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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0新世界

    本章时间线:1943.8.23-1943.12.1

    时隔六周,更新!

    本文俩男主终于见面了我哭死,修罗场还会远吗?

    本文的bgm:《歌唱第聂伯河》

    —————————★—————————

    【1】

    意大利帝国,罗马。

    “永恒之城”的清晨静谧无声,亚平宁半岛的秋日晴空万里,再过上几日,难熬的盛夏就会褪去,罗马最美丽的十月天将会揭开面纱。万神的庙宇矗立于北方,顺帝国大道向前走,穿过古罗马广场,久负盛名的露天斗兽场便能映入眼帘,过去、现在、未来在这座古城中交汇。

    当最后的“束棒”[1]从这座城市消失,狂热与战争终于如潮水般褪去。

    栗发青年趴在窗前,微微湿润的西海风撩起意大利意识体额前的碎发,一根蜷曲的呆毛左右晃动,随着风向与他的呼吸轻颤。

    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在发呆。他最初只是眯着眼睛,安静地靠在窗框边,任凭西风抚过他的面颊。直到太阳终于升起来,一块暖金色的光斑照亮青年的面庞,大概是感知到了温度,意大利人的睫毛颤了颤,一双琥珀般的眼眸缓缓睁开。

    萨莱诺……他们到了。

    1943年9月8日,英美盟军登陆意大利南部的萨莱诺地区。事实上,早在八月,巴多里奥政府就一边对德虚与委蛇,一边与盟军秘密谈判,墨索里尼倒台,意大利投降并非无法预见的事情。

    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的人民没有战意。

    “Ciao,祖国。”

    西装革履的意大利人推门而入,他看向费里西安诺的背影,熟稔地道了早安。

    “Ciao~”意大利的象征者轻快地站起身,脑袋上的呆毛弹了弹。打完招呼,费里西安诺便合上眼睛,又恢复一副状况外的模样,若是陌生人路过,只会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意大利小帅哥。

    “祖国,我们……”

    意大利的新首相走到桌案前,彼得罗·巴多格里奥元帅[2]看向费里西安诺,一时竟有些欲言又止。他与这位意识体相识在都灵军事学院,初见时,他把对方错认为新生;岁月流转,他已然老态尽显,而国灵依旧是青年模样。

    “彼得罗,我已经知道了。”

    费里西安诺慢吞吞地开口,打断了首相的话。巴多格里奥元帅顿了顿,将手里的文件搁在桌角,叹了口气。

    意大利的每位高层都习惯了祖国的脱线——即使是在战争中,即使是在面对墨索里尼、甚至希特勒的时候。

    又一次意料之中……

    “而且,我也已经准备好了哦。”

    费里西安诺在军服里摸了好几把,终于从一个不起眼的夹层中抽出一小块白布。那布料皱巴巴的,乍看像块方巾,再多瞧上几眼,便能发现那是一面小巧的白色旗帜。

    在巴多格里奥元帅复杂的目光下,费里西安诺歪了歪头,将那白色的旗帜举过胸口,小幅度挥舞起来。白旗摇晃时发出极轻的“啪嗒啪嗒”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祖国,意大利将在今天宣布投降。”

    巴多格里奥元帅深吸气,终于在这微妙的气氛中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白旗的摇晃戛然而止。

    “Ve……”

    费里西安诺应了一声,带着几分瓮瓮的鼻音。琥珀色的眼眸再次睁开,一抹浅金的流光瞬着他虹膜的纹路淌过,让人分辨不清主人的情绪。

    “等你们忙完,一起去吃Pasta吧!”

