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到距离晚自习的时间不长，只有一个小时，所以他们这顿饭吃得很快。

    虽然互相并不算认识，但陈斯与的话真的很多，他似乎就是那种天生跟谁都能自来熟的人，一碗冷面见底的时候，都已经跟宋澄开始称兄道弟，约好有空一起在游戏里驰骋沙场了。

    一开始占位那男生反而一直拉着张脸，他吃得很快。

    放下筷子准备走，却又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说了：“江听，你这是在逃避。”

    宋澄季雨眠：“？？？”

    江听单手划着手机，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季雨眠坐在他对面，正好能看见他瞳孔里折射出手机上在看的内容，虽然看不清，但好像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文字，连张配文的插画都没有。

    全都是字，这得多无聊啊，她心想。

    见江听头都没抬，那男生又一句：“你不选纯理科，其实就是怕我高二反超你吧，算了，我已经劝你很多次了，随你的便。”

    说完，他就猛然站起身，走路带风的离开了。

    留下她们俩二脸懵逼。

    这是在干什么啊？

    陈斯与这才想起来还没介绍，见他走远才特意小声道：“不好意思啊，邹远这人脾气就是这样有点古怪，我们都跟他说过不要替我们占位子，他就是想劝江听和他一起选纯理科，最近总是到处刷存在感，但其实我们跟他都不熟。”

    季雨眠和宋澄相视一眼，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虽然对那张脸不熟，但她们却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邹远……好像一直是年级第二。

    可她记得他好像不是三班的人啊。

    她记得她和宋澄还上课无聊的时候磕过他们俩，简称：远听cp。

    因为每次邹远都是差几分落后在江听后面的，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是他努努力肯定可以和江听齐平，但为了让出第一的位置，他就故意宠溺着漏几分。

    但现在，远听cp彻底塌房。

    季雨眠心里暗戳戳，果然学习好的人，也不是什么都好，再比如江听，虽然没那么恶劣，但是个鸽子精。

    “邹远是六班的吧？”季雨眠回忆着光荣榜上的排列问。

    陈斯与点点头：“对，他是六班的，教室在咱们隔壁楼。”

    听到这季雨眠忍不住眼角抽了抽，她还以为只有她自己选分科的时候会遭人阻拦，没想到年级第一也有这种烦恼，而且还是被隔着一栋楼的同学劝。

    还好这泼天的烦恼下辈子也轮不到她的头上。

    “对了，我叫陈斯与，斯文的斯，参与的与，一天能遇见两次也是缘分，说不定我们下学期能成同班同学。”他笑着介绍自己，后面的话，自然是跟季雨眠说的。

    “你学文够呛跟她一班，咱俩反而有点可能，我叫宋澄，澄清的澄，但在游戏里，你还是得叫我宋哥。”宋澄说完，低头又夹起一筷子茼蒿，她喜欢在游戏里带妹，所以不希望别人知道她是女的。

    “好嘞！”

    “确实，我有选物理。”季雨眠也接过话。

    “那你有可能跟听哥一班，听哥也选了物理，还有什么来着……好像是历史，还有地理？”陈斯与说着，用胳膊肘戳戳江听。

    季雨眠心一噎，物理地理历史？他完全和她选的一样啊，这要是真的，那他们在一个班的几率，岂不是和明天太阳会东升西落的概率一样大。

    快否认，快否认！

    江听好像根本没听进去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感兴趣他们的话题。

    “嗯。”淡淡应一声，然后又开始沉默，他好像有什么事在忙，手指突然在屏幕上敲的飞快。

    季雨眠心道，拽什么啊？嗯是是还是不是？

    还是陈斯与尴尬笑笑，解释道：“听哥最近再忙着竞赛的事，他平常不这样的。”

    说完他又看向季雨眠：“那这个小美女呢？怎么称呼？”

    他喊她小美女也是有原因的，宋澄人瘦个高，坐着都比旁边女生高半个头，这就显得季雨眠个头有种小鸟依人的娇小。

    但其实她也就比宋澄矮了五公分。

    “我叫季雨眠。”

    “下雨的雨，棉花的棉？”

    “不是，睡眠的眠。”

    “雨眠啊。”陈斯与思考着重复道，忽然想起什么，卖弄着开玩笑道：“是不是取自人人说尽江南好里面的画船听雨眠？你这名字挺好听，而且跟听哥的，感觉有点渊源。”

