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见故人

    阿木出了妖魔界,打算一路前往人间,边斩妖除魔边探寻朱厌的踪迹。

    站在界外,她失望地叹了口气,还以为这次就可以封住朱厌的离火了,没想到白跑一趟。

    但她还是打起精神来,施法邀云向人间方向前去,经过结界时,却被拦住了。

    拦住她的天将客气地给她抱拳行礼道:“这位仙君,能否留下喝杯茶以谢先前杀魔之情?”

    阿木一摆手道:“斩妖除魔是吾辈职责,不必多礼。如果真想谢我,就让我尽快过去,我还赶着去人间办事。”

    拦她的天将为难地互相对视一眼,另一个天将道:“仙君,实不相瞒,是太子殿下吩咐吾等守在此处等候仙君,仙君还是随吾等去拜见殿下吧。”

    阿木一愣,无奈道:“先前我与殿下的确认识,但是我如今真的有要事要办。不如这样,你们跟殿下说,待我忙完便去紫霄殿登门拜访可好?”

    天将闻言不好再阻拦,于是侧身让阿木通过。阿木朝他们点点头表示感谢,施法就往人间赶路。

    还没有飞出多少,突觉后面有人袭来,阿木机敏转身一掌,拍开来人。

    阿木定睛一看,玄翳捂着胸口踉跄后退两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阿木与他相对无言,两个天将赶来,玄翳摆手让他们停下,向她靠近,脸上的神情复杂,似乎想笑又想哭,他最终挤出个笑,一眼不错地看着她道:“你长大了。”

    阿木心道,看来这喝茶的时间是省不下来了。

    玄翳欲伸手去触摸阿木的脸,阿木却先是一礼,笑着道:“殿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玄翳的手一滞,心里泛起了痛意,他苦笑地看着阿木道:“你还在怪罪我吧,的确是我的错。”

    阿木奇怪地看着他,想了一会,试探道:“殿下做错了什么?”

    玄翳一怔,仔细观察阿木的神色,发现她似乎是真心提问,不是在嘲讽,心内顿生疑云,只好笑道:“我们先下去喝杯茶慢慢说罢。”

    说着就上前拉住阿木的手往营地的结界内去,阿木猝不及防被牵了手,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以前好像有段时间,经常和殿下牵手。不过那时候是因为自己法力低微容易出事,现在她法力不弱,就不用如此吧。到底也不好这时候甩开,便由着他牵落到营地内。

    阿木记起来曾经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思及当年来这的往事,也想起了一些故人,阿木坐下后对给她倒茶的玄翳道:“明悦明侻前辈他们如何了?”

    玄翳的动作一顿,他看着她轻笑道:“他们被派去人间除魔了。”

    阿木一脸欣慰,感叹道:“前辈们一如既往的坚守正道,真好。”见玄翳一直看着自己,她只好又想了想,问:“若竹姐姐还在紫霄殿当差吗?”

    玄翳点头,慢慢道:“她一直守在紫霄殿。”

    阿木也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她喝了两口茶,心想棠溪姐姐去了花神阁应该不用问近况了,这么一圈下来该问候的都问了,也算可以了。

    于是她放下茶盏,站起身给玄翳行礼告退道:“殿下,既然大家都很好,阿木就无挂碍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先告退了。”好一会都没有回复,阿木奇怪地抬头看玄翳,结果发现殿下一脸的落寞,见她抬眼看他,他轻轻道:“你都不问我过得好不好?”

    阿木莫名其妙,刚刚一见面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问你近来可好,你又不说,这时候还赖她。

    但想想以前殿下对她还是不错的,于是阿木再问一次:“殿下,近来可好啊?”

    玄翳暗下眸光,淡淡道:“不好。”

    “哦。”阿木下意识应了一声,又反应过来,她措了词宽慰道:“殿下心挂苍生,职责重大,近来也操劳于朱厌之乱,实在劳苦功高。”

    玄翳抬眸看她,似有千言万语,看上去没有被她宽慰到。

    阿木只好又道:“不过殿下不用担心朱厌一事了。刚刚我去妖魔界寻朱厌,得知他现在在人间。我现在去人间找他,自有办法制伏,这朱厌之乱就会了结,三界自然安宁。”

    玄翳站了起来,靠近阿木,虽然阿木个头长高了,但由于早年颠沛流离,身体不好,最终个子还是比玄翳低许多。玄翳认真地低头看着她:“你有什么办法制伏朱厌?”

    阿木也抬头看他,耐心解释:“我在平宁山有些奇遇,无名前辈传承了仙法给我,他还教了我封印朱厌离火的法诀。所以殿下,当务之急便是让我尽快去寻得那朱厌,早一日解决朱厌之乱,三界便早一日恢复安宁。”说到后半句,阿木严肃了语气。

    玄翳伸手要抓阿木的手腕查看,这次阿木及时避开了,她后退一步,抱拳给玄翳一礼道:“殿下,还请尽快让我去处理朱厌吧!”