    费里西安诺抬起头,那根呆毛随他的动作猛然一晃,又接着弹动几下,颤巍巍地稳定下来。青年姿态放松,全然没有国灵战时常见的紧张与阴郁,他略带些稚气的眉眼稍稍舒展,绽开一个极具感染力的笑容。

    国家意识体会受到人民情绪的影响,但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鲜少表露出不安与痛苦。

    “可以的,祖国。今晚就可以。”

    彼得罗·巴多格里奥回应道,在他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在意大利人琥珀色的眼眸中,元帅的嘴角微微翘起,那是一个与他的祖国相似的弧度。

    “但现在我得向您告辞,因为……您知道的,时间就要到了。”

    午时方过,巴多格里奥政府的广播准时响起,多情的意大利语冷硬下来,每一个单词都好像带着刺。艾森豪威尔的广播在美国同时响起,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将以最快的速度席卷欧洲、蔓延世界:

    1943年9月8日,意大利宣布无条件投降。

    后世往往将意大利置于极低的军事生态位,标签化的评价塑造了意大利“无能、无用”的形象,掩盖了它犯下的罪恶,也低估了意大利在二战中的重要性。意大利投降的那刻,轴心国终于在实际上解体,这来自后背的一刀,将会成为德意志第三帝国无法愈合的伤口。

    苏联人会撕开这道伤口,让它暴露在空气中,迅速腐烂发臭。

    “啪嗒啪嗒……”

    空旷的办公室中,费里西安诺仍旧挥舞着手中的白旗,嘴里小声叨念着,好似在为挥舞的白旗配音,试图盖过窗外的广播声。街上的意大利人三五成群,高声讨论着祖国投降的消息,有人激动、有人愤怒、有人如释重负……费里西安诺看着窗外手舞足蹈的人民,一时出神。

    半晌,直到政府广播结束,街上的人群散开,费里西安诺嘴角的笑容终于淡下去。

    意大利军队在东线英勇过人,他们宁愿战死,也绝不愿被红军俘虏,不愿被运往九死一生的西伯利亚,更不愿承受苏联滔天的愤怒与仇恨。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费里西安诺没有见过那位苏联意识体,但斯大林格勒战役后,他曾去柏林开会,顺路拜访德国意识体——那天细雨蒙蒙,费里西安诺跑遍大半柏林,才在一个屋檐下找到路德维希。

    德国人坐在台阶上,烟气模糊他英朗的面孔,却遮不住他满身的疲倦。德意志第三帝国禁烟,路德维希是最标准的雅利安好公民,费里西安诺从未见他违反过任何规矩。意大利人的脚步声惊醒德国人,路德维希的手抖了抖,一块黑色的铁十字从他指缝滑落,砸在水泥地上,骨碌碌地滚下台阶。

    路德维希仓皇起身,在那双浅蓝的眼眸中,溢满了让人窒息的痛苦、绝望与仇恨。

    路德维希和他的帝国已经没有退路了,俄罗斯人会不计一切代价撕碎他。

    意大利人趴回窗边,他抬起头,罗马的晌午阳光正好,阳光映在费里西安诺琥珀色的眼中,将他的眉眼染作纯金。天空碧蓝如洗,三两只飞鸟偶尔掠过云海,飞入油画般的罗马城。

    人类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却看到截然不同的风景,承受截然不同的命运。

    千万里之外,苏联人抬起头,被烟尘熏黑的天穹映入他的眼眸,暗沉的血色在他的眼中翻腾着,几乎与他眼角干涸的鲜血连成一片。细雨飘摇着降下来,却在半途被烈火蒸干,雨水落不在苏联战士的皮肤上,无法给他们带来半分慰藉。

    “我们当然会死在这!但德国佬也别想活!”莫辛纳甘□□拉栓的脆响让所有人精神一振,红军战士们悍然赴死时,从他们嗓中挤出的俄语只剩下声嘶力竭。

    “说的对!他们一个也别想活!!”

    火舌愈发放肆,扭动着逼近苏联的战士。火光照亮一双双眼睛,以愤怒为引子,点燃他们的绝望。

    蓝色,绿色,褐色……战士们有着颜色各异的眼睛,但每双眼睛都蕴含着同样的情绪。火在他们的眼中点燃,焰影交织,浓烈的情绪悄然相融,最终连成燎原的仇恨,填满伊利亚·布拉金斯基那双空洞的、血红色的眼眸。

    [我是你们的眼睛,我会为你们见证苏联的胜利,见证你们用生命保护的……

    苏联的未来。]

    咔哒。

    7.62 mm的子弹被推入弹夹中,男人修长的五指抓住枪栓,用力一拉,金属的摩擦声与烈焰燃烧时的噼啪声融为一体。

    军靴猛然蹬在战壕边缘,飞扬的尘土淬于烈焰,蹦出更多的火星。视死如归的熊群咆哮着,火舌被苏联人的冲锋惊扰,胡乱摇曳着,缠上他们的军服,缠上他们的鬓发,缠上他们的每一块皮肤。

