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鎏金

    民国十二年,隆冬。

    小姐的婚期算是彻底定下了,我看着小姐脸上漾起的笑,便知道,她是真喜欢那位爷。

    可是啊小姐,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从小便是小姐身边的丫头,早年前小姐去新式学堂上学,我也沾光学了几个大字,算是下人里面有学识的,后来小姐去留洋,我就去伺候夫人,去年小姐学成归来,嚷嚷着破旧立新,说着什么封建糟粕,非要去和她那位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退亲。

    她说:“李二,你不懂,西洋那边都是自由恋爱,哪有什么指腹为婚。”

    我哦了一声,趴在地上给小姐擦地,像我这种卑微的下人,关心的只有自己明天能不能吃饱,后天会不会葬身乱世,婚姻于我,只能是主子赏赐的东西。

    周家是这乱世里面威慑一方的军阀,小姐的未婚夫,便是周家少帅,周世南。

    记得那天小姐是坐黄包车去的,偏偏拉上了我,我瞧着她精致的侧脸,扯着自己身后的辫子,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了一句:“我不去。”

    小姐问我为什么,我低着头说怕给小姐丢脸,实际上指甲都钻进了肉里,怕给她丢脸是假的,不想见那人是真的。

    小姐是体谅下人的,但实际上也把阶级观念分的很清楚,就算我说了不想去,她还是笑盈盈的,说了几句漂亮话,又把我拉走了。

    小姐没来过周家,但知道自己去的是周公馆而不是周宅之后,先是有点不知所措,她想好了和周夫人的说辞,却没想过亲自和周世南说,在看到周公馆之后,她直接惊讶的捂住了嘴。

    她喊我:“李,李二,这分明是西洋建筑!”

    我哪知道什么叫西洋建筑,冷冷的看过去,不过是比宅子大一点,高一点,好看一点罢了。

    小姐拽着我的袖子,问我下一步该做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小姐,我们回去吧,退婚的事情让夫人去商量好了,周公馆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小姐咬了咬嘴唇,偏不信邪,按下了周公馆的门铃。

    “爹爹和阿娘那么迂腐怎么会同意,和周,周公子亲自说也好!省了不少麻烦呢。”

    没办法,小姐思想超前,想干什么哪是我这个下人能制止的。

    管家来了,问清小姐的身份便带她进了周公馆,郁郁葱葱的绿植里掩盖着几座高大的建筑物,管家说少帅在休息,要去候客厅里等一会。

    候客厅倒是离周世南休息的房间不远,他没关门,还能看清屋内的光景。

    他衣冠楚楚的躺床上,怀里搂着一个头发卷卷的大美人,算不得不着片缕,但透过那层纱,雪白的肌肤一览无余。

    大美人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被扎了辫子,又胡乱的用手散开了。

    浪情,我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形容词。

    在候客厅等待的时间算不上长,周世南换了一身衣服就来了,怀里还搂着那位大美人,娇滴滴的,像个菟丝花。

    他相貌生的极为俊俏,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眉毛是浓密的乌黑色,给人一种锋利的感觉,最让人记恨的却是那双眼睛,分明是个浪子,却长了双深情眼。

    周世南把大美人推开了,身后的副官,我认得的,好像叫任明琅。

    任明琅把人带走了,然后周世南径直走来,说了句好久不见。

    小姐纳闷,心想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不过也没多想,结结巴巴地准备说明来意,结果下一秒周世南就开始脱衣服。

    “你,你干甚么!”

    周世南邪魅的笑了一下,“这儿闷,小姐叫什么名字,李大吗?”

    小姐顿时脸色羞红,又有点生气,“李大,这算什么人名!少帅就是这么羞辱别人的吗?”

