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少年旁若无人地迈过高高的门槛,进来了。

    轻轻探手,奉先手中的辟邪符尽数飞到少年手中。他拿着符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一挥,作天女散花状,引得奉先一阵叫骂后,辟邪符尽数飞贴在门上。小水道:“既要辟邪,自当贴在门前。你拿着黄符,很像卖假符的臭道士呢。”

    奉先登时气极,怒气如黑云压境扫过脸颊,南川轻咳一声,上前拉着少年,道:“不是有事要商量嘛,快些商量吧。”

    这时,尤乙走到二人身前,问道:“无忧杂货店的老板?既是老板,为何亲自上门送货?我听说仙幽城的送货郎可是很低贱的。”

    小水哈哈大笑,环抱双臂,道:“我都是老板了,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低贱如何,高贵又如何?能为姐姐送货才是最重要的。”

    尤乙脸色微变,明显没占到什么便宜。南川叹了口气,无奈道:“好了,快些商量正事吧。我快饿死了。”

    南川可没找借口,她是真饿了。奈何被尤乙他们拦下,看着架势,要是不把小水验出什么问题,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那岂不是要干等着饿死?

    尤乙道:“我们谈的正事,自然不能让身份不明之人听到。所以,检查他的身份比要商谈的事更重要。”

    南川道:“好,那你们问吧。最好把他住哪个城,哪条街,哪个屋,家里有几口,父母做什么,有没有老婆孩子,有没有狐朋狗友什么的都问出来。”

    她说完,抬腿坐到门槛上,翘着二郎腿,等着他们彻查清楚。见尤乙他们安静下来,南川道:“怎么不问了?”

    尤乙沉默片刻,指着少年,随即问道:“你相信他?”

    那少年一语不发,眸中似有星光闪烁,就那么直直望着南川。南川道:“谈不上相信,但是,我笃定他不会害我。”

    奉先道:“葬情南川,你凭什么笃定?你当心上当受骗!”

    南川哈哈大笑,道:“上当受骗?骗我什么,功德?修为还是感情?”

    奉先和尤乙皆沉默下来。若说功德,她还欠着他们十万功德呢,怎么可能有人惦记?若说修为,南川左臂处的那个伤疤已经决定了她这辈子的修为不过如此。然而,与这两个相比,最不可能的还是她的感情。

    南川可是成了两次亲都没成功的衰神!

    尤乙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来。沉默一会,这才又开口道:“那个,我们谈谈去哪找楚青城吧。”

    南川沉默不言,不接话。尤乙见了,硬着头皮继续道:“文帝说,慕执安是在青城拿到闭神符的。那楚青城必定出现过。他以前是青城派的掌门,会不会去青城山了?”

    奉先摇了摇头,道:“不见得。他要是真在意一派掌门身份的话,怎么可能这么阴损?我看呀,十有八九去了当年的叶府。”

    南川听到‘叶府’二字,目光微颤,却依旧一语不发,转头看向门外。尤乙见状,道:“叶府在百年前就已经化作废墟了,楚青城怎么可能去?”

    奉先还没回答,那少年竟笑出声来。尤乙见了,冷声道:“你笑什么?”

    小水道:“我笑你们二人,当真不中用。”

    南川闻言看向少年,却见他环抱双臂,不顾奉先尤乙的黑脸,悠悠道:“听你们的意思,这两处地方对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很有意义。若是我,大家都知道的地方,我才不会去。去干什么,等着被你们抓?”

    南川心道,小水竟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虽然人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可这对楚青城来说,根本不成立,他才不会出现在这些地方。也正因如此,南川才会找这么多年依旧不见楚青城踪迹。其实想想,找楚青城这个道怨,就是大海捞针。

    怨灵为鬼杰,所以它们的活动范围就限制在自己坟墓周边百里的地方。道怨是没有飞升的道士,它们生前心系天下,那么整个人间便是它们的活动范围。红尘人间浩瀚,寻一只飘渺的道怨,不是大海捞针是什么?

    尤乙目光紧缩,道:“那你说,去哪找?”

    小水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尤乙气结,瞪了一眼少年后就要动手,奉先也作出帮忙的手势,南川伸手扶额,随即举手道:“住手吧,我都要饿晕了。”她站起身,走到小水近前,道:“小水,你可有办法找到?”

