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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谁

    辰时,柴房的门,终于从外面打开。

    听到声响,凡心睡眼朦胧,微睁双目,曦光通过门缝溜进房中,打到道衍的身上,他侧了个身,继续酣睡。

    “哟,两位休息的挺好啊。”

    刘管家看到房中的两人,阴阳怪气一番。

    对于这种势力小人,凡心根本不想理会。

    柴房里睡着实在不舒服。木屑、树叶沾满了衣裳。

    凡心利落的将这些脏东西从身上清理掉。

    “我看你们也休息够了,起来做点事吧。”

    刘管家不怀好意的笑道。

    “做事?”

    凡心望着门外,天青日白,这个时候他们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大白天,人家都不会出来。”

    凡心口中的人家自然是指邪祟。

    “我可没说让你们去除掉邪祟。”

    刘管家奸笑道。

    道衍依旧熟睡,嘴角勾出傻笑,双唇抿动,念叨着“好吃好吃”

    他的心还真是大,这都被人关进柴房了,还想着吃。

    刘管家冷哼了一声,走过去,停在道衍身前,还没等凡心反应过来,他露出轻蔑的笑意,然后对准道衍的脚,狠狠的踩了下去,瞬间将道衍从睡梦中拉回到现实。

    “痛痛痛...........”

    道衍疼的龇牙咧嘴,五官扭曲。

    可刘管家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踩下去的脚更加用力。

    “你干什么?”

    凡心火冒三丈。

    刘管家长的壮实,道衍年事已高,他这般下死手,道衍怎么受的了。

    “这两天,厨房里烧火的丫头和打杂的小倌请了假,刚好缺两个人手,你俩先去顶上吧。”

    说着,刘管家意犹未尽的抬起脚,拍了拍腿,仿佛刚刚踩到的不是人,而是垃圾。

    “没事吧?”

    凡心快步来到道衍身边,看着他额头上冒的冷汗,担忧的问。

    道衍轻轻摇头。

    即便如此,凡心透过他那煞白的嘴唇,还是能够看出,刚刚道衍一定被踩的不轻。

    凡心瞬间觉得怒不可遏,这刘管家是明目张胆的欺负他们。

    “凭什么?我们是来做事的,不是来你们府上做下人的。”

    “白天在府上打杂,晚上你俩捉鬼,不耽搁的。”

    刘管家咯咯笑道。

    “我们不去”

    凡心狠狠的拒绝,她可不愿惯着这小人。

    “你们要是不去也行,那你们就只能一直在这儿关着。”

    刘管家明晃晃的威胁。

    凡心紧握着拳头,她感觉自己的怒气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下一刻就能爆发。

    刘管家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但却不屑一顾。

    老弱病残,全被他俩占了,难不成还能翻天?

    他就是欺负了,他们又能怎样?

    “我今儿把话撂这儿了,现在要是去,爷还能保证你们一日三餐,要是不去,那你们就只能等死了。”

    刘管家说话间,吐沫横飞,脸上肥肉伴着焦黄色的牙齿,实在让人作呕。

    “你要知道,如今外面兵荒马乱,要是一不小心,你俩死在这里,相信也没人会在意。我就说这么多,你们自己衡量吧。”

    衡量什么衡量?

    傻子都听的出来,他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要么做、要么死。

    偏偏这个时候,溪尘还没出现,真是该来的时候不来。

    见凡心长久不说话,刘管家有些不耐烦。

    “来人”

    刘管家一声落下,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绳索,一步一步向这师徒二人靠近。

    “刘管家,有事好商量,我们去,我们去还不行吗?”