    被火活活烧死是难以想象的酷刑,首先是高温带来的剧痛,灼痛迸发于身体各处,接着,皮肤的水分被蒸干,碳化的皮肤如瘟疫般蔓延,一点点吞噬受刑者——直到将受刑者拉入地狱。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来自地狱。

    苏联的战士翻过尸骨累累的战壕,他们以□□为引,点燃那赤色的火。他们的进攻杂乱无章,他们的咆哮混杂着痛苦的呜咽,但他们的脚步从未停歇,厚重的披风随他们的冲锋狂舞。赤焰将一块块披风染红,苏联人从地狱里爬出来,身披国旗,向德国人发起不计一切代价的复仇。

    战壕中的德国人颤抖着扣紧扳机,机枪在扫射,那些浑身烈火的“恶魔”倒在冲锋的路上,但前一个倒下去,又有更多的“恶魔”爬出来,冲向他们。

    “长官,长官!恶魔,疯子,俄、俄罗斯人,他们……嗬呃……”德国人的战壕里,新兵早已承受不住这地狱般的光景,被大型猛兽锁定的感觉更让他双腿发软,他本能地想要后退,一道赤色的影子却杀到了他的近前。

    一只滚烫的大手掐住他的喉咙,紧接着,缺氧与极致的恐惧让他抽搐起来,惨叫声缓缓离他远去,他生命的残烛最终熄灭,家乡的父母、妻子、儿女都碎作幻梦。

    在他的最后一刻,一双冰冷的血色眼眸伴随他一同坠入地狱。

    伊利亚掐断那德国新兵的脖子,皮肤碳化的疼痛并未削弱国家意识体的感官,子弹的破空声在战场上清晰可闻。追溯本能,苏联人猛然朝左一倒,毛/瑟/9/8k的枪声在极近处响起,死神高高举起掌中的镰刀。

    飞旋的子弹抚过他的眼尾,撕裂他的皮肤,撩起他沾满血污的刘海,最终被他身上的火焰烧成灰烬。

    战场上,恐惧意味着死亡。

    从1941到1943,无论苏德,熬过尸山血海的老兵早已深谙存活之道,即使对方比自己强上千百倍——只有赌上性命,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伊利亚将死去的新兵丢到远处,从腰间抽出一把军刀,转身迎上背后那个开枪的德国军官。

    军官有一双湛蓝的眼眸,金色的短发沾满污泥,他活过了莫斯科的寒冬、斯大林格勒的血肉磨坊,生还于库尔斯克的坦克群,但战争是一场不容许失败的游戏。

    这一次,他再难还家乡。

    苏联人霍然起身,98k的第二枚、第三枚子弹插着他的面颊飞过,第四颗子弹穿透他的肩骨,但烧伤和枪伤都无法阻止他的冲锋。子弹告罄,莫辛纳甘步/枪便成了最趁手的兵器,那木质枪柄被烧的滚烫,活像块烙铁。伊利亚反手一抡,将那德国人狠狠抽倒在地。

    噗嗤。

    鲜血从动脉中喷涌而出,还未溅在伊利亚的身上,就被火焰蒸腾,化作一团血气。

    烤肉的香气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来自地狱的“恶魔”扑向德国人,抱着他们滚进战壕,将德国人的阵地也变成一片火海。

    下地狱去吧,恶魔。

    火焰从黄昏烧到黎明,当雨落下的时候,这片焦土上也再无活着的“人”。焦黑的皮肤悄无声息地复原,雨珠落在男人苍白的皮肤上,汇于锁骨,最终淌过他伤痕累累的胸腹,没入褴褛的军服里。

    远方响起号角声。

    死尸般的苏联人骤然睁开双眼。

    1943年8月13日,红军进攻顿巴斯。

    第聂伯河会战拉开序幕。[3]