    周世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衬衫的纽扣开了三颗,露出带有吻痕的锁骨。

    我别过头,小姐刚说李大不是人名,可我叫李二,这算人名吗。

    他坐到主坐,长腿一迈,直接拦住了我的去路,还好,现在我只需要静静站着。

    该说不说,小姐和周世南还是有点匹配的,郎才女貌,算了,狗男人谁也配不上。

    周世南晃了晃茶壶,给小姐倒了一杯茶,接着又把自己那杯倒上,全推到了小姐面前。

    “喝茶。”他直勾勾地看着我,小姐也察觉到不对劲,不过当面问不出来,她想先说退婚的事,但看着男人那张脸,她就是说不出来。

    周世南也很有耐心的伺候着她,端来了一盘花生酥,又叫人去买奶糖,桌子全被吃的堆满了。

    “吃吧,李小姐。”他这回谁也没看。

    任明琅嘴角抽了抽,心想少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难不成是从洋人那儿弄得药吃多了,不过他记得这东西会上瘾,少帅一般不碰。

    “我不姓李,我叫谭佳人。”小姐有点纳闷他在叫谁,难不成他记错了姓氏?

    “哦,谭小姐,吃吧。”他面不改色的说着,一旁的副官说有电话打来,有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有事晚上再说,现在是陪她吃零嘴的时间。”

    小姐耳朵也红了,退婚彻底完蛋了。

    出了周公馆,小姐挽着我,我看着她那张红扑扑的脸,心想这洋白留了,手上提着沉沉的零嘴,周世南把能给的全包了起来。

    我的手心还握着一块硬邦邦的奶糖,是刚才周世南塞得,许是觉得小姐吃不完,施舍给我一块。

    我叫了一句小姐,她便转头看我。

    “刚掉了一块糖,在我手里,你拿走吃了罢。”

    别人施舍的东西,再好我也不要。

    小姐不信指腹为婚,但她自那一面便爱上了周世南,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定婚,周家父母已经迁居日本,有时会回来,而今定婚是周世南亲自来的,任明琅跟着,提着一个箱子。

    里面装着满满的黄金,毫无心意,却应了这俗世。

    毕竟这世道不太平,只有钱,才能让人生存,是这世道唯一可以傍身的东西。

    他和夫人老爷谈笑甚欢,即使是晚辈,身份也摆在那里。

    小姐就在一旁站着,笑靥如花。

    周世南忽然说他想和老爷单独谈谈成亲的事,我便跟着小姐出去,坐到凉亭里,副官就在我们对面。

    冷风呼啸而过,小姐忽然提起我的未来,说她要成亲了,日后我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当下人,问我想不想成亲。

    头发被我扯断几根,我说了句好。

    小姐忽然笑了,“那你和我说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君?”

    右眼眨巴了好几下,听老人说那是不祥的征兆。

    “老实本分的,能安安稳稳和我过一辈子的。”跟一个下人登对,这是最重要的。

    我刚说完就听凉亭传来周世南传来戏谑地声音,“李小姐,别做梦了。”

    我下意识地去看小姐的脸,发现并不好看,似乎是终于明白,少帅为什么总要管他叫李小姐,因为那根本不是叫她,而是在叫她卑微的下人,李二。我抬眼看向副官,发现他嘴角带笑,仿佛一切都是场阴谋。

    老爷被夫人扶着,看样子气的不清,小姐跑到了他们身边,颦眉问怎么了。

    黄金万两,竟不是为了迎娶她谭佳人,而是给一个卑贱下人的聘礼。

    我倒成了罪人,整个谭家的人都幽怨的看着我。

    少帅大步走向我,笑得张扬,但盖不住他的狠。

    “我腾了个姨太太的位置给你,喜欢吗?”他比我高了不知道多少,此刻是低着头,正对我的脸。

    我李二发誓,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当年救了这狗男人一命。

    少帅二十出头那年,是生死不明的一年,传闻说他已经遇害,每天报纸上的头条都是周少帅是生是死,周大帅何时灭了那绑架少帅的□□。

    后来□□确实被大帅灭了,血染河山,那年亡魂堆积,都为了给那生死不明的少帅陪葬。

    就在世人都以为他死了的时候,周世南却被一个姑娘给捡走了。

    那个姑娘就是我,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保证看他被狼吃了,也不救他。

    周世南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找枪崩了我,他狠戾的看着我,以为我和绑架他的人一样,想要他的命。

    可惜我大字只认得两个,还是小姐留洋前教我写的,一个李,一个二,周少帅确实很有名,可惜我不认得。

    我拿着一碗水,碗还是破的,男人被我捡来之后放到了茅草屋里,冻不死就行了,给他换了那件满是血的衣裳差点把我累死,坏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个份上。

