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将眼前的魔气全部吸纳，柳石凌正要上前，被他制止道：“别动，柳石凌。我还无法完全控制魔种，需要一些时间。”
柳石凌只好停在原地，一面担忧地看着他，道：“白河，你好好恢复，我们都在。”
星昴在一旁也跟着附和，又道：“柳姑娘，你也趁现在歇一会。”在拿回了阴阳镜后，这一路救助百姓，体内灵力损耗最小，他站在最外围护法，让两人都能够稍事休息。
柳石凌颔首，有星昴在，她足够放心，于是也盘腿坐下，吐息纳气，灵气运转几个周天后，灵力很快恢复了一些。也许是因为她体质特别的原因，柳石凌感觉她愈发掌控灵气，而且恢复力量也越来越快。
过了一会，柳石凌感觉疲惫稍减，睁开眼睛起了身，朝白河看去一眼，他仍在调息。
“星昴，我好多了，你是否也休息一下。”柳石凌朝星昴道。
星昴摇头，道：“我消耗不多，先不必了。”
柳石凌点了头，又看向四周杂乱的场面，叹了口气，道：“幸好还有各家仙门的救援，若是从前，我真不知还会发生这般灾难，百姓们极其无辜，纷争原来从未离我们远去。”
星昴内心也同样感慨，道：“柳姑娘，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魔刹藏匿人界是谁也料想不到的事，这场灾难不是人祸，终究还是百年前遗留的问题，总有一日会爆发。”
“三界分隔，经此一难后，星昴你觉得，将来会变好吗？”柳石凌不禁问道。
星昴沉默片刻，道：“我无法预料。从前在宫内的时候，我一心只有修炼，不懂世间事物。这段时日以来，才慢慢接触这方广大世界，我以为人的意志是强大的，可却也存在弱点，将来或许会变好，还要看人心如何罢。”
柳石凌缓缓点头，道：“星昴你说的对，身处当下，我们只能做好当下的事。”
另一边，白河终于压制住魔种的躁动，他呼出一口气，体内灵力加固住封印后才起身，听见柳石凌和星昴在议论，出声询问道：“在说什么？听上去很沉重。”
两人回过头来，见白河起身连忙上前，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柳石凌担心道：“白河，要不你先回去罢，你的状况也没法再去救人了。”
白河想再坚持，心下顿时一阵剧烈跳动，压下神情，耸耸肩道：“我听你的，柳石凌。不过，你要陪我回去，不然我怕我要倒在路上。”
星昴看了看两人，道：“柳姑娘，你便同白河一块回去罢，还有我呢。”
白河直勾勾地望着柳石凌，露出一副求安慰的模样，柳石凌反应过来他的意图，但看着白河虚弱的样子，还是应声同意了。
于是柳石凌扶着白河朝城门口而去，没走多远，忽然感知到一股熟悉又纯净的灵力，停住脚步，只见天空中一道白光闪过，没一会，身前落下一道身影。
柳石凌和白河都怔在原地，两人身后的星昴也转身看来，眼眸一动，露出好奇神色。
“小师叔？”还是白河最先惊讶出声。
柳石凌眨了眨眼睛，道：“庚桑道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记得白云山的道长说过庚桑这次并未前来，而且他虽然辈分较大，但年龄却小，此地也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庚桑见到两人，视线扫过柳石凌，落在白河身上，上下扫视，最终停在他的胸口。
“白河，你可还好？”他问。
白河眉头一蹙，立刻明白庚桑话中之意，道：“我还好，只是体力透支，没有大碍。”
庚桑顿了片刻，又看向柳石凌，道：“柳姑娘，你的身体比之前好上很多。”他微微偏出脑袋，“后面那位道长是你们认识的人吗？”
星昴走上前来，他听见他们的对话，知道眼前的人正是柳石凌想介绍的那位道长，而他也察觉到这位庚桑道长身上的气息不同寻常，并不似外表年纪该有的力量。
“庚桑道长见安，在下紫穹宫星昴，是他们的朋友。”
庚桑注视着他，点了点头，道：“星昴道长见安，我初次下山，没有冒犯道长罢。”
星昴一愣，摇头道：“没有没有。”
柳石凌看向两人，感到一丝奇妙，倒是不需她们引荐，两人已经互相介绍还能旁若无人沟通起来。
她和白河对视一眼，这才出声道：“两位道长都相互认识了，我就说你们有些相似罢。”
话一出，星昴和庚桑都朝柳石凌看来，白河笑了笑，道：“是很像，年少有成，又是沉稳性子。”
庚桑一本正经开口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并无相似与否。白河，我来是带你去城外。”他又看向另外两人，“你的朋友既然也在，便一块走罢。”
白河微微一愣，道：“庚桑，你来就是为了找我？”
星昴接着道：“城里还需要救援，我还得留下。”
庚桑看着他们，道：“掌门来了，城里不需要你们留着。”
“明清子掌门也来了？”柳石凌吃惊道，“庚桑道长，你这话是何意思？”
庚桑仰起头，伸手指向天空，道：“掌门会净化魔气。”
几人抬头朝天空望去，只见方才见到的一闪而过的白光缓缓汇聚成形，一道身影出现在高空之上，释放出强大的灵力。
正在此时，远方传来一阵响动，几人一惊，转身望去，不多时，忽然感觉地下震荡起来，源头便是从响动声处而来。
“走罢。”庚桑又道。
“那边似乎有事……”柳石凌道。
下一刻，一股纯净的灵力忽地从地下喷涌而出，她们这才意识到动静所在竟是皇城附近的灵脉处。
