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

    德拉科第一次抓到金色飞贼时,上半场比分锁定在五十比一百。

    这时夕阳渐落,天色逐渐黯淡下来,斯内普挥动魔杖,球场和观众塔上的灯球以他为起点连成串地亮起来。

    趁这空当,球员们聚在半空商议着什么,耳聪目明无法覆盖到球场中央,观众们只好拿着望远镜远远观察他们的表情。

    三个新人面对观众席,厄克特的嘴一直张张合合,隐约地,哈珀似乎露出了 “不屑”、“嘲讽”的笑,维多利亚则一脸隐忍,欧若拉见她攥着扫帚柄的手一直不断收紧…放松…再收紧。

    很快,弗林特当先调转扫帚,球员们跟在他身后飞向观众席。

    “中场休息了吧?”布雷斯忙着为几只水杯蓄水,抬头看了眼,脸上露出笑意,“哟,速度挺快。”

    “恐怕不是休息。”西奥多看着越飞越近的一行人,面色微沉。

    欧若拉止不住地冷笑,盯着跟在高年级身后躲躲藏藏的厄克特。

    其他球员纷纷落在自己的亲友身边,来不及寒暄,各个争分夺秒地擦汗喝水。

    弗林特径直飞到修和希格斯面前,接过法利递来的水瓶猛灌一口。

    “多谢,”弗林特朝法利点头,简单明了地说出来意,“所有人喝水休整,五分钟后比赛继续!”

    五分钟?只休息五分钟?人群愕然。

    布雷斯脸上笑容倏然消失,修眯起眼,其他高年级球员也都面色不虞。

    “…你要知道,欧若拉,每场魁地奇比赛时长都不固定,运气不好的话,比上几日几夜都很常见,这完全取决于飞贼什么时候出现,”德拉科看上去很认真地为欧若拉科普,言语间意有所指地看向维多利亚,又用下巴指了指厄克特,“他说的没错,球员不仅得有爆发力,还要有耐力,守门员是不可或缺的,一旦正式守门员受伤出局,替补就要扛到最后。”

    不管是否愿意承认,优越的生活条件、过度注重外在形象……许多斯莱特林在体质方面比不上他们的老对头格兰芬多,更别提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这也是弗林特不愿意招女生入队的原因之一。

    所有人都默认,女生、尤其低年级女生,她们在体质方面肯定弱于男生,不过魁地奇赛场不分男女老幼。

    厄克特正是凭借这一点,迅速找出另一个扳回一城的方法:维多利亚这一局担任追球手——这是比守门员更消耗体力的位置,这一局与她同场竞争的不再是球技一塌糊涂的布莱奇,而是个中好手哈珀·博克,她越疲惫、发挥越差,自己入选的可能性越大。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人物不对,人们恐怕要为厄克特的头脑和勇气点赞,毕竟,没有谁敢顶着这么多双眼算计级长的亲妹妹、米斯兰迪尔的好朋友。

    连哈珀身边都有人围着,却没人为厄克特递水,人们生怕修或欧若拉连带着记恨自己,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厄克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把头埋得低低的,始终没有让步。

    明年不一定有魁地奇校赛,弗林特后年毕业,到时说不定会出现更具潜力的新人,接替弗林特队长位置的很可能是沃林顿或蒙太——特拉维斯的好友,今日一战,他与特拉维斯的梁子算彻底结下了,厄克特想不通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但他想赢、想加入球队…实在太想了……只要特拉维斯和米斯兰迪尔没有明摆着把守门员空位与权势绑定在一起,他就忍不住争取一把。

    斯内普面无表情,修似笑非笑,希格斯和法利左右为难,他们都看着欧若拉,而欧若拉……

    欧若拉直勾勾看着维多利亚。

    “盯着我做什么?”维多利亚被她盯得不自在,挠挠头,想了想说,“别担心我。”

    欧若拉仔细瞧了一会儿,再次向她确认,“可以吗?”

