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常选择

    仙侍将仙露仔细斟入玉杯,随后安静退守一边。天后满意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儿子,抿嘴轻笑道:“一眨眼,翳儿长大了。”

    玄翳早有准备,听这开场白心里还是一跳,但面上依旧谦和地笑:“是儿子最近忙于战事,少来看母后,还请母后莫要责怪。”

    天后嗔了玄翳一眼道:“我这话哪是在怪你。”

    坐在主位的天帝开口了:“这次朱厌战事你也受伤了,让你回来,一是养好伤,莫要伤及根本,二是让你去西海龙族提亲。”

    天后笑着附和:“是,我早早就备好聘礼了,着仙官也算好日子了,你尽管风风光光去提亲,一切都交给母后来操办。”

    玄翳闻言,起身在一边半跪下行礼:“多谢父君、母后操持。”

    天帝满意地点点头:“快快起来,这是家宴,不用太拘束了,坐下吧。”

    玄翳却没有起身,抬头却有了些许愁容,欲言又止。

    天帝看见了,皱眉问:“怎么了?”

    玄翳郑重道:“儿臣对这天赐姻缘固然满意,却又担心此时提亲会招惹非议。”

    天帝沉声:“何来非议?”

    玄翳朗声道:“如今朱厌之乱尚未了结,并且朱厌多了那奇异火焰,连我都深受重伤,也死了不少兵将。妖魔界外,众仙家苦苦围守抵抗。我能回来养会伤已是自责万分,如若这时候去西海提亲,莫不是让三界认为天界太子是个昏庸无用之人,只顾自己享乐,不管下属死活。”

    此话一出,一时无言,唯仙乐渺渺。

    好一会,天后迟疑道:“只不过是提亲罢了……待你解决那朱厌,再成亲也不行吗?”

    玄翳苦笑道:“我也想尽快定下来,但参与战事的仙将谁身上没有大事耽搁?不说别的,主战的天仪仙君家中还有一个怀有身孕的云霄仙子,儿子每每见到天仪在战场上斩妖除魔的英姿都佩服不已。”

    天帝斟酌片刻,点头道:“太子说得对,事分轻重缓急,当前还是专心解决那朱厌重要。”

    玄翳行礼谢道:“多谢父君体谅。”

    天帝招手示意他坐下。玄翳重新落座后,举杯敬面露不悦的天后笑道:“母后莫要烦恼,既是天赐良缘,那自然是跑不了了。”

    天帝也劝慰道:“儿子是天界太子,固然职责为重,待解决朱厌一事,你再风光大办婚事便是。”

    天后闻言笑道:“好嘛,大事为重,本宫也是讲道理的。”

    一家三口笑着饮尽杯中仙露,仙乐衬得场面温馨,玄翳眉眼舒朗。

    玄翳去赴家宴,紫霄殿三个仙侍便一起吃饭。

    阿木开开心心地跟棠溪和若竹描述了那日她一个人是怎么保护殿下从二怪手下逃生。棠溪和若竹连声夸赞阿木的机智与勇敢。阿木在夸奖中咧嘴笑出白牙。

    棠溪夹了块肉给阿木,温柔笑道:“阿木,明日起我就不在紫霄殿当差了,你要好好的当差,有什么事记得跟若竹和殿下讲,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阿木嘴角的笑敛了,忙问:“棠溪姐姐要去哪?”

    棠溪露出一个笑,冲阿木俏皮地眨眨眼道:“姐姐要去花神阁当仙官啦,厉不厉害?”

    若竹也笑道:“当然厉害了,棠溪姐姐升官了,咱们举杯祝棠溪仙子越来越好吧!”阿木听了笑了起来,赶紧举杯和若竹敬棠溪。

    棠溪回敬她们,一饮而尽。

    夜深了,棠溪送阿木去休息。烛灯下,阿木拉着棠溪的手,认真把明锐的嘱托转达了。

    棠溪已知明锐陨落,但听了这话依旧难耐悲伤,眼中难掩痛惜,听完明锐的遗言,双手不禁捂脸泣道:“明锐这孩子,总是这般为人着想。”

    阿木心中深深叹气,她的法诀进进退退,极不稳定。如果有能耐了,她恨不得片了朱厌那混蛋。

    好一会,棠溪止了泪,拉着阿木的手道:“阿木,以后就留在天庭吧,不要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姐姐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阿木坚决地摇摇头:“不,我要学好法术,斩妖除魔。”

    棠溪劝她:“你只不过一个凡人姑娘,还是先照顾好自己,这些事殿下他们会去处理。”

    阿木却微扬脑袋道:“姐姐放心,我已经学了好多法术,还破了自己的魔怔,我迟早有一天会修炼成仙的。”