    宋澄也正好咽下面条，感觉肚子已经有了饱意，仰头灌了口汽水：“你还别说，画船听雨眠，真有几分意境。”她之前都不知道这首诗。

    季雨眠还以为宋澄是故意在开她和江听玩笑，桌下掐了她大腿一把。

    然后就见江听息掉手机屏，扬眉瞥了一眼陈斯与，难得开口：“你还没吃饱？”

    语气里没什么情绪，乍一听好像就是在问。

    但陈斯与却从他眼中看出你话太多了几个大字，得，少爷又不高兴了。

    连忙端起碗来又喝了口汤就跟对面二位告别。

    “你们慢慢吃啊，我们吃饱先走了。”

    临近几天就要放暑假，今晚的晚自习时又被调成了连上三节地理，陈北京的课同学们都觉得放松又与愉快，时间很快就溜了过去。

    宋澄跟季雨眠讨论了一晚自习的小话，话题是关于她们刚认识陈斯与和江听，谁更适合男朋友这件事。

    “为什么一定要讨论这么无聊的问题啊。”季雨眠低声说着，翻开地理书，虽然她地理很好，但陈北京上课，就算偷偷说话她也总得给足他表上面子。

    宋澄也打开书，随手翻到第一节人口的分布，就开始随意画圈：“你没发现他们两个就是两种性格完全极端的人吗？这是个很典型的例子哎，你就说是你的话，你选谁。”

    “你要这么说的话，邹远的性格更加极端。”

    “哦，那你口味挺重。”

    “滚！”

    陈北京没注意到她们俩在闲聊，还在十分慷慨激昂的讲着上次摸底考试的典型例题。

    季雨眠本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宋澄问了，她内心又开始不自觉的对比思考起来。

    陈斯与这人吧，性格挺好，与人自来熟，感觉情商也不低，当男朋友的话，至少不会觉得无聊，但就是话太多了。

    她挺讨厌聒噪的男生。

    江听就话又太少了，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差距太大，在一起了都不一定有共同语言，而且他还那么忙，又这比赛又那竞赛的，说不定到时候连约会也给鸽了！

    专业鸽子精，十年好品质。

    所以答案就是，她谁都不想选。

    “那你选谁？”她把问题又抛回去。

    宋澄既然能提出这个问题，那她说不定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我肯定选江听啊，陈斯与一瞧就是个中央空调，跟谁都能说上话去，感觉就是个不老实的。”

    “不选中央空调，你选个制冷空调。”

    宋澄听她这比喻差点没乐死，一头栽在桌子上笑得肩膀抖啊抖，半天都没直起身。

    陈北京刚低头看着卷子问：“谁能回答一下俄罗斯农业种植分布主要受什么因素影响”

    一抬头就看见趴在桌上只剩下马尾头顶的宋澄。

    “宋澄？你不舒服吗？”

    季雨眠这下也不得不帮她解围：“陈老师她没事，她就是肚子疼，我知道我来回答吧。”

    宋澄本来就笑点低，现在已经笑出来泪来了，于是抬头与陈北京对视时，眼角都带着泪花。

    陈北京还真以为她是肚子疼，看把孩子给疼的，都哭了。

    “实在坚持不住告诉老师啊，老师给你家长打电话来接你。”

    然后他就让季雨眠继续回答。

    直到季雨眠答完坐下后，宋澄这才捂着肚子缓了过来。

    又一本正经接上了她没说完的话题：“你想，江听他至少年级第一公认的学习好，长得也帅，陈斯与…就…谁听过他这号人物，所以听我的，还是得选江听。”

    季雨眠就不明白了，这个话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好，我选江听，现在你满意了不？”

    她们现在讨论这话题，跟幼儿园时候苦恼该上清华还是上北大有什么区别？

    她选江听又怎么样，人也不会选她们呀。

    再说，她也不可能选江听。

    后来宋澄就又开始说起别的事，说她暑假要去广东旅游，季雨眠听的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忘了，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九点半下晚自习后，两人同往常一样去自行车棚推车。

    远远就发现车棚前好像围了一群人在那里，叽叽喳喳。

    自行车棚旁的路灯本来就好换了，还偶尔犯病一闪一闪的，晚上的时候就十分诡异，不过她们天天走也习惯了，只是现在那灯好像完全暗下来了，亮着但又仿佛没亮，视线更模糊不清。

    宋澄还没走近就跳着脚往人群里眺望，想看看他们到底围在那里干什么。

    季雨眠不是很好奇，还在纠结她到底是哪件事忘了，再说自行车棚这种是非之地，偶尔发生什么状况都是正常的。

    毕竟氛围感摆在那呢，高中/夏天/一群青春期萌动的少年少女/人少而天又黑的晚上，这几个经典标签凑一起，不发生点小说里的场面都难。

    恍惚间，宋澄好像跳起来看见了围在人群中的主角，忍不住惊呼出声：“我靠，是有人在跟姜以宁表白！”

