，但是没办法，人比钱重要……当时我吓坏了，只想喊大声一点，多引起别人的注意……感谢好心的车主减免了我划破车皮的修理费……我想告诉大家，女孩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希望我的经历能够帮到大家……”
视频题目是《惊魂一刻！女孩险被拐卖划车自救，车主穷追不舍勇斗歹徒》。
元会云：……彳亍口巴。虽然彩排过，但看到自己的蠢样还是好羞耻啊。
所有相关人员的记忆都被修改了，真的拍到汪哥指甲二尺长的视频也被删掉了，以后会在公众中流传的，就是这个“歹徒见势不妙拿出小刀捅好心车主，好在捅空没有伤到人，立刻被夺刀制服”的官方解释。当然，也没有什么獠牙魅惑，只是凶恶的歹徒提前在女孩杯子里下了迷药。
此事又会在网络上经历了一番到底是什么迷药那么有用的议论，或许也要加入都市传说之中，而异能者的秘密则是一点都没透露出来。
马赛克把元会云全身打得严严实实，声音经过录制压制编辑也有点失真。元会云看了半天，总觉得自己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像这个视频一样不真实。
“或许视频才是真的，血族德鲁伊之类的都是我这个大龄中二患者臆想出来的。”
她把手伸进包里，剥开布袋子握住水晶球，看着它在包中闪着淡淡的不成型的白光。
“随便加点荧光材料就能做出来这种效果，要相信科学。”
她摇头晃脑地自我催眠了一番，又欣赏了一遍视频，转发给朋友：“你看得出来这是谁吗？”
“要不要给我的妈发一个，算了吧，我回去当面跟她说。”
“我妈听说发生了这种事，肯定再也不会逼我相亲了……我的游戏主播事业再也没有了阻碍，涨粉百万红遍网络指日可待！”
“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
“《异常》的直播！”
元会云惨叫一声蹦起来，地铁上乘客纷纷向她看来，还有人问她是不是要下车了，这个座位还坐不坐。元会云失魂落魄地让开，看着一个小学生欢天喜地地坐上她的位置，内心满是粉丝全跑光的痛苦，要不是现在人还在地铁上，她简直想悲歌一曲。
“现在已经八点五十五了，地铁到站还要二十多分钟，我回家开电脑下游戏都九点三四十了，快点的主播说不定都玩过一轮，死了死了——”
“没有《异常》就没有关注度，没有关注度就没有粉丝，没有粉丝就没有数据，没有数据就没有钱……我就会变成一个大龄啃老家里蹲，吃我妈的用我妈的，然后只能听我妈的，被我妈逼去相亲，说不定又遇到什么变态，然后我就死了！”元会云怨念地碎碎念。她家是普通工薪家庭，父母都拿死工资，全家的希望就寄托在元会云这个独生女身上了。可惜她只有高考争气过一次，超常发挥上了个重点大学。然后大学四年不学无术，混了个毕业证，毕业即失业。
要不是她大学里就折腾什么游戏up，趁着东风红过一把，现在就真的要啃老了。
元会云曾经也是有点名气的up，人气最高的时候有二三十万粉丝。她其实不是直播起家，大部分时候是发剪辑好的视频，后来应粉丝邀开直播也不露脸，很少说话，以至于很多粉丝现在都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后来大三她跑去考研，戒游戏明志。结果研没考上，人气跑光了。游戏这个圈变化太快，近一年的时间，她就成了山顶洞人，什么潮流都跟不上，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而《异常》，本来是元会云准备许久的翻身仗。
这次《异常》的声势太大了，暴雨称之为第一款真正的全息游戏，甚至配了专门的游戏仓，各大视频网站都专门为了适配。一年前就开始大规模放出宣传视频，从2D3D到VR应有尽有，有以假乱真的现实街道，也有美轮美奂的异界古堡，只看精巧至极的建模也值回了游戏售价。游戏内容则捂得严严实实，只说是单机解密游戏，光靠分析其宣传语“平常中的异常”，就养活了无数营销号。