    “魔怔?”棠溪皱眉问。

    阿木有些忸怩,犹豫一会,又看屋内只有棠溪和自己,便压低了声音道:“姐姐你要替我保密哦!就是、就是,我有段时间不知为何,经常梦见殿下亲我……不,是渡仙气,然后,我变得很奇怪。经常想殿下,还会看着殿下发很长的呆。而且,我变坏了,听说殿下要娶亲,心里先想到的不是高兴,而是发酸,我很难过,会去想龙公主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很厉害,就很沮丧,很想逃跑,连仙侍的基本的职责都没做好。”

    阿木看见棠溪目瞪口呆的模样,笑着安慰她:“不过姐姐放心,我现在不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了,应该是我已经破解了,会慢慢好起来的,我现在在努力学习,一定会和前辈殿下一起斩妖除魔。”

    棠溪看着阿木清澈的眼神,仿佛看见了当初不自量力的自己,心生哀伤,她捧着阿木的脸颊,严肃地嘱咐她:“阿木,关于殿下的魔怔不要再有了。你做得很好,姐姐一定不会让你陷进去。”

    阿木乖巧点点头,棠溪咬咬牙又问:“阿木,姐姐问你,你可愿意同姐姐去花神阁?”

    阿木愣了愣,不说话了。

    棠溪温柔道:“姐姐也得过这种魔怔,知道怎么解决,你跟姐姐离开,就再也不会难受了。”

    听闻此言,阿木期待地看着棠溪:“如果我跟姐姐去花神阁不再对殿下胡思乱想,到时候可以又回紫霄殿吗?”

    棠溪揉了揉阿木这段时间养得健康的黑发,心疼道:“等你好了后还想回紫霄殿,姐姐尽力帮你争取。”

    阿木用力点头笑道:“那我愿意跟姐姐走。”

    待阿木睡了,棠溪起身去书房寻玄翳。

    刚到门口,就听见若竹跟刚刚回来的玄翳说话。

    若竹告诉玄翳:“温业仙君来问过阿木的情况。”

    玄翳笑道:“让他费心了,阿木没事了,谢谢他的法子。”

    若竹又道:“我今日见阿木体内已有些法力,接下来还要渡仙气吗?”

    玄翳轻笑道:“我给她的够她防身了,以后她好好待在我身边,就无妨了。”

    棠溪感觉自己的血都冷了。

    若竹告退出来后,见到棠溪,诧异地刚想询问,就见棠溪大步走进书房。

    玄翳今日饮了些酒,微微有些醉意,正倚靠着书案揉额,见棠溪突然进来,笑道:“怎么了?”

    棠溪面容严肃,深吸口气,跪下道:“棠溪明日离开,还要一事请求殿下准许。”

    玄翳低头看她,笑道:“你尽管说吧。”

    棠溪道:“棠溪初任仙职,想带一个仙侍一同去花神阁,协助完成职责。”

    玄翳温和笑道:“紫霄殿仙侍就少,你还带一个走。罢了,本太子答应你就是了,你去跟若竹说一声,她也愿意就去吧。”

    棠溪深吸口气,继续道:“禀殿下,棠溪想带的人不是若竹,是阿木。”

    玄翳眼里的笑意没了,许久,他问跪着的棠溪:“为何要带阿木?她什么都不会,去了也是添乱。”

    棠溪沉声道:“阿木懂事乖巧,我有信心可以教好她。刚刚阿木也同意跟我去花神阁,恳请殿下准予。”

    玄翳站直了身子,慢慢踱步到棠溪跟前,随后微微弯腰与她对视。

    此刻玄翳面容冷淡,他对她说:“我欠了阿木因果,需得护着她一辈子,她不能跟你走。”

    棠溪第一次见玄翳这样子跟她讲话,微微一颤,咽了口水道:“可殿下也要尊重阿木的意愿,她答应……”

    玄翳打断她:“她还什么都不懂,她跟你不过几日要好,一时孩子气,你怎么也当真了?”

    棠溪垂眸不敢看玄翳,嘴角溢出苦涩的笑,轻轻低声道:“孩子气?殿下,有些事情是真心还是假意,您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吗?”

    玄翳愣住。

    棠溪苦笑道:“我已经看透要走了,殿下如今已有良缘,也知道该做些什么,还请高抬贵手,可怜那孩子,让她跟我走吧。”说罢,给玄翳磕了个头。

    玄翳僵住,默然地俯视着眼前给自己叩头的老下属。

    棠溪跟了他那么多年,太了解他了。

    她说的没错,该做些什么自己一直很清楚,花神阁也很安生,趁此机会让阿木离开或许也好……

    棠溪磕着头在地上,等候玄翳的同意。

    “不行。”

    棠溪睁大了眼,随即抬头看向玄翳。

    玄翳后退几步,把自己退回书案后,他垂眸似自言自语般又重复道:“不行,阿木不能走。”

    棠溪惊讶地看着玄翳。她陪着玄翳许多年,见过玄翳做过许多选择。玄翳是太子殿下,事事做得妥帖。棠溪有时候明明发觉了殿下对某些事物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喜恶,无论大小事,最后得到的选项一定是正确的那一个,即使放弃的另一个选择是他想要的。