    玄翳隔着她后退的距离看她,行礼的阿木此时的模样处于人类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不见了以前稚气的脸庞,眉眼有着一股英气,她的眼神坚定清澈,眼底没有了看他时的羞涩,反而清澈得淡漠。

    原来她已经把他抛掷脑后了,他已经不在她的眼中,亦不在她的心中。

    两人沉默好一会,有人敲了敲门,天仪带着抱着许枫的阿荫站在门槛外。

    天仪和阿荫给玄翳行了礼,天仪又看向一边的阿木,阿荫连忙小声道:“这位就是阿木仙君了。”

    天仪一听,大踏步进去,在阿木面前站定,跪下给她来了个大礼。

    阿木一惊,连忙去扶天仪。

    天仪看着阿木:“大恩不言谢,日后仙君有需天仪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阿木扶着天仪那精瘦的臂膀道:“天仪元帅镇守妖魔界,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元帅要是想报恩,不若做好职责,斩妖除魔,为三界安宁贡献自己的力量。”

    天仪愈发钦佩:“仙君大义!”

    阿木转头看玄翳道:“殿下,如果没有其他事,我真的要赶去人间了。”人间那么大,如果朱厌躲起来了,找起来恐怕需要费不少时间,她不是真的神仙,该死还是得死。如果这段时间里没有尽快解决朱厌,那她就有愧于无名前辈。

    玄翳深吸口气,露出和善的笑容,温和道:“人间这么大,你从何找起呢?不如我们先商量一下,我在人间部署了些仙家,总比你一个人找起来有效率吧?”

    阿木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她又和玄翳坐了下来,玄翳告诉天仪关于朱厌在人间一事。

    玄翳轻笑道:“元帅,既然朱厌现在躲在了人间,我们先前的部署目前是用不上了,你先留在这里看顾好妖魔界的动态。”

    天仪抱拳领命。

    玄翳看向阿木笑道:“阿木,我带着你前往人间几处妖魔聚集的地方找,也让各处地仙探察朱厌的信息,这样一来,你也可以尽早找到朱厌。”

    阿木想了想,这的确比起一个人有效,于是乖乖点头。

    天仪犹豫了一下,再次行礼道:“天仪有一事相求,殿下与仙君在搜寻朱厌时,可否也顺便找一下我那被偷走的儿子许岚?”天仪本家姓许,妻子怀孕后,诊知是龙凤胞胎,便提前取了名字,男孩为岚,女孩为枫,儿子许岚如今被妖魔偷走下落不明,他不能擅离职守,只能开口求助。

    玄翳点头答应,阿木亦回礼道:“尽力而为。”

    当天连夜也没有留下来过,阿木就和玄翳一起出发了,他们首先去离妖魔界较近的康都。阿木不想浪费时间在路途上,便加速赶路,玄翳在她身后紧紧跟随着。

    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康都地界。

    他们悬于空中俯瞰这个伤痕累累的地区,因为离妖魔界最近的原因,每次有妖魔冲出来,首当其冲就是这块地区受害,人界的帝王也不爱管这块偏远地区,因此此处人迹罕至,断壁残垣,偶见有几个小妖怪在这里定居,远远看见神仙便吓得躲了起来。

    阿木用神识扫视了一遍,确定没有法力高一些的大魔头,朱厌也不在此,于是准备往下一个地区赶去。

    一直沉默跟着她的玄翳拦住了她,他笑道:“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该吃饭了。”

    阿木一愣,正想拒绝,玄翳又道:“正好在此落脚,我问一下此处地仙,看看是否有朱厌的消息。”

    于是,两人找了一个尚算完好的破屋子休息,阿木施了个诀清洁了尘土。玄翳取出了一个乾坤袋,取了吃食放在微微歪斜的木桌上,从一边拉了一条幸存的长木凳,一袭白衣端端正正地坐着等阿木坐过去一起吃。

    阿木被这有些违和的画面一愣,玄翳玉叶金柯,形容温文尔雅,此刻他在这破屋子里,认认真真地坐在长凳上,面前的桌子还摇摇欲坠,房顶还缺了一片,月光斜斜从缝里打在他身上。

    阿木不知为何心里一跳,后退了一步。

    玄翳看着她笑道:“过来吃饭吧。”

    阿木眨眨眼,刚刚心里的异常已不知所踪,便大大方方地过去坐在了玄翳身边,她看向身边的玄翳道:“我们吃着也是吃着,不如让那地仙现在出来把朱厌的消息问清楚。”

    玄翳给她夹菜的手一顿,笑着回她:“这儿的地仙年纪有些大,动作也慢吞吞的。我现在唤他,他也得过一会才能出来,我们先吃,等一会他就出来了。”

    阿木信了,乖乖点头吃着玄翳给她夹的烧鸡肉。

    她在平宁山度过了一百年的传承,许久不曾吃东西,吃了一口鸡肉,才想起来自己喜欢吃烤鸡,于是把那肉吃得干净,玄翳又给她夹了个大鸡腿。阿木笑纳了,啃得开心,玄翳看她的目光亦柔和了许多,给她夹了许多吃食,看着阿木一点点吃完。

    玄翳轻声问:“你在平宁山过了一百年?这百年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阿木咽下嘴里的肉,回答他:“其实在前辈给我传承的时候,我都没有感觉过了一百年,也不觉得肚子饿,更不会觉得困。”

    玄翳沉默了一会,又问:“传承你的前辈是何方神仙?”