“灵脉之源！”星昴道，“莫非明清子掌门想要……”
庚桑收回目光看着几人，道：“事情已成定局，你们还是跟我出城为好。”
四人来到城门口，城池内涌现的灵力也蔓延开来，许多人都察觉到那份浓郁精纯的力量，而力量来自天上明清子的牵引，此刻那道身影被灵力包裹，只能看见一团微微发亮的白色光芒。
明清子竟是在即发地下灵脉之力，打算以这种方式拯救侵染魔气的百姓。不过灵脉之力实在过于浩瀚强大，即便当时兀鹫以魔种对其污染，也耗费了不少时间精力。如今城中遭难，却也别无他法。
明清子以自身为引，源源不断散发出纯净的灵力，带动地下灵气散出，化作无数白色光点落向城池之内，落在人们的身上，消解他们身上的魔气，减轻他们的痛苦。
“这是……”柳石凌看着漫天白光问道。
庚桑看去，只是缓缓道：“是掌门以毕生的修为灵力散布灵脉之力。”
星昴讶异道：“可若是这样做，明清子掌门怕是会……”
庚桑道：“魔气侵蚀，唯有此法可行。掌门是为了全城无数生命做出的选择，天命如此。”
白河垂下眉眼不知在想什么，柳石凌看去一眼，紧紧握住他的手。
灰暗天空之中，星星点点的白光如同一场劫后余生的春雨般洒落，给黯淡的城池带来光亮与希望。
前往城内支援的各家仙门道长渐渐退出城来，在城门口搭建起简陋的临时驻点。
庚桑完成交代去见望尘，星昴记着小玉还安置于城外据点，于是前往接回小玉。
柳石凌和白河找了处较为安静的地方休息，今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两人早已疲惫不堪，全凭一股气撑下来。眼下一下子放下重担，反而不知做什么，只是安静地靠坐在一起，没有言语，也能感觉安心。
天色渐暗，四处亮起篝火，柳石凌坐在白河身旁，撑着手臂感觉肩头一沉，偏头看去，白河闭着眼睛睡着了。她微微一笑，很快也感到困倦，眯眼打起盹来。
城内外亮起灯火，驻地里也燃起篝火，黯淡了多日的上京城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机，灯火照亮大地，给冬日里的人们带来了一丝温暖。
柳石凌脑袋一滑猛地惊醒过来，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睡了好一会，天已完全暗下来，周围火光围绕，燃烧的篝火升起一簇簇火苗，窜上空中又带着灰烬落下，如同飘落的红色雪花。
回头看向熟睡中的白河，脸上的气色好多了，面容平静，不想打扰他好不容易睡觉，轻轻将他扶靠在一边，寻了件衣服替他盖上。
柳石凌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抬头看向天空，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但城里附近的灵力气息却仍然留存。她想起曾经在白云山上见过的鹤发和蔼老人，心中感慨万千，发出一声悠长叹息。
回过神来，她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抬起眼，眼前落下一道紫色身影，定睛一看，正是先前离去的星昴。
“星昴，小玉如何？”柳石凌问。
火光下星昴眉头微微皱着，他看向柳石凌，眼里流露出一丝歉意，道：“柳姑娘，蓝玉……不见了。”
柳石凌神色凝滞，好一会才道：“你说什么？小玉怎么会不见了？”
星昴有些不知所措，道：“我也不知……我回去的时候，没看见小玉，去附近也全部找过了，到处都没见到她。”
柳石凌察觉到星昴的慌乱，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我们别急，眼下城内外安稳下来，危险已过，许是小玉醒来没看见人，所以出来找我们了……”
星昴仔细想了想，道：“我设下的法阵没有被强力破坏的痕迹，应该不是发生意外，只是蓝玉究竟会去何处？”
柳石凌拍拍他的肩，道：“小玉很是机灵，我们再等等，说不定她便找过来了，可别互相错过。”
星昴别无他法，只能颔首道：“那便再等等。”
两人说话间天空上飘飘扬扬开始下雪，一簇雪花落在柳石凌额头上，感到一丝冰凉，她仰起头，看见暗沉的空中雪花随风飘洒乱舞，仿佛天在哭泣。
“下雪了。”柳石凌轻喃道。
星昴也感觉到气温的变化，眼前飘下雪来，雪花落到他的眼睫上，化成雪水，随着他一眨眼，滴在面颊上。
星昴在紫穹宫是见惯了下雪，可是眼前忽降的小雪却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不同，他伸出手来，雪花飘到他的掌心，冷暖温度交换，他的心头一动，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感伤。
“柳姑娘，为何我会感到难过？”
柳石凌看去，星昴脸上那滴融化的水珠像是他流下的眼泪，他的眼底不像是从前那般无波无浪，反而蓄满了伤情，表情变得生动。
“星昴你……”柳石凌有一丝诧异，随即神色松弛下来，道，“星昴，你是触景生情。”
“触景生情吗？”
“嗯，天气无常变化，魔刹之祸过去，在这时下了雪，就仿佛上天也为我们动容。”柳石凌看着眼前洋洋洒洒的雪花，道，“希望这场雪能够抚平已经过去的伤痛，迎来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