    他打量了我很久,可能是意识到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之后,没再想着杀了我,把碗接过去,兴许真是渴了,水咕咚咕咚喝光了。

    这几天我一直替他煎药,这一堆枯枝烂叶要了我一个月的工钱,说不心疼是假的,但还是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柴火烧的旺盛,我时不时被呛得咳嗽。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心想这原来不是个哑巴,兴高采烈的告诉他我叫李二。

    我扭头看了一眼他俊俏的脸,哎了一声,“你是打仗来的吧?浑身是血给我吓坏了,不过好在你足够幸运,遇见了我。”我傻笑了两声,接着就听见男人低低嗯了一声。

    打那之后我便常常来看他,他话不多,有一次叫我去给他买纸笔,说了句谢谢。

    我去铺子里买,正好看见有一套适合他身形的衣裳,想起来他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裳,觉得心疼,这衣裳贵是贵,但实在好看,我咬了咬牙,买了下来。

    回到茅草屋的时候,男人像是做噩梦了,我拍了拍他,本来是想把他叫起来,可下一秒他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看清楚是我之后,他又把手松开了。

    “对不起。”声音有点哑,前额的头发长了,细碎的盖住了眼睛。

    “没事,”我把厚厚的一摞信纸递给他,“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我拿出藏在身后的衣裳,放到他手里。

    “你换上罢,我要回去做工了,有空再来看你。”

    说完我打算走,他忽然揪住了我的辫子。

    “周渐庭。”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好多年后我才知道,渐庭是他的字,他本名周世南。

    我冲他笑了一下,“很好听的名字。”比我的好听多了。

    后来他伤好的差不多了,经常写好几封信让我去寄,有一次他在写字,我就看着,他的字刚劲有力,很好看,看见我偷看他也不避讳,好几个月的相处,心再冷也该热了。

    他推给我一张信纸,问我会不会写字。

    我摇了摇头,“会写名字算吗?”

    “写出来我看看,我教你写字。”

    我就在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李二两个字,好在笔画简单,不至于太难看。、

    周渐庭笑了,笑得我脸红,他接过我手上的笔,在旁边写了三个字,我认真的看着,可是笔画太难了,在手上跟着学了两笔就忘了。

    “这是什么字?”我问。

    他把纸放到光下,纸张透光,刚好在我们名字中间,“我的名字,记住怎么写了吗?”

    我摇了摇头,接着周渐庭让我闭上眼睛,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好奇什么叫惊喜,不过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嘴巴里被塞了一块甜甜的东西,我睁眼,问他这是什么。

    “奶糖,喜欢吗?”他笑得温柔,就是头发有点长。

    我使劲点头,嘴里泛起奶香味,这世间第一个喂我吃糖的人,竟是他。

    他忽地捂住了我的眼睛,感觉到唇上传来温热的气息,我本想挣扎,可我的心告诉我,“你喜欢他。”

    一个冗长的吻,在我即将窒息的时候结束了,周渐庭替我擦干嘴角的口水。

    “李二,如果我骗了你,你会离开我吗?”

    我就傻愣愣的看着他,忽地他一笑,“骗你的傻瓜。”

    我把最后一口糖水咽到肚子里,表情严肃起来,“小时候我爹骗我,结果是把我卖了当下人,如果你是我的心上人,那就不能骗我。”

    他嗯了一声,说以后不骗你。

    一语成缄,那天分明是冬至,我拿着饺子,揣在怀里,本想着快点跑好早点见到周渐庭,心脏却一抽一抽的疼,就像是蚂蚁钻心。

    好不容易到了茅草屋,我只见那个本来待我温柔的男人恢复了他本来的样貌,狠戾,浑身透着杀气。

    他就站在那里,前面跪着他的副官,给他递了一把上膛的枪。

    “任明琅请罪,请少帅赐罪!”