元会云也写了不少分析的文章，甚至对着宣传视频一一比对过可能参考的现实位置，就是为了在今晚的直播中先声夺人。她瞒着爸妈买了游戏仓，光是向暴雨提交up账号资料申请折扣就审核了近一个月，还专门去暴雨体验馆研究了怎么做全息直播。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异常》了。
现在眼看《异常》要发布了，她人却不在家中，简直心急如焚。不仅仅是担心自己的直播事业，也是抓心挠肝地想玩《异常》，作为一个游戏爱好者，她没法抗拒这样优秀的、很可能会改变“游戏”的定义的游戏。
“九点了……已经九点了，现在守在家里的人应该都已经进仓准备进入游戏了吧……”
元会云干着急了半天，用尽全部力气才忍住不去刷《异常》相关的消息。她的首页全是游戏爱好者，有直播的，有看人直播的，要是一不小心被剧透了就太痛苦了。
“就看一下自己的主页……”她对自己说，“我自己还没玩，总不会有粉丝留言剧透吧？”
元会云点进自己的主页，闭上眼睛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再小心翼翼地睁开。
她的账号显示“正在直播中”！
……她被盗号了？
chapter 4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近十万粉账号被盗了，元会云就怒从心头起。她顾不上什么剧透不剧透，直接点进了“自己”的直播。
视频加载成功的那瞬间，她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屏幕中的是她自己。
正是几小时前，她在酒吧门口，弯腰对着林哥的跑车扯裙子的样子。那条她妈折腾了半天才给她选好的茶歇裙，那双差点摔断了她的腿的细高跟，还有救了她狗命的林哥的跑车，她化成灰也能认出来。
“有人偷拍我？”元会云握紧了手机。这可是比被盗号更严重的事情，最起码她的up号里没太多三次元信息，可是这个视频却把她整个人都曝光了！
谢天谢地，或许也是因为元会云没有在直播中露过脸，目前还没有人发现这个把头发揉成鸡窝的假淑女就是他们的up主本人。零零星星有几条弹幕，都是讨论《异常》的。
她急忙把进度条往前拉，g站的直播是支持实时回放的，可以看直播开始到当前的任何时段。进度条显示直播才开始不到一分钟，视频的一开始是元会云从出租车上下来，抬头确认这里是猩红绶带酒吧，接下来便拿车窗当镜子扮丑了。
“这人从我下车的时候就偷拍我……”元会云仔细思考了半天，她不记得那时候她周围有人，不然也不会自己对镜子瞎搞。“是谁偷拍？他有什么目的？该怎么阻止他？”
她的手在手机上乱画，视频局部放大，正好放到扮丑完毕元会云抬起头来，给了她丑不拉几的大红唇一个特写。
元会云愣住了。
这人不是她。
这张脸，分明是元会云的“爸爸”！
“爸爸”不是真的老父亲，而是元会云在《异常》里的游戏昵称。
拿到全息游戏仓之后玩家可以提前创建角色、适应全息游戏方式，这样就可以在《异常》发售后立刻进行游戏。这一步前置准备工作是传统游戏所没有的，因此也非常新奇，引人注目。在《异常》正式发售之前网上就到处都是各种搞怪全息视频，什么某某捏人给自己增高了二十公分，没适应大长腿平地摔啊，某某给自己捏了个人妖号，走路姿势不忍直视啊……
元会云自然也发了视频，她自己一米七，便把角色捏了一七五，性别为女。暴雨自己给出的建议是身高调整不超过五公分，否则身体很难适应，因此推断出元会云本人最起码也有一米七之后，很多粉丝以为这是“他”捏了个人妖号。作为佐证之一的便是，元会云的昵称是“爸爸”。
《异常》是不允许重名的。元会云一直关注游戏动态，即使在up主里也算申请游戏仓很早的，因此得以抢到“爸爸”这个充满父爱的昵称。后来甚至有人专门找过来，高价想买她的号。