    【2】

    第聂伯河,乌克兰的母亲河。

    这条东欧第二的河流源起俄罗斯瓦尔代丘陵南麓,流经白俄罗斯、乌克兰,最终汇入黑海。宽阔的第聂伯河曾为两岸居民带来富饶,但此刻,被它哺育的人民早已家破人亡,上百米宽的河面成为德国人的天险、苏联人的天堑。

    库尔斯克会战大败后,德军向西撤退,苏军乘胜追击,两军在一马平川的乌东跑起了一场“坦克拉力赛”。斯大林下令,苏军应抢在敌军之前抵达河流西岸,建立桥头堡,强渡第聂伯河,撕碎德国的防线。

    9月22日,雷巴尔科元帅统领近卫第3坦克集团军沃野飙车,单日穷追165公里,抵达第聂伯河。红军从大布克林村出发,乘坐木版强行渡河,在河岸建立桥头堡。

    9月25日,为巩固大布克林村的胜利,苏联展开一场二战史上规模最大的空降行动,万余苏联空降兵深入敌营,却因落点分散,牺牲在第聂伯河畔。[4]

    打到这一步,再精锐的部队,也不过是史书上的一串数字。

    “我们没有时间架桥通过这些横向的河流,坦克潜渡的风险很大,但必须尝试。”苏联近卫坦克第五军司令安德烈·格里戈里那维奇·克拉夫琴科少将站在地图前,伸手描摹图上的蓝色水系,深吸气。

    “这是一场冒险、一场赌博,但前线有您在,我们都会安心许多。”

    克拉夫琴科抬起头,看向桌边的另一位军人,对上了那双红色的眼眸。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向他的将军点了点头,拉紧步/枪的背带,冷杉木制的步/枪微微摇晃,发出“咔哒”一声;他腰间的子弹袋格外鼓囊,静听还能捕捉到金属摩擦、碰撞的轻响。

    “我也认为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将军。”伊利亚摩挲着步/枪的皮带,低声道。

    密不透风的军火是他的铠甲。那双手能在克里姆林宫端起酒杯,亦能在枪林弹雨中撕碎敌将的喉咙。

    国家意识体的存在,或许是所有军人的幸运。他们所保护、所效忠的一切得到具象化,信仰始终与他们并肩作战。

    “祖国,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在6号晚上攻入基辅——德国佬们得祈祷自己没睡太死。”克拉夫琴科少将耸肩,向伊利亚伸出手,战到关头,幽默的坦克专家仍不忘调侃河对岸的死敌。

    双手交握,国灵冰冷的掌心让将军微微发抖。至1943年初,近千万的伤亡让苏联的人力接近枯竭,而这场厮杀还远未到达尽头,乌克兰地区的资源是继续斗争的希望。

    赌上性命罢,同志。战至最后一刻。

    Уприбрежныхлоз, увысокихкручУприбрежныхлоз……

    沿岸有垂杨,河水傍山岗……

    Илюбилимы иросли.

    这里是我们的好家乡。

    河畔的垂杨树倾倒,炮弹炸毁山岗,第聂伯河的孩子早已背井离乡。

    “这里的缝隙太大了,希尔曼,入水前一定要做好加固。一旦发动机进水,你会和坦克一起‘死’在河底。”银发的军官从坦克上一跃而下,几颗弹片随他的动作崩飞,落在荒芜的河岸边。

    “步兵会在河面掩护你们。”

    伊利亚取下背后的步/枪。

    Надтобойлетятжуравли.

    白鹤一群群在飞翔。

    Ты увиделбой, Днепр-отецрека……

    第聂伯河能作证,我们多勇猛……

    没有战争的日子,白色的鹤群会飞越山河,栖息于第聂伯河入海的三角洲,与其它候鸟共享净土。但履带碾过灌木与草坪,弹片嵌满乌克兰肥沃的土地,砂泥让河水不再清澈,这里只剩下丛生的荒草。

    “渡河。”

    伊利亚摘下军帽,随手塞进背囊,秋风呼啸着吹乱他的银发。

    苏联意识体目送每一辆坦克入水,他的战士要在无声的黑暗中行进七百余米,强渡第聂伯河。红军将在河对岸会师,但有些面孔他再也见不到了——他们会消弭于河底,他们会溺毙于潮浪、惨死于炮火。

