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食厅内的桌上摆着好几盘品相口感俱佳的糕点,关天月一手一个糕点,嘴里也是满满当当。

    关天辽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黎兮舟:“黎小姐,请吃。”

    黎兮舟一愣,想拒绝,对上关天辽卑微又诚挚的眼神,她不忍心,刚要接过糕点,门被扣响,她抬眼看去,是长风。

    他走到黎兮舟身旁坐下:“师父,你吃好吃的居然不叫我!”他接过关天辽手中的糕点,一口咬进嘴里,又拿起一块放到黎兮舟手中,“多谢。这位兄弟你自己吃,我师父就不劳你费心了。”

    关天辽尴尬地缩回手,表情讪讪地随意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你不是刚吃过早饭,又饿了?”黎兮舟把糕点放回原处,她吃过早饭,还不想吃。

    “是啊。”

    褚南煦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打量着关天辽。

    他们在前厅时他躲在帘后,清楚地看到关天辽的眼睛时不时落在黎兮舟身上,那眼神算不上清白。

    现在又在这里献殷勤,目的不纯,心思不良!

    如今他还住进了黎府,日日有机会与黎兮舟打交道,有这么一个不纯良的人在身边,可得好好防备。

    褚南煦狠狠咬下一口桂花糕,仿佛咬的是关天辽。

    关天辽默默吃着糕点,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头对上褚南煦不善的目光。

    那目光冷峻,似是要把他看穿。

    他朝褚南煦友善一笑,褚南煦却向他露出一个挑衅神情,他不懂褚南煦的意思,只当他是不喜欢他。

    黎兮舟没注意到两人间不对的氛围,见关天辽吃得很慢,开口问道:“关兄,糕点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关天辽忙不迭点头,“黎小姐,你不必喊我关兄,我担待不起,你叫我关天辽就行。”

    “我问了阿月,你大我一岁,喊你关兄正合适。”

    “不行。黎小姐收留我和妹妹我已万分感谢,你再喊我关兄,我实在难以承受,你喊我关天辽就行。”

    关天辽态度坚决,黎兮舟不好拒绝,遂答应了下来。

    见关天辽与关天月吃的差不多了,黎兮舟起身:“长风,你先陪着天辽和阿月……”

    关天辽忽然被呛着了,开始剧烈咳嗽,脖子和整张脸都红透了,黎兮舟忙拿倒水给关天辽。

    灌了两大口水,关天辽才气顺。

    “你还好吗?”黎兮舟关切询问。

    关天辽深呼吸几口气:“没……我没事。”

    褚南煦鄙夷地看着关天辽,真是诡计多端,为了博得兮舟的关心,都能假装呛到。

    褚南煦生了攀比心,他故意咳嗽起来,假装呛到:“师父……水……”

    不曾想黎兮舟一眼识破了他,朝他后脑勺乎了一巴掌:“别装了,要吃就好好吃!”

    褚南煦撇了下嘴:“他呛到你就给他水,我呛到你却打我。”

    “人家是真呛到,你是装模作样。”

    “你怎么知道我装的?”褚南煦不死心追问,他感觉自己学得跟关天辽呛到的时候挺像啊。

    “你装得太假了。真正呛到以后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哪有机会说话?你师父,水的说得那么顺畅,哪像呛到了,一眼便知是假。你说是吧,天辽?”

    关天辽木讷地点着头:“是。”

    褚南煦耷拉着眼睛,可怜巴巴道:“师父,你怎么同他一伙说我啊,我还是你亲徒弟吗?”

    “是亲徒弟我才说你,旁人我都不说的。你看,我是在指出你的不足,表演太假,这是缺点,得改,我这是为你好。”黎兮舟一本正经地哄骗。

    褚南煦信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兮舟是在关心我,是为我好。他心中暗喜。

    黎兮舟看向屋外,时辰不早了,该动身去拜见孟家二老了。

    “长风,你陪着天辽和阿月先吃着,今日我要去拜见孟伯父,孟伯母。”

    一听孟家,褚南煦内心掀起浪涛,去孟家不就意味着见孟镜渊?

    孟镜渊可比关天辽难办很多。

    想起那日船厂门口二人亲密的模样,褚南煦心里全然不是滋味,像是被浸泡在陈年老醋中,醋意升腾,酸涩难耐。

    他可不能让黎兮舟独自一人去孟家,这样不就给了孟镜渊和兮舟单独相处的机会,白白给了他可乘之机?

    不行,绝对不行!