    道衍见状,急忙站出,双臂直摇,语气种透着隐忍。

    “还是你明事理。”

    刘管家满意的笑了笑。

    “走吧”

    他声音高亢,明显有着呵斥的意味。

    凡心强压怒火,转身扶着道衍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乡巴佬”

    听着前方飘来的三个字,凡心俏脸瞬间阴沉。

    刘管家可不管凡心现在心里如何难受,因为他现在是心情大好。

    这俩乡巴佬,还敢在老爷、夫人面前使坏,现在落在自己手里,有苦头让他们吃的。

    柴房离着厨房并不远,只需要穿过一个院子,只不过道衍行走不便,他们就慢了许多。

    厨房宽敞明亮。

    果然高门大户,厨房都像一间厢房般大小。

    凡心扶着道衍走进去。

    左侧,三排木架竖向并排,上面放着各种蔬菜瓜果。

    右侧,偌大的灶台上两个大锅横向并排放着,

    灶台里侧放着杂草木材。

    凡心靠近,一个身披围裙的三四十岁中年男子,站在灶台前,大手高举猛落,案板上的一条活鱼,瞬间头身分离。

    不去理会。

    凡心将道衍扶到灶台前的矮凳上坐下。

    “脚怎么样?”

    道衍的脚肿的很高,他还是轻摇着头道,“没事”

    “你俩是新来的吧。”

    中年男子听到话音,回头看着二人。

    “你这脚得先消肿啊,不然以后影响走路。”

    他在身侧得柜子上翻找了一番,将一瓶酒递了过来。

    凡心愣愣得看着,不知何意。

    “这是上次他们腌制牛肉,剩下得白酒,你们先拿去,擦上消肿。”

    中年男子声音粗犷道。

    凡心接过来,蹲下身子将道衍得鞋袜脱掉。

    道衍脚踝处红肿一片,看上去像个小馒头。

    凡心将白酒小心翼翼擦在肿胀处,入肤微凉。

    “你姑且先忍忍。”

    看着患处,凡心眉头紧锁。

    中年男子,不知从哪找来一块热腾腾的毛巾递给她。

    “肿胀需热敷,等敷个两三次,就消下去了。”他笑眯眯道。

    “谢谢大哥。”

    凡心连忙道谢。

    “无事,我这里热水多的是,一会用完,再换就是了。”

    中年男子说着转回身,继续他手头的工作。

    “好些了吧”

    凡心将那热毛巾放在道衍的脚踝上,裹着严严实实。

    道衍的神色较之前,好了许多。

    “你先拿着,我去帮忙。”

    道衍捂着毛巾,凡心走到中年男子的身旁,“大哥,我来帮你吧。”

    “行,你帮我把那蒜给剥了。”

    中年男子动作麻利,眼中含笑,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人。

    道衍固定好脚上的毛巾,便动作轻微的往灶坑中,添置着柴火。

    “大哥,在这儿做了很多年吗?”凡心问。

    她或许能从中年男子的口中,打听点什么。

    “也不是很久,有个三四年了。”

    中年男子,又将那鱼冲洗了一番,道。

    “你也不要一口一个大哥了,我姓蒋,家里排老二,人人都叫我蒋二哥,你也跟着他们这么叫就成。”

    “好的,蒋二哥,我叫凡心,那位是我的师父,叫道衍。”凡心介绍着。

    蒋二哥笑眯眯的对道衍颔首,道衍则笑着回了一礼。

    “蒋二哥,我向你打听个事呗。”凡心凑近低声的问。

    “啥事?你说。”

    蒋二哥开始将那鱼切成块。

    “就是胡元......”话落此,凡心突然改口,毕竟在这位蒋二哥的眼里,她也是胡家的下人,“就是少爷,这种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咋对这好奇呢?”

    接过大蒜,利落切片,蒋二哥不解的看了凡心一眼。

    “哦,我这不是刚来吗?这晚上动静又这么大,府里都传遍了。”

    凡心站在蒋二哥身边,随手递了个碗。

    “我跟你说,”蒋二哥靠近凡心,声音故意压低,“这府里,有些不干净东西,老爷夫人,不让我们私下议论,说这事让外人知道了,容易笑话。”

    “这事多长时间了?”凡心连忙问。

    蒋二哥直起身子,思索了一番,“应该有两三个月了吧,说来也奇怪,府中其他人都没事,唯独只缠着少爷。”

    “那老爷夫人怎么不搬家啊,将少爷送出去也行啊。”

    凡心一直不明白,既然邪祟一直在胡元若的房中,他们为何不搬家,为何不离开这个地方,让胡元若出去疗养不是更好吗?

    “搬了,也送了,可是根本就没有用。”

    将二哥随手将一勺油甩到了锅里。

    “为什么?难道那东西一直跟着?”

