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接连两天,褚南煦与石正在船厂里干杂活,每天从早干到晚,浑身疲累,好在全部坚持了下去。

    第三日一早到船厂,黎兮舟告诉他们成功过了第二关,只剩第三关。

    黎兮舟并没有告知二人第三关是测什么,交给他们一大包木头雕刻成的形色各异的物件,要求他们一日内卖完。

    来到集市,黎兮舟挑了块空地,为二人摆好摊位就离开了。

    摊位位置略偏,非绝佳设摊地,可最好的位置早就被各大摊贩占据,他们只好将就于此。

    此地来往的行人太少,半天都没人来买,石正挠着头:“这不行啊,根本没人来买。”

    褚南煦双手环胸,观察着那些位置偏还人多的摊位,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叫卖得很大声,他来了主意:“石正,叫卖会吗?”

    “不会。”

    “学着他们,喊!”褚南煦指着对面的摊位。

    二人听了一会儿,学到了别人的叫卖,石正不好意思开口,褚南煦先行打样:“卖木雕了,卖木雕了。种类齐全,要什么有什么,都过来看一看,瞧一瞧……”

    石正瞠目结舌,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王爷,有朝一日竟会在街口叫卖东西,可谓是大开眼界。

    褚南煦早就把他王爷的身份抛在了脑后,此时如一个普通的摊贩一般,越喊越来劲,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过往行人一个个被吸引了过来,终于有一对母子光顾摊位,拿起一个兔子木雕问价付钱。

    黎兮舟躲在暗处观察他们,见他们叫卖起劲儿,顺利开了张,欣慰离开。

    黎兮舟到水墨轩买画图用的纸,她与老板是老相识了,纸早已备好,很快就从水墨轩出来。

    返回时黎兮舟在集市口的大树下瞧见一位女子,与她一般大,衣着破旧,头发蓬乱,面容消瘦脏乱,整个人倚靠在树上,全靠树支撑着她坐起,瞧着十分虚弱,像是经历了极大的折磨。

    她的面前摆着几个栩栩如生的木雕,一眼便知雕刻者手艺非凡。

    黎兮舟走到她面前蹲下,拿起一个狐狸问道:“请问你这个卖吗?”

    “卖。”女子声音细若蚊蝇,勉强能听见,“这些都卖,姑娘想要哪个随便拿,钱你看着给点,或者说帮我买个吃的就行。”

    黎兮舟买了两个包子放到女子手里,她似乎饿极了,几口就吃完了。

    黎兮舟把狐狸揣进袖口,拿起别的东西问道:“这些都是你刻的吗?”

    “是。”女子说话声音明显大了许多。

    “你能现在刻一个给我看吗?”黎兮舟递给她半截树枝。

    女子二话不说,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木盒,盒子里装着雕刻用品,装备很齐全。

    她拿出一把刀,很快地,一根木棍就变成了一条小蛇。

    蛇口中吐出的信子,身上的鳞片尽现,倘若上层漆,那更是真假难辨。

    黎兮舟很好奇,这姑娘手艺非凡,工具齐全,想来是拜师学艺过,靠着这身本事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得以果腹,如今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她委婉问出口:“姑娘,家中可是生了困难。”

    女子点点头。

    “你多大了?”

    “十六。”

    刚好与黎兮舟同岁。

    “家是郿州的吗?你可有住的地方?”

    女子摇摇头:“不是,这几日一直宿在这里。”

    “那你家是哪的?家中可还有亲人?”

    问及家世,女子满脸惊恐,呼吸急促,浑身抖如筛糠,好似回想那些是痛苦至极。

    黎兮舟忙手抚上女子的背安抚她:“不愿回答便罢了,不想了。”

    在黎兮舟的安慰下,女子的情况慢慢好转,她感激地朝黎兮舟欠身。

    这姑娘实在可怜,风餐露宿,食不果腹,黎兮舟不禁生了怜悯之心,“姑娘,我的船厂正好缺一个刻装饰的人,我见你手艺甚好,你可愿跟我前往?”

    女子不可置信:“真的吗?”

    “当然。”

    得到黎兮舟肯定的答复,女子喜不自胜,跪下给黎兮舟磕了个头:“多谢姑娘大恩大德,柳绵没齿难忘。”

    黎兮舟搀扶起她:“不必这样,柳姑娘。我需要你手艺为我干活谋利,我解决你食宿之忧,我们是各取所需罢了。”

    柳绵双眼含泪,握住黎兮舟的手。

    黎兮舟带着柳绵去了崇阳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柳绵吃得狼吞虎咽,好几次险被噎到,看来是饿坏了。

    柳绵嘴里塞满东西,时不时朝黎兮舟笑笑,含糊不清地说着‘谢谢’或者“太好吃了”等,黎兮舟听不大清晰,勉强听出大意。

    黎兮舟怕柳绵噎狠了,给她倒着水,让她别急慢点吃。

    吃饱喝足,柳绵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才想起没有问恩人的姓名:“恩人,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黎兮舟。柳姑娘,你不必叫我恩公,我与你一般大,叫我兮舟就行。”

    “不,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要是恩公不嫌弃,我唤你姐姐?”

    “你几月生?”