    姜以宁在三中也很有名，个高皮肤白的风云美女，清纯小白花那一挂，把土里土气的棒球服校服都穿得跟广告上的模特摆拍似的听说以后是准备考电影学院的，经常缺课，但比起她小白花的长相，反而副校长是她爸的事，在学习里更加出名。

    季雨眠闻声也踮脚看了眼，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样，同是关系户，她只是有个当地理老师的小姨夫，而人家的爹是学校的校长。

    有后来人也好奇那边围着是干什么，听宋澄这么一喊，也接了句：“我去，真的假的，对姜以宁都敢这么光明正大表白，不怕挨处分啊？”

    宋澄还以为是认识自己的人接的话，“不知道啊，那男的看起来很路人脸。”

    “确实很路人脸，像我这样的都没勇气，那兄弟是真的勇。”

    他接的这一句开始拉踩就让人很不理解，她就下意识扭回头看看是是谁这么自恋，结果一回头发现跟自己搭话的人是根本不认识的一男的，连忙拉着季雨眠绕开去了别处。

    “他们男的都挺吓人。”推着自行车出校门，宋澄才心有余悸的说。

    季雨眠哪里知道，她还以为他们认识呢，“你也挺吓人，谁跟你说话你都接。”

    “那不是他先接的我的话？再说你就不能偷偷提醒提醒我？”

    “不能。”一口拒绝。

    两人推着车子并肩走了一段路，远处的霓虹灯还在闪烁着朦胧而梦幻的光，盛夏的晚风摇曳着两侧梧桐的枝叶，拂过少女们的面庞，送来丝丝微凉。

    宋澄被她的冷漠气得跳脚，指着前面的分岔路口放言道：“好吧，既然你非要这么绝情，那我们的友谊也就到此结束得了，从五分钟后开始，你走你的墨水桥，我走我的成关大道！”

    实际上她们两家住的也是反方向，到前面岔路口就分开了。

    谁知季雨眠当场单腿跨上自行车就骑出去老远：“不用五分钟后，我今晚还得回去洗头，先走了啊，拜拜橙子！明天见！”

    宋澄：“......”还真是相当的绝情！

    季雨眠回家匆匆洗了个热水澡，头上包着毛巾出来时只觉得周围空气都无风自凉，刚进屋就听到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消息嗡嗡提示个不停。

    她又擦了把头发，拿起来看：e上几条没用的推送，下面就是宋澄的八条微信消息未读。

    一点开消息都嗖嗖往上窜。

    橙子0711：【你猜今晚在车棚跟姜以宁表白的人是谁？[惊恐]】

    可能知道季雨眠去洗头了，宋澄就继续说：【听说是个刚来的转校生，姜以宁小时候的青梅竹马。】

    然后紧接着发来一连串好几张图片。

    季雨眠的房间一贯信号不太好，收到图片好久了还没加载出来，她只好拿着手机去窗边站着接收信号。

    然后就收到橙子0711发了的几张陌生男高中生的照片，照片看起来像是偷拍的，少年正在打球，头发是天生微黄的茶色，眉眼清秀，笑得神采奕奕，青春气息都快从手机里跳出来了。

    就地安眠：【这又是谁？】

    橙子0711秒回：【这就是姜以宁那个青梅竹马，叫宋星上。】

    季雨眠对比着照片，发现这男生好像长了张漫画脸，模样很像最近热播的动漫《悦动青春》中的小太阳男主，志摩聪介。

    就地安眠：【你就管这叫路人脸？】这放在小说里不都妥妥的男二脸。

    橙子0711：【那是，我们老宋家人才辈出，这样的只能算一般般[大兵点烟]】

    【就当我求你，别发这种油腻表情了行不行？】

    宋澄没理她这句话，直接道出自己最想说的：【所以你猜姜以宁最后同意了没。】

    结果季雨眠偏偏没看到这句就吹头要去了。

    卫生间里传来吹风机嗡嗡作响，把房间中的手机震动声也一并掩盖了住。

    橙子0711：【人呢？猜啊！！？】

    橙子0711：【算了，没有情趣的女人，告诉你吧，姜以宁最后没同意。】

    【而且她说，她喜欢的人是江听。】

    季雨眠再看见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收拾好躺下准备睡觉。

    看见江听的名字时，才又想起了什么，猛然从床上惊坐而起。

    完了！她忘记把没写完的物理作业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