    凡心不明白,于是猜测道。

    “嗯!”

    见锅中油已热好,将二哥随意点点头,将一半的鱼倒入锅中。

    “他们把少爷送过城郊,送过陵县,还送去过寺庙,可是没啥效果,每到晚上的时候,少爷就开始胡乱说话,一会说冷,一会说热的,总之啊,就不消停。”

    说话间,一道美味佳肴已经做好,蒋二哥又撒了点葱花。

    “没找过其他人看过?”凡心讪讪问,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几月了,难道他们就放任不管吗?

    “你帮我把那菜拿过来。”

    蒋二哥指着凡心身旁的青菜。

    凡心递过去,疑惑的看着将二哥。

    “怎么没找,自称高僧的十七八个,钱没少花,反正就不见效果。”菜已下锅,将二哥继续道,“我看那些所谓的高僧,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一点用也没有,都是招摇撞骗的。”

    蒋二哥此话一出,凡心轻微咳嗽了一声,顿感尴尬,还好这蒋二哥不知道他俩的身份。

    凡心:“那东西到底是谁?你们有谁知道吗?”

    蒋二哥又将那炒好的青菜盛到盘中,而后,摇摇头,“躲都来不及,谁还敢进去啊,就连那所谓的高僧,道士,都是在院中做法,没有真正进去过,之前倒有个胆子大的进去过,出来人就疯了。”

    这一番询问下来,凡心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有一点与溪尘说的相同,那邪祟无意伤人,

    如果它真要做什么,相信这胡家不会有一人好过。

    但它一直跟在胡元若的身旁,难不成真如自己料想的那样,是胡元若的爱慕者?逝后无法斩断情缘,亦无法忘却,才会化为邪祟缠其左右,不对,凡心又摇摇头,那道衍老头曾经说过,心有牵挂,会变成游魂,游魂无伤人之能,只会守候左右,若两情相悦,情意深重,她怎么会有怨气,难不成,她是被抛弃的,又或者是爱而不得?这才会有那么深的执念,迟迟不愿离开。

    “蒋二哥,少爷有过未婚妻吗?”凡心讪讪问。

    “未婚妻?”

    蒋二哥顿了顿手上的活,思忖片刻,“好像没有,不过听说老爷夫人,蛮中意城北药材铺的钱老板的女儿,也不知道他们定亲了没有。”

    那邪祟也是妙龄,会不会就是那家的孩子呢?

    “那钱小姐还在世?”

    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确是有些不妥,凡心立刻改口,“那钱小姐身体怎么样?”

    将二哥:“我前两日去他们药材铺抓药,我还看到她了,身体还挺好的,没看出来有什么毛病。”

    很明显那人不是钱小姐,难不成是他心中喜欢的女子?

    凡心:“那少爷可有心上人?”

    蒋二哥摇摇头,道,“以前有,现在没有。”

    “你怎么这么确定?”

    见蒋二哥回答的这么干脆,凡心有些疑惑。

    “他之前倒是有个喜欢的姑娘,但老爷夫人不同意,他们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来迫于压力,那姑娘在半年前就嫁做人妇了。”

    难不成那邪祟就是那姑娘?凡心好像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那之后呢?之后那姑娘怎么样?”

    “听说过得还好,上个月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上个月刚生产完,这种种迹象来看,那邪祟不是那姑娘了。

    “这半年少爷岂不是很伤心。”

    凡心很隐晦的提,若是之后再移情别恋,也是有可能的。

    “估计伤心了一阵吧,反正再也没见过他出过府了。”

    话语间,蒋二哥已经将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胡元若的情况已经有三个月,他在半年内又没有出过府,自然不会是他新结识的女子,也就不是他的心上人了。

    “蒋二哥,蒋二哥,你做好没有啊,”

    一个雄厚的声音传来,紧跟着便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夫人催的急”

    男子走进来,一路风风火火。

    “早就做好了。”

    蒋二哥回头撇了一眼灶台上的两碟菜,淡笑道。随即,他又疑惑的问了句,“柱子,怎么今天你来拿,寻常不是刘管家亲自来吗?”

    “刘管家出事了。”

    柱子将那两盘菜,装进食盒里。

    不远处的道衍看着那食物,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这都到晌午了,他已经一天没进食了。

    “出了什么事?”