    木板被结实地捆在一起,借着昏沉的暮色,一条条船筏入河,伊利亚捏紧船桨,与同船的战友拼命向前进发。

    德国人拼尽全力筑起密不透风的防线,渡河的坦克未被察觉,但河面上的步兵就是现成的靶子。对岸亮起火光,警报拉响,伊利亚听到炮声与炮弹的呼啸声,巨物落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掀起大片河浪,将他的木筏推向远处。

    “布拉金斯基同志,我们木筏进水了,撑不了多久!”急促的乌克兰语在混乱中响起,伊利亚转过头,一张年轻的乌克兰面孔扭曲着,他的双眼溢满恐惧,牙齿在打颤,手上却拼命地划动船桨。

    “跳船!”

    伊利亚瞥了眼脚下的破口,一把抓住身后的士兵,拽着他一头扎进第聂伯河中。炮弹在身后炸开,强烈的冲击波让一切陷入混沌,河水的阻力让世界变得逼仄。

    Ой, Днипро, Днипро, ты течёшьвдали……

    你啊,第聂伯河,血泪汇聚成……

    Иволнатвоякакслеза.

    滔滔不绝的仇与恨。

    河水灌入耳鼻,万籁俱寂,唯有军歌的旋律在伊利亚的脑内响起。湍急的水流夺去他的呼吸,在自然的伟力下,国家意识体也会感到力不从心。

    第聂伯河底静如深海。

    只是这次没有贝加尔湖底的星空,也没有人向他伸出手,带他离开深渊。

    再等一等,等战争结束……

    炮弹在身侧炸开,即使有河水的缓冲,伊利亚依旧感觉五脏六腑像被卡车碾过,血水从他的嘴角渗出,融入冰冷的河水。

    摇曳的炮火中,一双大手从河水中猛然探出,下一秒,那手的十指骤然收缩,深深扣进河岸的砂泥中。尖锐的沙砾划破手指,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国灵的鲜血滴落在第聂伯河畔,血祭亡于此地的英灵。

    浑身湿透的苏联人喘息着,爬向高地。

    浑浊的河水吞没战友的残骸,洗去红军战士身上的血污。布拉金斯基微长的银发被浸透,一丝一缕地贴在额角,河水混杂着雨水与血水,顺着男人的面庞一寸寸淌下,淌过他深陷的眼窝、笔挺的鼻梁——乃至每一条仇恨铸就的沟壑。

    Славныйденьнастал, мы идём вперёд……

    唱着凯旋的歌,向前再向前……

    Иувидимсявновьс тобой.

    我们将和你重见。

    1943年11月5日,克拉夫琴科与雷巴尔科同时发动钳形攻势,将八万德国精锐纳入包围圈内,一雪1941年基辅合围的耻辱。

    1943年11月6日夜,苏军攻入基辅。

    1943年11月7日,十月革命纪念日当天,红场阅兵后的第三年,基辅解放。

    【3】

    基辅大捷的消息逆着寒风吹到莫斯科,待这捷报送到你的手上,便化作一沓厚厚的文件,和一封收件人是“冬妮娅·阿尔洛夫斯卡娅”的信件。

    克里姆林宫要求你去探望她。但你明白,与其说是“探望”,倒不如说是监视,或者——评估。

    你回莫斯科的时候,曾在冬妮娅的病房前见过伊利亚,也曾透过玻璃见过乌克兰人沉睡的面容。那位美丽、丰腴的斯拉夫女性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童话中的睡美人,等待着她的王子。

    但这里不是童话,没有王子,更没有幸福快乐的生活。这里只有阴谋、利益、战乱,以及身为国灵的无奈与孤独。

    就和德意志第三帝国的“普鲁士”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一样,冬妮娅不再代表主权国家,却依旧拥有意识体的特性,受到国民的掣肘,与他们的国土荣辱与共。

    乌克兰民族与俄罗斯民族的恩怨难溯源头,但直到你诞生的和平年代,这两支民族依旧相残,哭着厮杀——直到流尽斯拉夫人的最后一滴血。

    冬妮娅的昏迷原因不仅是全境沦陷,娜塔莉亚·阿尔洛夫斯卡娅仍在白俄罗斯敌后打游击。乌克兰与苏联中央的矛盾积怨已久——早在1933年,乌克兰大/饥/荒就曾爆发,因此,相当一部分克兰人把纳粹当做救星,乌西的反叛军日益壮大,成为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5]