“爸爸”的脸是元会云精心捏的，跟她自己一点都不像，(元会云自认为)是个雄雌莫辨的绝世大美人，这个昵称也十分符合她的恶趣味，因此并没有转手。这时候在手机上见到“爸爸”熟悉的脸，元会云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又把视频缩回正常大小，比对了半天。“爸爸”穿得跟她一样，但确实比她高，加上高跟鞋直逼一米八，看起来英气逼人。本来穿着元妈妈挑的淑女装的时候看着还有点柔和美，等到她揉乱头发打结裙子之后，弹幕都在刷[女装大佬666][我弯了][这是小哥哥你弯什么弯][可是我也是小哥哥我弯了][呸情敌guna你是臭弟弟]……
元会云：彳亍口巴。粗服乱发不掩国色，是我捏脸捏得好。
这时候元会云已经确定这视频并不是偷拍她了。现在的科技无论是手机还是相机的拍摄都只能拍出2D或者伪3D的效果，照片视频只有一个焦点，拍出来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多台相机一起拍摄加上后期处理，又或者VR、全息的游戏建模，才能做到真正的3D效果。
就像她的账号现在直播的“爸爸”的视频一样，可以调整远近、前后、上下，可以拉进看“爸爸”的烈焰红唇，也可以转到后方看她的高跟鞋跟和裙子上的褶皱。这是偷拍绝对做不到的，除非前后上下左右十八台摄像机挨着元会云拍，再找百万特效师赶工半年……
所以这个视频是哪里来的？
元会云试着在后台反复登录，又自己举报自己、小号举报自己、向平台申诉……拉拉杂杂搞了半天，那个“正在直播中”依旧雷打不动地在那里。她再点进去的时候，相亲已经开始了，小汪已经在对“爸爸”大述衷肠了。
——小汪的深情喊话都被一键替换成了“爸小姐说的对”、“爸爸，嫁给我吧”。弹幕爆炸增长，所有人都在哈哈哈和666。
[爸爸，我是你的狗儿子，汪！][—爸爸，嫁给我吧！—那你妈怎么办？—那是你婆婆啊！][没想到我能在游戏区看到一场伦理好戏，这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蛤蛤蛤蛤蛤蛤这是我看过最搞笑的《异常》直播，关注了关注了]
“最搞笑的《异常》直播……？他说这个视频《异常》直播？”元会云脑海中闪过什么，她退出自己的直播间，又找个几个up——简直不用找，到处都是《异常》的直播。
所有的《异常》直播，所有的玩家都顶着各种昵称、长着各种脸、穿着各种衣服……都在游戏里跟小汪相亲。
也有没有相亲的，是下车之后没有直接进酒吧，而是探索酒吧外部，然后莫名其妙就死了。也有的在林哥的车面前停下来，发现里面有人，试图跟他搭话，然后林哥摘下墨镜，被钻石瞳孔活生生闪瞎(屏幕变黑)。还有在酒吧里乱逛，不知道做什么惹怒了什么酒保，被酒保泼酒点火活生生烧死的……
元会云越看手脚越凉，又忍不住继续看。她不知道她是更害怕自己的经历莫名变成了游戏，还是更害怕这个游戏似乎在通过无数玩家角色的死亡告诉她——今天下午，她好多次差一点、差一点就真的死了。
她颤抖着又打开一个直播，这个直播录得更完整，把一开始的游戏载入内容也录进去了。原来在游戏开始，角色下出租车车之间还有一段，是在载入中以文字方式告诉玩家，接下来他们要扮演一个被父母去逼着相亲的姑娘(或者被逼着去跟男人相亲的小伙子)给玩家看了小汪的照片——是元妈妈发给元会云那张。然后让玩家选相亲时穿的衣服——是元妈妈给元会云挑的各种衣服。
弹幕都在说这个游戏对男玩家真不友好，而元会云把尖叫声哽在喉咙里，在地铁站里慢慢蹲了下去。
来往行人奇怪地看着她，而她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元会云想到什么，又赶紧站起来。
她加钱买了别人的地铁卡，刷这张卡回到地铁里，顺着来时的方向继续往前坐，又坐了几站，换了另一班。中途在一个CBD附近出站，买了一套新衣服，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又到了一个大居民区，把她今天穿的上过直播的衣服塞进小区门口旧衣箱回收箱。最后她走到一个菜市场垃圾桶前，这里的垃圾全是厨余垃圾，因为很臭，垃圾车一天来收两回。
她想把装着水晶球的布袋子丢了。游戏里林哥摘下墨镜闪瞎人眼实在太可怕，她开始怀疑卷发姐和林哥这两人到底可不可信。
丢之前，她犹豫了一下，把水晶球拿出来，又握了一次。