    棠溪心里砰砰直跳,但她还是不认为玄翳会为了阿木放弃天赐良缘,开口准备再劝:“殿下,阿木她……”

    玄翳握着书桌边缘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眼神冷淡地看着棠溪,嘴角却带笑地打断她欲出的言语,语气清冽,给出了逐客令:“本太子乏了。棠溪仙子还是退下休息吧,明日本太子亲自送你出门。”

    棠溪看着玄翳眼里的坚持,心下无奈,终是叹了口气,行礼告退。

    第二天早上,阿木缓缓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棠溪姐姐今天要走,匆匆忙忙整理一下跑了出去。紫霄殿一片静谧,她最后跑到大门口,正好看见殿下和若竹都站在门口。

    她气喘吁吁跑出去,已经没有棠溪姐姐的身影了。连忙问若竹:“棠溪姐姐呢?”

    若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玄翳,笑道:“姐姐刚刚已经出发去花神阁了。”

    阿木遗憾地道:“啊,怎么不叫我起来呢?我昨夜还答应跟姐姐去花神阁的。”阿木越想越着急,上前抓住若竹的衣袖:“花神阁在哪?我去追棠溪姐姐吧。”若竹不知如何回答。

    玄翳冷眼看她,寒声道:“你就这么不情愿待在紫霄殿吗?”

    阿木才看见一旁的玄翳脸色不太好看,她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想解释:“殿下,我……”

    话还没讲完,玄翳便转身进紫霄殿,阿木看着那大步离去的背影,心里万分紧张与难过,求助般地拽紧了身边若竹的袖子慌张道:“若竹姐姐,我没有不情愿待在紫霄殿。”

    若竹轻轻叹了口气,昨夜棠溪与殿下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深知殿下必不会做出自毁前程的决定,因此看见棠溪苦恋,她十分忧惧会出祸端,好在棠溪想开了。现在又出了个阿木,并且殿下昨夜的表现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若竹姐姐,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我该不该去和殿下道歉说清楚,他好像很生气。”阿木急得不行,无助地看着若竹。

    若竹叹了口气,安抚道:“现在殿下正在气头上,你莫要去招惹殿下。等殿下气消了就过去了,姐姐有空就教你怎么打理好紫霄殿事宜,你乖乖的,殿下就不会生气了。”

    阿木听话地点点头,勉强压住自己的害怕。

    已经半个月过去了,殿下还是没有消气。

    阿木无精打采地施了个诀,将庭院里的落叶归为一处。

    这段时间,殿下不愿意见她,不像从前一样去哪都带着她,没有一起吃饭,没有教她学习,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一次。唯一见到的一面,还是她偷偷跑去殿下书房附近,看见殿下正站在门口想事情,面容严肃落寞,不似从前晏晏微笑。她正挣扎着想要不要一个滑跪过去给殿下行个大礼道歉,殿下就进书房了,她再也提不起勇气,垂头丧气回去了。

    玄翳看着手中药师佛的信折出神。

    若竹已经汇报完好一会还是没有回复,不由得轻声唤他:“殿下?”

    玄翳才回过神,把手里的信折放下,犹豫一会,终于问道:“小木头最近在干吗?”

    看来刚刚汇报的内容是没听进去。

    若竹无奈道:“殿下,阿木一直在紫霄殿,每日都很认真洒扫。”这话她每天都要汇报两三遍。

    她的确存了私心,希望殿下与阿木保持距离,都清醒清醒。

    但这么一看,两边似乎都不开心,她也做事做得没效率。于是她深吸口气,试探道:“殿下这次要去一趟药师佛处疗伤,不如跟阿木好好道个别吧。”

    玄翳脸色一动,刚露出个笑,又抿住嘴:“她宁可每日在紫霄殿扫地,也不肯来问候我一句,这次她未先禀报就擅自答应随棠溪走,我还未怪罪她,她就这么心安理得的不过来理我。本太子又何必主动去见她?”

    若竹一时无语,殿下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计较了,真是意想不到的幼稚。

    好一会,发现玄翳正直直看着自己。

    她一愣,反应过来,试探着给阿木求情:“阿木年纪还小,不如殿下出门这段时间,我劝她好好反省,待殿下归来,就让她给殿下赔礼道歉?”

    玄翳颔首,眉眼舒展:“嗯,本太子也不跟她计较太多,就这么办吧。”

    若竹心想这闹剧总算要结束了,第二日送走去看伤的殿下,马上去寻阿木苦口婆心劝道:“殿下出门去疗伤了,过几日就回来了,回来就不生气啦,等殿下回来,你就好好去给殿下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阿木闻言却一愣,她万万没想到殿下出门了。看来殿下这次真的很生气,甚至于出门都不愿意理她,阿木忍住心酸,点点头挤出个笑:“好,等殿下回来我就去好好道歉。”

    若竹放心了,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殿下是跟你亲近才会发脾气,你莫要计较。”

    阿木点点头,却也不说话了,最近她因为殿下患得患失,甚是疲惫。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