    小水道:“办法是有,”三人目光皆看向他,见状,少年道:“不过只是增大几率,并不能百分百找到。”

    南川道:“总比大海捞针好。”

    小水道:“噬怨花最喜怨气,道怨的怨气颇重,只要将噬怨花八瓣撕下,它们就会循着怨气找去。怨气越重的地方,白色花瓣就会变得越黑。我们可以用噬怨花找楚青城。”

    尤乙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噬怨花这种神花只存在于古籍神册之中,我们怎么可能用它找道怨?”

    小水勾唇,随意打了个响指,一朵八瓣白花,散发着幽幽冷香出现在众人眼前。其余三人惊道:“噬怨花?!”

    他将花放到南川手上,道:“在下正好是无忧杂货店的老板,虽然经营的是小本生意,可噬怨花我还是有的。”

    尤乙这次无话可说。南川却道:“这噬怨花很珍稀,我不能......”

    小水道:“姐姐,我送你的。现在它属于你,做你想做的事吧。”

    南川寻找楚青城太久了,若是以往,她定会坚持不要。可是她太想了却这桩往事,于是感激地看着少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然后撕下花瓣,对准方位,凝了灵力朝八方散去。

    花瓣随风飞远,南川见了,道:“半个时辰后花瓣便会回来,我们等等吧。”这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传来咕咕咕的声音。

    南川真的饿得要死了!

    奉先见噬怨花散出,有了找楚青城的希望,自然人也跟着轻松下来。听到南川饿的肚子叫后,道:“葬情呀,你放烟火爆竹呢,这么响!”

    南川道:“对不起,吵着二位仙倌了。”

    奉先道:“谁让你不好好修功德?要是能彻底飞升,你就不会感到饥饿了。”

    南川道:“是呀是呀,我有问题。”

    这时,小水从腰间的荷包内掏出糖丸,送到南川眼前,道:“姐姐,用这个垫一垫,还能补血。”

    奉先:“......”

    南川接过来,笑了笑,也没跟他客气,吃了起来。

    尤乙道:“你怎么能吃他给的东西?万一......”

    南川打断道:“这是我的糖丸,只不过小水帮我带着呢。”

    上次的包子掉在地上,浪费了不少,南川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太衰,才会连包子都保不住。所以这次离开葬情殿时,当少年提出他帮忙拿着糖丸时,南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在旁边打量已久的奉先终于发问,疑惑道:“葬情,他又是送噬怨花又是帮你带糖丸,他不会,真的是你苦命的新郎官吧?!”

    南川诚实道:“不是,我还没找到新郎官。”这时,她忽然指了指尤乙,道:“司命以前给我牵过红线,很结实的,不过还是辜负了新郎官。我呀,自此桃花绝。不过——”

    奉先道:“不过什么?葬情南川,我发现你说话真讨厌,不一次性说完。急死个人。”

    南川笑了笑,道:“不过,武神大人风神俊朗,命硬如铁,若是你愿意娶我,那我......”

    “闭嘴!葬情南川,我日你大爷!你竟然敢打我的主意?!!!!”奉先又在掏刀:“我特么砍死你呀!”

    南川和尤乙对视一眼,旋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奉先:“......我日你们大爷!”

    对面,红衣少年忽然出手,利落截住奉先的冷月,闷声道:“把刀放回去!”

    自从南川见到小水,他总是一副温柔无害的小绵羊模样。突然见他冷漠发狠,南川赶紧拉住,道:“小水!别冲动,我们是在玩笑。”

    玩笑吗?一点也不好笑!

    小水道:“姐姐是女孩子,怎么能听得这么粗鄙的言语?”

    尤乙和奉先闻言,这两位习惯日来日去的仙倌战术性后仰,对视眨了眨眼睛,然后,轮到他们哈哈大笑了。

    二人笑得直不起腰来,然后拍着大腿,大笑道:“哈哈哈,就她,就她还女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川:“......”

    说实话,被人当女孩子呵护的心情十分美妙,南川很喜欢这种被关注的感觉。刹那间,感动在心中化开,流淌。她感激地看了看少年,却见小水蹙着眉,抿唇,冷酷的眼神莫名让南川心中一紧。她连忙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习惯了。他们对我挺好的。”

    小水沉默不语。沉吟片刻后才道:“姐姐,你很好。”

    南川想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回的哪一句。少年的意思是,你很好,没有辜负新郎官。

    南川心中微妙,忽然,尤乙指着她的身后道:“别动,南川,你身后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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