    “师父,我要跟着你去。”

    “不可。我是去拜见伯父伯母,不是去玩的,你不用去。”

    “可是师父,我想去。”褚南煦毫不顾忌身旁还有别人,扯着黎兮舟的衣袖左右晃动,“求你了,师父。”

    这举动属实太像撒娇。

    黎兮舟从没碰到男子同她这样,登时红了脸,抽出袖子:“行,你跟我去吧。去了不许多嘴,乖乖跟在我身后就好。”

    “好嘞。”

    到孟家,孟镜渊正好不在,褚南煦如释重负,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喝茶,等黎兮舟与孟家父母聊完话。

    孟家父母拉着黎兮舟絮絮叨叨,多是关心叮嘱之言,尤其让她要万分小心穆启佑,此人包藏祸心,诡计多端。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告别孟家父母后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穆启佑,他带着几个随从大摇大摆在街上横行。

    穆启佑远远地看见黎兮舟,直直朝她走来。

    黎兮舟不想生事,带着褚南煦靠边行走。

    穆启佑却不想相安无事,偏堵在黎兮舟前头。

    褚南煦挡在黎兮舟身前,把她护在身后,隔开穆启佑与黎兮舟。

    “哟,这不是鼎鼎大名的黎兮舟吗?什么时候养了个男宠?”穆启佑声音很大,极尽嘲弄,惹得多个过路人停步侧目。

    穆启佑怎么说自己,褚南煦都无所谓,可他诋毁黎兮舟,他断然忍不了。

    他深知黎兮舟身为大家小姐,名声清白极其重要。毁人清白,如同害人性命,穆启佑不会不知。

    造谣未出阁的姑娘养男宠,实在是罪大恶极。

    褚南煦一把抓住穆启佑的领口,目露凶光:“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穆启佑一声冷笑:“我说得不对吗?”

    褚南煦愤愤:“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嘴里吐不出真话。”

    围观的路人闻言哄笑。

    “你!”穆启佑气得拔高音调,不知怎的忽又收敛脾气,“我说的话不真?你和黎兮舟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我说的有假,你怎会恼羞成怒?”

    “狗咬人,人还不能骂狗几句?我和我师父清清白白,岂容你诋毁?”褚南煦咬牙切齿,很想暴揍穆启佑一顿。

    “师父?真可笑,你一个男子拜女子为师,可真是天下奇闻。”

    “拜师为何不能找女子?”褚南煦想起穆启佑最受不了的便是黎兮舟能力比他出众,他故意提起之前的比赛,“我师父技艺卓然不群,上次比赛你是败者,她可是在大家见证下堂堂正正赢过你的,技艺远超于你,为何我不能拜她为师?难不成拜你一个输家为师?还是说有人拜胜者黎姑娘为师,没人拜你一个败者为师,你妒忌了?”

    “你胡说什么?”穆启佑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凸起,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他身后的随从走上来伏在穆启佑耳边低语几句,暴怒的穆启佑瞬间怒火平息,换上笑颜:“清不清白的我不知道,毕竟当事人在一旁不言语,我一个外人又能说得了什么?”

    众人这才想起,黎兮舟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有她这位“徒弟”挡在前面。

    路人中不知是谁叫嚷:“黎小姐为何不说话,莫不是心里有鬼?这徒弟真的是徒弟吗?”

    黎兮舟此前一直沉默,她本以为大家是明辨是非,明事理的,没想到他们只胡乱起哄,听风就是雨。

    她往前走,褚南煦挡着她摇摇头,不想让她上前。

    黎兮舟拨开褚南煦的胳膊,走到穆启佑面前,朗声道:“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穆启佑,他就是我徒弟,我就是他师父。大庭广众之下,你竟敢如此造谣生事,毁我清誉!能证明我清白的人多得是,而现在此地的所有人,都将是你造谣我的人证。我们去面见县令大人,看他如何判定!”

    穆启佑讪讪一笑:“黎姑娘,何必动气呢?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黎兮舟不给他台阶下:“拿别人清誉开玩笑,穆公子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穆启佑欠身一拜:“那穆某向黎小姐道个歉,还望黎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黎兮舟后退一步,道歉可不是穆启佑该有的举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黎小姐,穆某还有别的事,告辞。”

    穆启佑朝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一名随从经过褚南煦的时候故意摔倒在地上,很大声地“哎呦”了一声。

    穆启佑适时转头,命人搀起倒地的随从道:“这位公子,方才是我言语冲撞了黎小姐,你有气冲我来,朝我的下人撒什么气?他只是为了生计跟着我的可怜人罢了。”

    “不是我绊倒的他,是他自己摔的。”褚南煦解释。

    穆启佑装作十分痛心地哀叹一声:“是是是,是我这随从不长眼,弄脏了公子的鞋子,我替他赔给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褚南煦手中,拉着随从离开。

    褚南煦拿着银子与黎兮舟面面相觑,他不明白穆启佑这是在干什么:“穆启佑是得了失心疯吗?”

    她沉着脸对褚南煦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得提防着他。”

    黎兮舟有种不好的预感,穆启佑今日行径如此反常,背后一定有更危险的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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