    身后跪着众多军官,原来他,不是这乱世的幸存者,而是这乱世的发起者。

    饺子撒了一地,周渐庭把枪对准了副官的脑袋,格外冷静,有个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下一秒活生生的人成了筛子。

    “捂眼,回周公馆。”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从我的身边掠过,没有一分留恋。

    “骗子。”我忍住眼泪喊了一声。

    “你知道就好。”

    没有人敢不听他的话,都捂眼从我身边掠过,从那一刻,这世间再无周渐庭,只有周少帅。

    我瞧着周世南,姨太太这两个字像刀子刺进我的心脏,也是,我是个下人,少帅夫人自然是做不成的,姨太太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谁稀罕当他女人。

    但这个世界,貌似没有人能违抗周世南的意愿,他说要娶我做姨太太,隔天我就被绑到了周公馆,我本来为他不会回来,可大半夜的,他喝的烂醉,见到我的那一瞬他眼框不知道为什么变红,直接打横把我抱了起来。

    “李二?”他唤我。

    我踢他,叫他滚,下一秒他开始解我衣裳,本来我还在大喊大叫,泪水却突然溅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爱你。”他说。

    那一晚他狠的不成人样,我嘴唇咬的全是血,醒来他看见我,搂我搂的更紧。

    “李二,想改名吗?”他问我,穿着衣服,纽扣系到了第七颗。

    “不想。”我浑身动弹不得,全身酸痛。

    周世南忽然把我的手抽了出来,在无名指上戴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是戒指。

    我以前只在小姐的首饰里看到过,是她从西洋带回来的,好像很贵。

    我看着上面一颗大大的,亮亮的宝玉,心想原来这世间还有透明的石头。

    近来天下不太平,周世南经常夜不归宿,正好应了我意。

    不过任明琅守着我,经常给我奶糖吃,他说这是少帅的吩咐,我嗤之以鼻,日子一长,这糖都攒到一盒了,有的时候我看任明琅打枪,那模样让我眼熟,好似当年我认识的周渐庭。

    周世南不在的日子里,我从任明琅那里了解到不少关于他的消息,他没有正夫人,但姨太太多了去,我是第四个,不出意外的话了,明年他还会再娶。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对周世南,我只剩下了恨,他有几个姨太我都不在意,哪天放我自由就好。

    我看向任明琅,有点好奇地问他:“你要娶,娶几个?”

    任明琅一愣,“大抵一个,一生一世忠于一人,我娘教我的。”

    周世南回周公馆的时候,浑身是血,看见我,他笑得痛苦。

    “我以为我要死了,可不敢,我怕下辈子见不到你,这辈子,我只想死在你身边。”

    骗子,我才不信。

    西医给他来家里做了手术,他又昏迷了将近两天才醒过来。

    他还活着,我有点不开心,不过现在他那么虚弱,能奈我何。

    “周世南?”我叫他。

    “嗯”

    “放了我罢。”

    “不行。”他闭着眼睛,毫无波澜的说。

    “那你想和我这么卑贱的人纠缠一辈子?你不会这一生只忠于我一个,我也不喜欢你。”

    他睁眼看我,“那就纠缠一辈子,你活着一天,就注定是我的。”

    我想不出什么话来,只是觉得生气,什么叫我是他的,我分明是个人,地位再低,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少帅□□□□惯了,人在你眼里都成物件了,既然你说我活着是你的,那你杀了我罢。”

    我活够了,这辈子下人当够了,还要被强迫当姨太太,还不如死了。

    周世南忽然很生气,掐着我脖子的手越来越紧,似乎真要杀了我。

    “好,很好!”

    要断气的时候,周世南又把我推开了。

    他问我:“你就那么恨我吗?”

    我点头,这辈子,我最恨别人骗我。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把我赶走,让我呆在周公馆里不准出门,我更恨他了。

    副官好像被革了职,整天就是陪着我散心说话,可就是这种平淡无奇的日子,让我没想到有一天会眼睁睁看他在我面前中枪。

    那群人是来杀我的,可任明琅挡在我前面,替我杀出了一条路。

    他倒在了我的怀里,我叫了好几声都没回响,手碰到他胸膛摸到了湿热的液体,我害怕,男人的气息很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任明琅!”我真真正正的哭了,鼻涕眼泪一起流,任明琅用尽所有力气捂住我的嘴。

    “别哭了,李二。”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名字,我哭的更凶了。

    我背不动他,用手使劲捂着他的伤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任明琅,不准死,你在这等我,不准死!”