    凡心好奇道。

    几十分钟前,他还趾高气昂的,这短短时间,他能出什么事?

    “我跟你说,二十分钟前刘管家准备出去买菜,结果还没跨出府呢,就在道上摔了一跤,那摔得叫一个惨。”柱子啧啧啧的感叹了一声,又道,“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就连那门牙都掉了几颗。”

    “他这是撞哪儿了?”

    这一番描述,让蒋二哥一个大男人,都瞳孔一紧。

    “说来也奇怪,我刚刚路过那儿,还特地观察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就一块空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摔得,不过。”柱子压低声音,眸子闪烁着光,欣喜道,“真是让人痛快,让他平日里狗仗人势,估计呀,他得休息一段时间了。”

    这刘管家还真是到处惹人嫌呢。

    “蒋二哥,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聊。”柱子拿着食盒,往外走去。

    “好!”

    蒋二哥目送着柱子走远,这才又道,“真是恶有恶报。”

    这平路上怎么会摔成那样,最多也是断胳膊断腿的,又怎么会摔到头的,难不成是头着地的?

    须臾,凡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跟前出现了那个不速之客,溪尘。

    溪尘咧着笑意,还同自己与道衍一一打着招呼,这里还有其他人呢,他也不怕别人看见。

    “您来的可真早。”

    凡心凉凉道。

    “也还好,总算是睡饱了,中间还活动了些筋骨,甚是满意。”

    溪尘无视她满脸的责怪,还伸了一个拦腰,颇为满足的说。

    “谁啊,凡心,你在和谁说话。”蒋二哥循声望去,却是什么也没瞧见。

    明明溪尘就在他面前,蒋二哥的视线直接透过溪尘看向外面。

    他看不见?

    凡心用眼神交流道。

    溪尘则是无视她,飘到道衍身前,看着他面前那燃烧的熊熊烈火,道衍身体一滞。

    虽然二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面对溪尘,他还未完全消除恐惧。

    试想,一个整天在你面前飘来飘去,又喜怒不定的魂魄,你怎么能安心度日,偏偏暂时还逃脱不了,只能是慢慢适应了。

    “再不添柴就熄了。”看着那火苗暗淡下去,溪尘忍不住提醒。

    道衍连忙往里面塞着。

    凡心勉强一笑,道,“我说的是那只蟑螂,来的不是时候,现在是啥用也没有了。”

    凡心这丫头是一语双关呀,这是把溪尘比作那蟑螂了。

    “这天气热,蟑螂就会增多。”蒋二哥缓缓将围裙挂在白墙上,道,“凡心、道衍,我就先走了,中午也没啥事,我就先回去了,等晚上饭点的时候,我再来。”

    “你不住在这儿的吗?”凡心诧异的问。

    “没有,我与他们不同,不属于长工,我只管老爷、夫人的一日三餐,不过嘛,工钱自然比他们少一半,胜在自在。”

    蒋二哥列列一笑。

    “所以刚刚那两碟菜是给老爷、夫人的?”凡心惊奇道。

    半条鱼,一个青菜?看着这胡家也不是什么贫苦人家,家里下人又多,胡元若书房内的东西价值不菲,怎么就这样了?难不成他们遇到困难了?

    “是啊”蒋二哥点头道。

    “府中是不是遇到难事了?”凡心又问。

    蒋二哥叹了一口气道,“哪有什么难事啊,都是那两口子扣,你别看这宅子挺大的,人挺多的,腰缠万贯的,这可都是那两口子省出来的。”

    “啊!”凡心惊叹了一声.

    不仅是她,就连道衍与溪尘也不由得看了过来。

    “不知道吧,这宅子是之前他们从别人那低价买进的,那些长呆在宅子里的下人,都是他们闹饥荒时,他们捡回来的难民,所以工钱比其他雇主家少了一半,平日里被他们压榨后,他们念着那份恩情,都是敢怒不敢言。”

    听着蒋二哥的解释,凡心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去评判这两人,该是说他俩做了好事,还是说他们精于算计?或许两者,他俩都占齐了。

    “那我先走了,你们要是饿了,找找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可以填肚子的,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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