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怎么样了。”听见江晚吟问起爷爷，他的那股无名怒火退了许多。
“还是很严重，可是他说想回家，爸妈就把爷爷转回q市了。”
“我能去看看爷爷吗？”江晚吟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她知道现在爷爷跟前全是江家人，她算什么。
“看爷爷吧，只要他同意。可是，可是爷爷最近一直不太清醒，恐怕。”
江言沉听见江晚吟的要求有些为难，在北京的时候爷爷总提起晚吟，说让她来北京玩几天，可是后来爸妈、叔叔姑姑一个一个轮着来守他，爷爷再也没提过江晚吟。
“没关系，只要爷爷能好起来，总有机会去看他。”江晚吟很乐观地说。
江言沉没有搭话，他知道爷爷的病有多严重，即便不想说丧气话，可也无法保持她那样的乐观。
“一大早过来没吃饭吧，给。”江晚吟把姜洋买来的几个包子递给了江言沉。
江言沉看着包子若有所思，然后说：“我吃过了。”
然后低着头，很沉默。
江晚吟感觉到他的异常，可是自己最亲的亲人病入膏肓，任谁也开心不起来，她能理解他。
“晚吟。”江言沉忽然抬起头，双手紧紧握在下巴底下，一双眼睛漆黑又明亮。
一如从前。
“你交男朋友了？”
“没，只是朋友。”江晚吟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木头花纹，忽然有些心虚，根本不敢直视对方。
“那他怎么样？”
江言沉紧握的双手伸展开来，放在了桌子上。
“很好，疫情的时候帮了我很大的忙。”
江晚吟实事求是，姜洋的确帮了她。
“也是，疫情被封的时候，我不再在，快递也进不来。”
江言沉的语气里充满无助和落寞，江晚吟听着他的话难过的几欲落泪。
两个人都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说，又该以什么样的立场说，于是一起陷入了沉默。
“你是回来上学吧？”
“是啊，实习完了，要开始写论文了。”
江言沉起身环顾四周，看见书桌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书，笑了。
“你复习的如何？”
江晚吟看见他笑了，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
“还好。”
“加油，等你考上了就请你吃饭。”
江晚吟看着他的笑，忽然有了自信。好像从前相处时的那种亲密又恢复了。
“好，那你准备好请我吃饭吧。”
“我还有事，先走。晚吟。”
江言沉走出门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只叫了她的名字后就停住了。
江晚吟送到小区正门，挥挥手准备回去。
“喂，我这么一大早就跑来这，你就这么对我？”
江晚吟笑笑，跑到他前面，然后转身示意他继续往前走，江言沉却喊住已经大步往前走的江晚吟说：“太冷了，回去吧。”
江晚吟从见到他后一直控制不住的笑着看向她身后的男孩，男孩整个人裹在银白色的羽绒服里，只露出一颗头，原来额前留着的碎发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简简单单的毛寸发型，眉眼似乎深沉了许多，可是眼神里的骄傲还在，嘴角轻轻扬着。
还是和从前一样骄傲的少年。
江晚吟，记住他的样子吧，永远记住这个样子。
在你离开这里之前。
在你离开他之前。
x市的冬天的确很冷，屋里有暖气，屋外可就冻得不行了。
江晚吟微微一笑说：“就送到这，这几天有时间就过来，做大餐给你接风。”
“好。”
男孩一回x市就跑来见她，只是单纯的想见她一面。
后来江晚吟告诉他自己大概能考上了，江言沉高兴地让她等自己给她庆祝，可是江晚吟左等右等，他一直没来。
直到复试结束后的一周，江晚吟向古籍室提交了离职申请，每天收拾一点东西，准备回趟家，然后直接去n市打工直到开学。
她的初试排名不错，复试是线上进行的，她一直担心的设备也没出问题，虽然抽签序号靠前，虽然她在那15分钟结束后依然忐忑不安，可是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差不多是时候去挣些学费了。
她对能够用努力做到的事情一直很有信心。
尽管失败过。
就在离职申请通过后两天，江晚吟还打算再在自己的小窝里窝上两天彻底放松一下再回家时，江鑫居然发来了微信消息。
“晚吟，你好。江爷爷去世了，我知道他对你很好，如果想来送他最后一程，不用担心太多，这里不会有人认识你。”
江晚吟看见这消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爷爷去世了？