    我保证,这是我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医生说再晚一秒任明琅都会死,好在他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强。

    活着就好,我感慨任明琅命大,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无名指,为了救他把周世南给的戒指当了,成本真高。

    任明琅肯定很疼,我把周公馆里攒的奶糖拿走,准备给他吃。

    医院里任明琅已经醒了,看见我他先是错愕,接着皱眉。

    “你刚刚就这样出去的?”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我以为他是在为周世南训斥我的不懂规矩,打算不给他糖了。

    他又看着我笑,“我昏迷的时候,好像有人求我别死,医生告诉我有位小姐在我动手术的时候亲了我一口,李二,该不会是你吧?”他轻浮的笑,好像刚刚从鬼门关爬出来的不是他。

    “……”

    “我总不能求着你死,但我有点喜欢你。”

    我真是个坏女人,我心想。

    任明琅明显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脸从惨白到羞红就用了几秒。

    我看他不说话,心想计划泡汤了,这家伙好像不喜欢我。

    民国十七年,盛夏。

    我到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一个逃离周世南的阴谋,竟然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那年我救了任明琅,他带我逃到了江南,但他实在是太过聪明,知道是我在利用它,把我安顿好之后就准备离开,回到周世南身边。

    我问他回去干嘛,我万万没想到,他说的是“赴死”二字。

    也是,周世南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把我放走。

    鬼使神差地,我说出了那句:“别做他的副官了,做我的男人。”

    我从背后抱住了他,那一刻,我忽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任明琅,我想和他在一起,像当年我想和周渐庭在一起一样。

    但任明琅是任明琅,永远不是周渐庭的影子。

    今日,任明琅就要来娶我了,想起他时而成熟时而幼稚的脾气,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这辈子唯一一次凤冠霞被,只为我的如意郎君。

    一声枪响,我的盖头被揭开了。

    周世南阴狠的看着我,枪口对准了我的脑袋。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和我的副官偷情。”怼着脑袋的枪口很烫,他这次应该真想杀了我。

    我想和任明琅在江南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可这世道偏偏不顺人意。

    “杀了我。”我看着他猩红的眸子,笑得灿烂。

    一声枪响,整个世界静默,本以为迎接我的会是死亡,但周世南的原则,好像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放低。

    他问我想不想要任明琅活着,想的话就跟他回去,做他的奴隶。

    时隔多年再回周公馆,发现这里还是当年的模样,就连梳妆台上我的东西,还纹丝不动的呆在那里。

    回周公馆的一个月里,周世南没来过,但某一天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怀孕了,是我和任明琅的孩子,是我对这世界的挂念。

    我怕周世南发现,但天下哪有密不透风的墙,他还是知道了,但他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怕他下一秒逼我打掉,眼泪止不住的流。

    他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但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天下都知道了,周少帅的姨太怀孕了,自那之后,周公馆彻底成了囚住我的牢笼。

    整个孕期我都无比难受,本该丰腴的身材却日益消瘦,孩子七个月的时候,我还在吐,伺候我的婆婆说,这孩子这么折腾我,生养时更要受罪。

    可一想到他身体里流淌着我和任明琅的血,吃再多的苦我都不怕。

    他要出生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活不成了,接生婆说这是难产,闹不好要一尸两命,而周世南像个疯狗一样冲了进来,原来他一直在。

    伺候我的人说,少帅会在我睡着了的时候回来,偷偷看我。

    女人生孩子的地方男人不该进来的,我却没了力气,话说不出来,不争气的是眼泪又出来了,看他拿枪,对着所有人,说我死了所有人都要给我陪葬。

    “少,少帅!姨太太她没力气了,不是我不想救,她已经进了鬼门关了!”

    周世南平生第一次下跪,是为了一个背叛他的女人,他这一跪,像是惊动了佛祖,硬生生把生死簿上我的名字划去。

    但实际,是他给我喂了洋人的药,精神上的□□,和鸦片一样。

    我生了一个女孩,粉嘟嘟的,周世南亲自取名,小名书窈。大名周欲琬。

    名字好听,可他说过,要叫她阿狗,大抵是个女孩,长得又可爱,不舍得了罢。

    周世南带着我和书窈逃了这乱世,此后世间再无周少帅,南征北战的日子里,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终有一日会离开,和他爱的人,一同离开。

    民国年间战乱不休,几大军阀割据天下,周世南这军装一脱,此生再未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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