    “十二月初九。”

    “我十月二十三,大你一些,你就唤我姐姐吧。”

    “嗯!姐姐。”

    二人交谈之际,周恒与他母亲进了崇阳酒楼。

    周母走到黎兮舟桌前,嫌恶地用帕子挡住口鼻:“我说偌大的崇阳酒楼怎么一股子酸臭味,原来是黎姑娘带着乞丐进了这里。”

    柳绵瑟缩着身体,低头不敢言语。

    “周伯母,想来是你看错了,她不是乞丐,是我朋友。”看在周恒之前替她说话的份上,黎兮舟对周母说话很客气。

    周母捂嘴笑道:“黎姑娘可真稀奇,竟会和乞丐做朋友。”

    “周伯母,她不是乞丐,是我朋友。”

    “还不是乞丐,都穿得那么破旧……”

    “娘,”周母还欲说些什么,被周恒打断,“黎姑娘说了那是她朋友,你何故出言讥讽?再者,你何必以衣着断人身份,如果是她遭了难呢?因遭难穿着差了些,不合适吗?”

    周母没想到一向温顺听话的孩儿为了他人顶撞自己,“恒儿你……”

    黎兮舟也愕然,周恒竟会如此明事理。

    “娘,黎姑娘没有做错什么,你没必要事事与她针锋相对。”

    周母错愕,“什么没错?恒儿,你别犯糊涂,她是黎家的人!”

    “娘,我知道。可错不在黎姑娘,何必殃及无辜?今日是来崇阳酒楼吃饭的,走吧,不要耽搁时间。”

    “不吃了!”周母见周恒执迷不悟,一心为黎兮舟说话,气上心头,无心吃饭,转身大步出门。

    周恒朝黎兮舟拱手行礼:“黎姑娘,还有这位姑娘,家母失言,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黎兮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朝他回礼:“周公子不碍事的。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周公子为何替我说话?”

    周恒浅笑:“我不是替黎姑娘说话,家母失礼在先,我不愿见家母犯错,多犯口业,是制止家母,说句公道话罢了。”

    周恒叫来掌柜,给黎兮舟她们结了账:“就当是我给二位赔罪了。”

    “周公子客气了。”黎兮舟说道,“周公子,周伯母出门多时,你且去看看她吧。”

    “嗯。”

    一直沉默的柳绵抬起头,问道:“姐姐,这人是谁?”

    “周恒。”

    “哦。他我看得出来,是个好人,就跟姐姐你一样。可他与他娘怎这般不同?他娘不明是非,无礼蛮横,而他知礼能言,真真奇怪。”

    “许是周恒他天性如此吧。走吧,带你去换身衣服。”

    周母坐着马车先行到家,同周父哭诉周恒今日的所作所为。

    周父怒火中烧,吩咐下人准备好家法。

    周恒姗姗来迟,一进门就看到怒目圆睁的爹,掩面哭泣的娘,以及拿着家法的管家。

    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到了,今日躲不了一顿家法。

    从小到大,爹娘对他格外严苛,但凡他不听话,就会招来一顿家法,久而久之,他在父母面前格外温顺。

    今日忤逆娘的时候,他便做好了挨家法的准备。

    周父一拍桌子,怒声喝道:“逆子,跪下,你可知错?”

    周恒跪直身子:“爹,孩儿没错。”

    “你为黎兮舟忤逆你娘,还没错?”

    “孩儿自小读尽圣贤书,自知君子理应明事理,辨是非,知善恶。黎兮舟什么都没有做,是娘对人家失言在先,孩儿出言制止娘犯口业,何错之有?”周恒目光炯炯,不惧周父威严。

    “逆子!还不知错,周福,家法伺候,打到他认错为止!”

    管家周福用两指宽的竹条抽到周恒身上,疼痛感布满后背,周恒咬牙不语。

    抽了十多次,周恒的后背出现淡淡血痕,周福下不去手了,毕竟周恒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心疼不已,弯腰对周恒说道:“公子,老奴求你了,给老爷夫人认个错吧。”

    “我没错。”

    平日他会顺着父母的意认了错,可今日他不想认了,明明他没错,为何要认?

    “周福,既然他不认错,继续打!”

    “老爷,可是……”周福实在不忍心。

    “可是什么,他不认错,继续打!”

    周恒不想周福为难,说道:“福伯,我没事,你打吧。”

    周福长叹一声,闭着眼朝周恒后背打了下去。

    周恒白色衣衫的后背被血浸染成了红色,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可他依然咬牙不认错。

    周福颤抖着手打不下去,求情道:“老爷,求你这次就放过公子吧,他年轻气盛,总有不懂事的时候。”

    周父:“黎兮舟给你下什么迷魂药了,你为了她竟能做到这般田地?”

    “爹,我不是为了黎兮舟。此事与她无关,是我忤逆爹娘,是我不想认错,是我不想看着爹娘一错再错。”

    “我们错什么了?”一直哭泣的周母出声。

    “爹,娘,黎家对我们家没有做什么,为何我们要对她家敌意这么大呢?无论是黎祖父,黎父,还是如今的黎兮舟,他们从未做过伤害我们家的事,为什么我们非得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他们呢?为什么不能安生度日,与她家和平往来呢?”

    周父用力捶打桌子:“休想!她家的出现就是个错误,只要我活着,就跟她家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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