    阿木垂了垂眼眸道:“前辈无名。”继而又认真看着玄翳道:“前辈很厉害的,什么都懂,我的法力就是前辈给的。”

    玄翳温柔笑道:“原来平宁山的无名仙君传闻不是空穴来风,阿木现在已经是个厉害的神仙了。”

    阿木被他说得高兴,毫无防备道:“没错,前辈说他就是在等我,我传承了法术,就可以对付朱厌了。”

    玄翳歪歪头笑问:“你封印朱厌离火的法术是什么?用了后会如何?”

    阿木见玄翳一脸无害,对他也没有设防便告诉他:“是前辈跟天意交换命数得来的,我也不知道这法术叫什么,但法诀已经刻在我心里了,等见到朱厌施展离火时,就可以用来封印住离火。放心,这法术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性质清寒,我已经习惯了。”她至今记得法诀刻在心间时,那遍体被寒意灼痛的感觉。

    阿木说完,发现太子殿下似乎脸色很白,看着她的眼神不太对劲。

    她疑惑地打量他,心想殿下不会不信她的话吧,于是她道:“殿下如果不信,也没有关系,我一个人可以去找朱厌的。”

    话音刚落,玄翳低头在她唇上吻下。

    柔软的触感让阿木一惊,随即扶着玄翳的双肩让他起开,她无奈看他道:“殿下,我刚刚说了,我现在有厉害的仙法了,你不用再给我渡仙气了。”

    然后她看见殿下一脸难过地起身大步流星出去了。

    阿木心里一啧,没想到殿下这么计较,见不到别人比他厉害。她无奈地摊摊手,又捡了桌上残余的食物吃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自己一个人出发去找朱厌。

    结果刚刚出门,就看见殿下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他听见她出来了,背对着她抬袖擦了擦眼,回头挤出个笑,哑声道:“我唤地仙出来吧。”

    阿木看着眼前的中年大汉模样的地仙,心里吐槽道,这是慢吞吞的老神仙吗?

    看了眼身边貌似有些消沉的玄翳,阿木还是开口问了关心的话题:“朱厌不在妖魔界,应该往人界来了,你可曾见过?”

    地仙摸了摸下巴问:“仙君怎么断定朱厌不在妖魔界的?”

    “因为我……”阿木一顿,突然反应过来,她没有跟玄翳仔细说她在妖魔界遇到猪妖的事情,玄翳就信了她一路跟了过来。

    她就把那猪妖的话说了,地仙点点头,又看着他们道:“那朱厌长什么样子?”

    阿木一噎,对哦,朱厌长什么样来着?

    气氛一时凝固,阿木心中大呼,苍了个天,她热血沸腾地要对付朱厌,结果连朱厌长什么样都不晓得,该不会那猪妖就是朱厌伪装的吧,她被骗了也不一定!!

    在阿木内心逐渐崩溃之时,玄翳开口了:“你把五十年前朱厌发动离火后,康都经过的妖魔影迹发出来给我看看。”

    地仙连忙照做,一挥手,就在半空中放出了当年朱厌发动离火后,陆陆续续从康都地界掠过的妖魔景象。

    玄翳专注地看着,阿木也瞪大眼试图从这些奇形怪状的妖魔里分辨出不一样的朱厌。

    天色将明,玄翳喊了停,地仙连忙停了画面。他闭了闭眼,转头看阿木,发现阿木勉强保持站姿,头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

    他下意识笑了笑,走过去想去抱她进屋躺下踏实睡,结果刚走一步,阿木就感知到了他的动静,她马上清醒睁眼看玄翳笑道:“殿下,找到朱厌了吗?”

    玄翳脸上笑意淡了些,指了指那暂停的画面,道:“左边这个就是朱厌。”

    阿木来了精神,凑上前认真看,暂停的画面里,一个脖子围着毛坎的少年正骑在一个长满手的蜘蛛精身上,娃娃脸上带着嚣张的笑容,一看就是放完火后志得意满。

    阿木又认真看了许久,不禁道:“这朱厌看起来也不是丑妖怪啊,居然干了这么多坏事。”

    刚说完,玄翳就冷声道:“皮相如何不重要,既然他伤天害理,就要接受惩戒。”阿木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玄翳冷淡地看了眼画面里的少年,道:“和朱厌在一起的魔头是纤蛛母,这个魔头现在正是明侻负责的,我问问他现在是否拿下,一起找这魔头问朱厌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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