    “你相信我吗?”维多利亚摘下防风眼镜,一红一绿两只眼里泛着相同的情绪。

    “你相信自己吗?”欧若拉反问。

    “我信我自己,”维多利亚没有犹豫,“你呢?欧若拉,你相信我吗?”

    “我信你,维姬,”欧若拉笑了,脸颊露出一对浅淡的酒窝,声音平稳有力,“别喝太多水,去吧,我等你回来。”

    维多利亚神经粗犷,可她偏对那些针对自己的,尤其是恶意、虚伪的情绪极其敏感,比如旁边那些高年级怜悯的、看热闹的眼神。

    欧若拉话少得可怜,笑容也很浅,可这比所有花哨的面子活更令她热血沸腾,因为那是真的——她真的相信自己,哪怕在场所有人都认为立刻继续比赛对她不公平、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自己,欧若拉依旧选择无条件信任。

    “等我回来!”维多利亚再次将防风眼镜戴回脸上,手上水杯递还给布雷斯,“谢了!”

    女孩第一个跨着扫帚窜上高空,暗沉夜空下,维多利亚仿佛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光芒微弱却确实存在着,人们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爽朗笑声,这笑声比先前一次更具感染力,他们忍不住仰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装扮出格又诡异,只会阴郁地躲在角落给哥哥下绊子、且不断抱怨命运不公的小女孩,竟换了个人似的。

    斯内普将身体隐藏在看台的阴影里,他们都在看维多利亚,而他在看欧若拉。

    “我信你。”

    似曾几时,不止一人对他说过这句话,那时候的他不珍惜信任自己的人,反倒迫切地向那些不信任自己的人证明自我,后来,不信任的人仍旧持以怀疑,信任的人却陆续人走茶凉。

    斯内普听见哈珀·博克这么问她,“你真的信她吗?信她会打败我或厄克特入选院队?”

    “为什么不?”欧若拉的回答没有迟疑。

    哈珀说不上心里是种什么感觉——激动、嫉妒、拭目以待……明明已经跨上扫帚,他还是不甘心地追问,“为什么?你应该能看出来,她已经累了。”

    其他球员也不急着离开,对这个问题,他们心中有着相同的猜测——大概是因为友谊……呵,友谊,多么浪漫又使人盲目的词汇。

    “她累,你们就不累吗?”欧若拉的瞳色与夜渐渐融为一体,“现在,该感到压力大的是你、是厄克特,不是她。”

    球赛如同战斗,对于战斗,欧若拉比在场多数人更有经验——或许他们忘了,除了爆发力和耐力,潜力也是扭转结局的变量之一,潜力是什么?是凭借所向披靡的信念感与气势突破自身极限,就如同东方术法体系里,有所保留只会止步不前,魔力枯竭固然高风险,但那恰恰是突破瓶颈的前奏。

    刚才,维多利亚当着所有人说出那句“我信我自己”,欧若拉心里已经有了八成把握,而现在,哈珀和厄克特还在为这点小事纠结,这让她的笃定上升到九成。

    五分钟已过,球员们不得不返回赛场,这一次,厄克特和布莱奇分别担任AB队守门员,维多利亚和哈珀取代他们担任本队的追球手。

    维多利亚让蒙太去了后卫,换沃林顿守己方中场,她自己如上半场开局那般,以新手身份担任前锋,于是B队断定小姑娘要走厄克特的“老路子”,他们维持了与上半场相同的阵容,依旧是弗林特前锋、哈珀中场、普塞后卫。

    观众席上,布雷斯婆娑着维多利亚用过的水杯,安静半晌,他问欧若拉,“假如她刚刚说的不是‘我信我自己’,假如她刚刚说的是……‘我会尽力’,你会怎么说?”

    欧若拉没有回应,话是从维多利亚嘴里说出来的,对她来说,刚刚的对话不存在另一种可能性。

    看着赛场上翻飞的人影,布雷斯沉默了一会,告诉她,“如果是我,我会说,‘我会尽力’。”

    欧若拉专心看着赛场,一语双关地回答,“那我只能对你说,‘祝你好运,布雷斯。’”

    ——她是一个果敢的女孩,所以,祝你好运,布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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