小言，你还好吗？
她想问问他现在怎么样，可最终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还是没能按下发送。
如果他很难过，如果他想倾诉，怎么会对自己一句话都不说？
江晚吟一边拖地一边想着她大学里跑去江爷爷家吃饭的场景，不知不觉竟然白吃了人家那么多好吃的，想起初试结束后和爷爷打视频的场景，居然心中有了凉意。
爷爷，只要您乐意，您就是我江晚吟的爷爷。
当即打包好东西，买了回q市的高铁票。
只拿了几件有用的东西，其他的书都找书店老板卖了，剩下的锅碗瓢盆之类拜托了房东到时候给她邮寄过去。
至于其他的一概扔了。
回去的路上，江晚吟想到黄燕湖如果知道她居然敢去参加江家人的葬礼，指不定会如何发疯，可是江晚吟已经长大了，她分得清谁好谁坏。
江爷爷的葬礼，她怎么能够不去。
那是真心待过她的家人。
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甚至委屈。
小言，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吗？
江晚吟把行李寄存在火车站后，按照江鑫给的地址到了江家。
说真的，江晚吟之前以为江言沉和爷爷坐的那所小区已经够高级了，可是没想到他们在q市住的是别墅，怪不得离q市地处偏远郊区的火车站不远。
看见将近几十排车整整齐齐的排在一座别墅前时，她明白自己到了。
江爷爷，晚吟来送您最后一程了。
您一路走好！
江晚吟从来的路上就一直忐忑不安，她最希望见到的人是江言沉，可最害怕见到的人还是他。
这里的确没有人认识她，江晚吟在登记名单上写了白言。
然后把100元现金给了登记者。
登记者看着这个孤身一人独自前来的女孩似乎不明就里，但也懒得计较，江家家大业大，穷亲戚更是层出不穷。
江晚吟顺利进来，然后默默站在了角落里。
人真是多啊，比那种最最热闹的夜市里的人还要多。
可是人越多似乎更越显得整栋别墅寥落。
人走茶凉的感觉总是弥漫在其间。
人头攒动之中，江晚吟知道，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来过。
江爷爷，您一路走好！
q市送葬的礼仪是宾客会给主人家送葬金，希望逝者能够安息，顺利下葬，而主人家则会招待宾客中饭。
江晚吟来的有些晚，宾客们楼上楼下坐了几十桌，人到之处，嘈杂之声不绝如缕。
江晚吟待在一楼最靠墙的桌子上，不抬头也不说话。
她原本想发消息，可是仔细想想后作罢，她该发给谁，谁又会有时间理她？
小言，你在哪里？
还好吗？
坐了没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主人家把q市常见的不常见的吃食一碟一碟了端了上来。
摆满整个桌子后，桌上的人开吃。
其间有人提到说江爷子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却只有江言沉一个孙子，从小就疼这个孙子疼得不行，甚至后来还去陪他上大学，不过这个孩子倒也有心，江爷子重病期间没日没夜的守着他。
江晚吟听着这些话，有虚有实，听见江言沉没日没夜的守着爷爷时，她的心也疼了一下。
小言，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江晚吟，你又有什么资格？
她同情他的处境，感慨江爷爷的离世。
也委屈于自己在江言沉心里不过是个普通朋友。
普通到爷爷去世了他都没有告诉自己一声。
大约1个小时左右，宾客开始散去，江晚吟待着没动，既然是来送爷爷的，就为他做最后一点事吧。
于是开始收拾起桌子，没一会儿就把整个一楼的桌子残渣收尽，把椅子摆的整整齐齐，其他人还以为是江家某个外孙女，看她不言不语地干活，还以为是伤心过度，便也没管她。
“你是？”
江晚吟收拾最后一桌时，听见有人经过她身后，迟疑了一下问她是谁。
她当然听得出来，那就是小言的声音。
可此刻她真的不敢回头看他。
想见他但也怕真的见到他。
于是假装没有听见自顾自地收拾，他似乎还有事很着急的样子，见无人作答便匆匆离开了。
江晚吟收拾完就匆忙离开了江家。
外面规模巨大的车阵早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可还是有好多车，还是很像买二手车的市场。
江晚吟从前去过那种二手车市场，所以即便摆在她眼前的这些车各个都是她难以置信的数字，她也只能联想到那家规模巨大的二手车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