    国土陷落、人民分裂,在苏德双方的焦土政策下,冬妮娅先是思维混沌,随后逐渐失去意识,最终被人舍命送回莫斯科。

    克里姆林宫并不信任她。

    莫斯科最好的医院人满为患,在这场惨烈的战争中,死伤的苏联将官比比皆是。你无视那些喧闹的楼层,顺着楼梯向上爬,通过最顶层的关卡,拐进医院的最深处。

    这里足够安静,适合病人静养。但这里又太过于安静了,安静的像是重犯的牢房。

    “苏维埃乌克兰同志,我可以进来吗?”你敲响冬妮娅的房门,却发现门扉只是虚掩,轻轻一敲便开了条缝。你望向病房内,正对上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一袭蓝色长裙的女人靠在窗边,浅金色的短发被微风轻撩起来,露出女人饱满的额头。她戴着一只小巧的向日葵头饰,阳光洒在冬妮娅白皙的皮肤上,衬得她愈发柔和。

    “不用这么拘谨,叫我冬妮娅就好。”冬妮娅轻轻抿唇,双手交握于胸前,她看起来比你还要拘谨几分。

    “你是来接我入伍的吗?”

    被那双干净的蓝眼睛凝视着,你猛然一愣,这才想起上头的命令下的太急,你赶来时还穿着军服,满身风尘,整一副抓壮丁的凶煞模样。

    “不,怎么会呢,您误会了!”你立即否认,把一只塞满战报的文件袋塞给乌克兰意识体,“冬、冬妮娅,您才刚刚苏醒,怎么可能将您送上战场。前线的情况已经乐观起来,我是来探望您的,也帮助您了解一下当前的战局,毕竟……”

    “您已经昏迷两年了。”

    明斯克与基辅沦陷的太快,作为加盟国的意识体,冬妮娅·阿尔洛夫斯卡娅在全境沦陷后受到重创——两年后,苏联人付出血泪的代价,在东欧大地上获得了艰难的胜利,一点点解放他们陷落的土地。

    而实际上,即使冬妮娅主动要求,苏联也不会把乌克兰意识体送上战场。

    冬妮娅坐会病床边,一页页翻看着你带来的文件,每页都看的格外细致。她努力地看着,试图在从苍白的文字中看到战场,看到她的人民,看到那些战士。

    “一定很痛吧。”

    你正靠在窗边发呆,静待乌克兰意识体看完文件,却被一句略带乌克兰口音的俄语惊醒。你抬头,看见乌克兰人微红的眼眶。

    恍惚间,你想起莫斯科城下的寒夜,想起列宁格勒城外的冰湖,想起斯大林格勒的废墟。记忆的每一个定格都那般清晰,而每一道伤痕都在隐隐作痛。

    ——是的,同志。痛彻心扉。

    冬妮娅盯着你眨眨眼,突然笑开来,你还来不及品味美女的笑容,就被一双手臂圈住。不同于伊利亚,冬妮娅的怀抱很温暖,也很柔软,你闻到阳光与沃土的气息,也嗅到焦土与腐臭的气味。

    “我没有办法亲自拥抱他们,我想请你……把我的拥抱传递给他们。”你安安静静地呆在冬妮娅怀里,除了国灵的怪力你无法挣脱,还有那过于丰腴的身躯给你带来的感官震撼。

    你们……斯拉夫人,都这么大吗……

    “娜塔那孩子不乐意与陌生人接触,但伊廖沙肯定不会拒绝你的拥抱。而且——他马上就要回家了。”

    “他要回莫斯科?”你猛然从温柔乡里清醒过来。基辅刚刚解放,后续的扫尾工作仍是项大工程,你本以为新年后才能见到他。

    “我醒了,说明苏联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斯大林同志暂时不会再把他派去第一线。”冬妮娅终于放过晕头转向的你,在文件夹里翻了翻,抽出一份盖戳“机密”的文件递给你。

    “你看。”