这次白光闪烁着，慢慢凝聚成了一个——蛋？
不，是《异常》的游戏仓。
她看了半天，把小蛋的样子记在心里。把水晶球上的指纹擦干净，放回布袋里。她担心丢进去球被什么动物血沾到触发警报，布袋外面还套了个塑料袋。
等等，还是别丢，说不定还有用。
她想了想，去了附近一家小超市的自动储藏柜。这些柜子是给购物的客人提供的，工作人员每晚都会清柜子，但是一般不会丢，只是放在前台或者保卫处。她保管好取物票，过几天还能回来拿。
她把水晶球放在旧包里存进储物柜，又在回去的路上找了个小理发店剪短了头发。等她拿着新包坐在回程的地铁上时，已经可以镇定地戴上新买的耳机，插进备用手机里，看自己的、别人的《异常》直播。
“爸爸”这边剧情已经进行到她拿高跟鞋在车上划sos。弹幕对“爸爸”的机智赞叹不已。再也没有人抱怨“爸爸”玩全息游戏太投入，完全不跟直播弹幕互动——因为所有分心跟观众互动的玩家，都在游戏里死过不止一次了。
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已经高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弹幕告诉元会云，“爸爸”是还在直播的up中，极少见的一次都没死过的。《异常》不能存档，每次失败都要回到下出租车的时候，这边的进度快他们一大截。
但是元会云并不开心，她想到之前发出的《惊魂一刻！女孩险被拐卖划车自救，车主穷追不舍勇斗歹徒》视频，惊出一身冷汗。直播间会有人想起这个新闻吗？他们会觉得是“爸爸”从新闻中得到了灵感，还是怀疑这游戏是“爸爸”的亲身经历？
她点开自己发给朋友的“你看得出来这是谁”，发现视频变了，从女孩划车自救的视频，变成了一段《异常》宣传片。
她再在网上搜索女孩划车自救的消息，一无所获，这些视频像之前汪哥指甲二尺长的视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前第一次消失，元会云感到安心。
这一次消失，元会云很害怕。她想问卷发姐这是不是他们部门的手笔，又不敢问，何况水晶球已经丢了，她也没地方问。
地铁到站了，元会云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她以为她会被她妈大骂一顿，但是她妈只是喜笑颜开，念叨着什么闺女终于出门了还主动买衣服，不窝在家里了。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相亲，元妈妈好像完全没听说什么领居汪阿姨，什么海归小汪，也并不觉得元会云今天是出门相亲的。元会云一会儿猜这是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汪阿姨，是小汪觊觎她的精神力，蛊惑了她妈，现在小汪被抓她妈就醒了；一会儿猜这是那个游戏，她的异能搞的鬼。
元会云就这样被放回房间，元妈妈激动于死宅出门，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不许她关房门。
她想进游戏仓登录《异常》，但游戏显示“您的账号目前在线”，她只好躺上床，漫无目的地刷着《异常》的消息。也不知是《异常》的全息技术还不过关还是有意为之，据说游戏中近景栩栩如生，远景却很模糊，路人的脸也是永远看不清的。再加上游戏中许多建筑、道路并不是跟现实完全一致，更像是半架空的拼凑，地名也全改了，所以到现在都没有玩家发现《异常》的原型就在江东市，就在猩红绶带酒吧和中心大道。这让元会云松了一口气。
等等。
普通人不知道这些异能汪哥都是真的，会以为本游戏纯属虚构。但是异能者都是知道的！像认识汪哥的异能者，或者就像卷发姐这样的人，几乎立刻就会发现不对，进而想到她。
元会云仔细想了一会卷发姐跟她说的异能界常识，但是还是没想明白……
异能者玩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