    你盯着那份文件,下意识地收紧五指。

    1943年11月28日,德黑兰会议。

    这将是一个全新的时代。

    【4】

    1943年11月28日,伊朗,德黑兰。

    亚瑟·柯克兰站在等身镜前,整平军礼服的领口,力图把这身军服穿到一丝不苟。英国人深吸气,努力把自己的腰板挺直,他此前并不用如此谨慎地参加国际会议——当太阳还不会在大英帝国的领土落下时。

    从身高上就……虽然这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他也不必夹在两人中间,但气势上绝不能被那两个家伙压制。

    “祖国,我们该出发了。”

    温斯顿·丘吉尔敲开更衣间的门扉,朝英国的象征者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晴朗温和的午后。下午4时整,亚瑟随丘吉尔一同走入会议室。

    在房间的另外角落,美国人、苏联人先后落座。罗斯福,丘吉尔,斯大林——这三个掌握半壁世界的男人相□□头致意,罗斯福开门见山地进行致辞:

    “俄国人、英国人和美国人第一次作为家庭的成员相聚一堂。我们所抱的唯一目标,是赢得战争的胜利。希望大家自由讨论,畅所欲言。”[6]

    苏、英、美三国自然不可能情同手足,这是任谁想想都会恶寒的场面。但德黑兰会议也的确是历史性的会晤,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大洲、不同的意识形态,他们因纳粹暂时打破隔阂,搁置下曾经的龌龊,坐在同一张桌子的三边。

    亚瑟看向美国代表团的方向,礼节性的致意。美国意识体也看向他,露出公式化的笑容——阿尔弗雷德一袭藏蓝军服,四颗将星缀于肩头,那双大海般的蓝眼睛匿于帽檐的阴影中。他看起来像是个十足的青年人了,战争拂去他身上最后的稚气,将他淬炼成一把锋利的刀。

    亚瑟·柯克兰记忆中的少年身影,终究还是烟消云散了。

    “这次会议也许象征着人类有史以来,整个世界力量空前的大聚会,人类的幸福及命运已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丘吉尔紧接着发言,会议室的目光落在英国代表团的身上,海蓝色、赤红色的眼眸落在亚瑟的身上,带着克制的审慎。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这是苏联成立后,亚瑟第一次与他见面。高大的斯拉夫人双手交握,脊背挺得笔直,在座的意识体都身着军服,以表明国家的战时状态——但只有苏联意识体,他身上纠缠着近乎凝实的仇恨。

    意识体往往能极好的控制情绪,这也是他们职责的一部分。诞生于战乱与苦难,行走于极寒的北地,苏联意识体显然不可能脆弱,这只能意味着,苏德战争那千万人的血债……

    已经将仇恨揉入了民族的骨血,刻入了国家的灵魂。

    “美英苏三大国的友谊是非常重要的,希望大家很好利用这个机会。”斯大林最后进行发言。伊利亚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国灵并不具有最高决策权,在这样的国际场合,他们主要作为会议的记录者,通过参会保持对国际局势的掌控。俄语、英语在会议室中此起彼伏,钢笔落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金字塔顶端的人笑着拉扯,其乐融融的假面下暗流涌动。

    在这一刻,地球化作圆桌中央的棋盘,三位棋手和三位见证者相对而坐,谈笑间决定历史的走向。

    丘吉尔反复推脱的“第二战战场”最终由罗斯福一锤定音,1944年5月,英美联军将发动“霸王行动”,开拓西欧的第二战场;斯大林则应允同时发动攻势,阻止东线德军西调,同盟国东西夹击,直取柏林。

    德国的处置问题初步推进,三国各有说法,最终并未给出具体安排。

    亚瑟·柯克兰凝视着手中的钢笔,流畅的花体英文随他的动作跃然纸上,苏联强硬、美国认同,英国的地中海计划已经难以维持,奥地利、匈牙利和罗马尼亚无疑将会成为红军的囊中之物。

    罗斯福与斯大林有单独的交流,那是未来的新秩序。在属于美苏的新世界中,英国将失去领袖地位,成为棋盘上的落子。

    但在被踹下王座之前,他仍有事能做。

    第一场会议接近尾声,伊利亚停止了记录,他把玩着掌中的钢笔,反复阅读着会议要点。三国领袖已经起身闲聊,国家意识体随后起身,根据场内工作人员的指引,并肩走进一间休息室。

    “好久不见啊,英国!”阿尔弗雷德率先冲进休息室,他把军帽一摘,胡乱揉了揉一头金毛,朝亚瑟挥挥手。

    “就在去年,我们还在华盛顿见过。”亚瑟微微蹙起眉头,又迅速放松,恢复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还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当然,谁都听得出他在讽刺。

    “你们盎格鲁撒克逊人的亲情真奇怪。”

    略显软糯的俄语响起,苏联人轻笑一声,瞥了眼气氛微妙的昂撒兄弟,毫不客气地坐上主位,翘起二郎腿。

    “和你们斯拉夫人彼此彼此。”

    “我和美国只是同盟关系。”

    美式、英式英语同时响起,伊利亚摊开手,表示自己只是随口说说。亚瑟被噎得一哽,阿尔弗雷德却完全没在意这个小插曲,他飞快窜到自己的座位上,还顺手薅了瓶可口可乐。

    “你俩要来一瓶吗?”阿尔弗雷德朝旁边的两人挥了挥可乐瓶。

    伊利亚礼貌地表示不渴,亚瑟不怎么给面子地点了红茶,阿尔弗雷德耸耸肩,对两位“老古董”的拒绝表示遗憾。国灵的私人关系谈不上好,但也远没有国家关系那般紧张,台上他们可能争锋相对,但在台下却能相互客气,甚至偶尔打趣。

    “ you, Unio Socialist Republics(USSR).”亚瑟率先开口,英国人有一双祖母绿的眼睛,深邃漂亮。他放下手中的茶具,向伊利亚致意。

    是“苏联”,而不是“俄罗斯”。浓重的政治意味,也是英国对苏联的表态。

    苏联人回以礼貌的问候,如果按照美苏两国的构想,未来,国家间的交流会更为频繁,世界将会脱离闭塞。诞生于意识形态的国灵本能地排斥资本家,但一切都要为国家利益让路。

    会议的间隙并不长,仅够三位意识体随意寒暄几句,权当重新认识一下。第二场会议开始前,亚瑟被自家将军喊走,他们为苏联准备了礼物,是一把纪念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宝剑。

    临走时,他转身阖上休息室的门扉。美国人早把那可乐喝了大半,百无聊赖地欣赏着伊朗的美景;苏联人靠在座位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英国人离开的刹那,伊利亚睁开双眼。

    “抱歉,我也需要与斯大林同志提前沟通交接仪式。”他随意找了个理由,似乎是不想留在这逼仄的休息厅里。身边坐着的人突然起身,厚重的披风掀起硝火与鲜血的气息,阿尔弗雷德本能地紧绷起来,看向苏联人高大的背影。

    “请留步。”

    昂扬的美式英语从身后响起,伊利亚微微蹙眉,却还是停下脚步,收回了伸向门把的手。苏联人侧过身,对上美国人的眼神。

    红色与蓝色一触即分,两位大国意识体同时移开目光。现在还远没到冲突的时候,在斯大林与罗斯福的蓝图中,未来将是一个红蓝分治的世界。

    “还有什么事吗?美国。”明知故问。

    “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琼斯。”

    金发青年露出一个恣肆的微笑,他快步上前,向伊利亚伸出手。

    “无论是在战时,还是在战后的和平时期,我们都将共同协作。”这是罗斯福、斯大林和丘吉尔的共同声明,听起来相当诱人,但此时此刻,无论是苏联还是美国,他们都明白这句声明的苍白……与美好。

    苏联人比美国人高上半头,但阿尔弗雷德一手插兜,另一手停在伊利亚胸前,气势上没有落下半分。资本主义阵营将要易主,将要登上王座的,就是眼前年轻的国度。

    现在这里没有亚瑟·柯克兰,未来也没有。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缱绻的俄语轻轻落下,高大的苏联人转过身,以最高的姿态伸出手。阿尔弗雷德露出一个微笑。

    双手交握。

    1943年12月1日,《德黑兰宣言》发表。

    欢迎你……

    来到我们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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