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暑假的补习，因为有杜柯在，显得格外快乐。

    每天上午正常上课，下午是自习，学校里只有他们这群准高三生，空空荡荡的，老师们管得不严，马佳佳得以常常偷溜去体育馆看杜柯打球，不过，她不敢直接去看台上坐着，那样太惹人注意，只在门口站着看一看就回去。有好几次，躲不过老师的巡视，马佳佳去得晚了，只剩杜柯自己收拾训练器材，马佳佳走下篮球场帮他把篮球一个个拾进筐里，四下无人，体育馆的大门被反锁，器材室的门虚掩着，他们坐在摞得高高的软垫上讲着小话，然后互相亲吻。

    然而，还没等暑假结束，杜柯又去外地集训了，这一次，他去得格外久，马佳佳很少主动和他联系，心底的依恋仿佛积聚成阴云久久不能散去。

    九月底，一场场的秋雨淅沥不停的时候，他才回来。

    周一早上，马佳佳正在教室里困得东倒西歪，同桌背起书来鬼哭狼嚎的样子也没能驱散走她的半分困意，手机在贴身的口袋里嗡嗡地震了两下，班主任正在来回抽查背书，距离她的位置只有两步，她怕被当成活靶子扫射，就悄悄地把手机电池抠了下来。

    其实，带手机上学的同学并不多，只是因为马佳佳总是需要跑来跑去地补习，父母担心联系不上她，才特意拜托了班主任批准她带手机，同学们有时给家里打电话也会借用马佳佳的手机，因此，即使马佳佳有时会偷偷查看些消息，同学们也很乐于给她打个掩护。

    大课间，马佳佳和几位女同学结伴去买零食，小雨飘得很急，马佳佳穿了一件防水的冲锋衣，没有打伞，几位女同学都是两人合撑一把，去后门小卖部的路并不宽阔，人也很多，打着伞并排是走不开的，她自己跟在同学们后面，嘴里还叼着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

    走在前面的女同学踩到一块活动的地砖，地砖下藏着的泥水溅脏了她们的衣服，于是她们回头提醒着马佳佳：“马佳佳，你小心一点啊！这里有块砖是活动的！”

    马佳佳的眼镜被细密的雨水变得模糊，她停下来用手擦着眼镜上的水珠，回应道：“好！”同学们已经走远了，她立刻快走几步想要赶上她们。

    突然从左侧冲出来一个撑着伞的高大身影猛地伸出胳膊搂住了马佳佳的肩膀，马佳佳吓得惊呼出声：“啊！”

    周围的同学纷纷对杜柯和马佳佳行起了注目礼，马佳佳觉得尴尬，杜柯却压根没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们，拧起了马佳佳的耳朵：“我早上给你发了十几条消息，你怎么都不回我？”

    马佳佳愣了一下，赶紧拉开拉链，把手伸进衣服内兜里掏出被拆掉电池的手机组装上，不好意思地冲杜柯笑了笑：“早上老师检查背书呢，手机突然响了，来不及关机，我就把电池抠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她讲话的时候棒棒糖还含在嘴里，导致她的一侧面颊像仓鼠的腮帮子那样鼓起来，杜柯毫不客气地伸手把棒棒糖从她嘴里拽出来，塞进了自己嘴里。

    马佳佳紧张地环视周围，生怕有人发现这过于亲密的举动，杜柯仍搂着马佳佳的肩膀：“你又看什么呢？”

    马佳佳只好把他往旁边小路上推，小声地嘟囔：“你别这样，万一被人看见了就麻烦了。”

    杜柯被她一推，两个人成了面对面地站着，马佳佳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不住地使着力，杜柯没用半分力气，被她推得连连后退：“行了啊，你到底是想和我划清界限，还是想占我便宜啊？”

    马佳佳无视他的取笑，拽着他的胳膊把他转过来，让他背对主路上的人潮，下着雨，大家都撑着伞，应该不会注意到这边，小声地有些语无伦次说：“你回来啦，我好高兴，我好想你，我真的想你，你怎么也没有跟我说呢？”

    杜柯盯着头发被雨水打湿的马佳佳：“我一有空就给你发消息，可是你回我却回得很少，我以为你一点也不想我。”

    马佳佳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像两个正常的同学聊天那样站着，可悄悄说出口的解释却带着甜蜜的意味：“我想你啊，我怎么会不想你呢？我昨天还看了你的新照片和动态，还给你点了赞，你看到了吗？你的消息我都看到了，可是有时候在上课就没办法回，我每天晚上都给你发消息说晚安的啊，你看到了吗？”

    杜柯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用略带哀怨的眼神瞅着马佳佳，马佳佳急得手心冒汗，两只手放在一起搓了又搓，像只无头苍蝇。

    杜柯看她一副心焦的样子，也不再逗她了：“你现在去哪？你穿这黑漆漆的一身，要不是刚才有人喊你，我都没看见你。”

    马佳佳像急于投诚的叛军头子：“我和同学打算一起去买零食呢，本来就没跟上，这一跟你说话都看不见她们人影了。”

    杜柯轻轻巧巧地把伞转了一圈，水滴飞溅，：“我陪你去吧，看你的头发都淋湿了，下着雨，别人都知道打伞，就你不打，你不会就是老人说的那种下雨都不知道往家跑的傻妞吧？”

    马佳佳争辩道：“不用你陪我，我同学估计还在前面等我呢，再说了，我这件衣服是防水的，我只是忘了戴上帽子。”

    杜柯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在手里：“你吃不吃糖？”

    马佳佳不知道杜柯在打什么主意：“这本来就是我在吃的糖。”

    杜柯趁她说话一下子把糖塞进她的嘴里，马佳佳闭上嘴巴，杜柯却不放手，马佳佳忍不住又开口说：“你干什么呀？”

    杜柯又把棒棒糖拽出来塞回自己嘴巴里，勾住马佳佳的脖子往前走：“你别逼我亲你啊。”

    马佳佳被威胁，只好缩着脖子跟他往小卖部的方向走，路上她费尽了唇舌求杜柯把胳膊放下来两个人并排走就可以了，杜柯根本不搭理她，马佳佳只好答应杜柯这周六下午休息的时候一定和他见面，杜柯才露出勉强满意的表情，松开了揽着马佳佳的胳膊，还不忘了补上一句：“把你这次月考的数学试卷拿来，我要看。”。

    耽误了太长时间，原本一起的女同学们都已经买好零食准备回班了，马佳佳和杜柯才刚来到水泄不通的小卖部门口，看到杜柯和马佳佳在一把伞下站着，女同学们冲着马佳佳不停地挤眉弄眼，有极机敏的女同学那双锐利的眼睛已经发现原本马佳佳嘴里的棒棒糖此刻却被杜柯含着，她赶忙不停地拽着同学的衣角催促她们快走，因为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跟她们分享这个最新的发现了！

    杜柯和马佳佳在流言中一直扮演着的是远房表兄妹的角色，因此，女同学的这个发现并没有获得大部分人的支持，面对那些“你怎么知道是同一根棒棒糖而不是马佳佳给了杜柯一根没吃过的棒棒糖呢”的质疑，她也找不出有力地证据来反击，只好不了了之。

    总之，只要有人出来怀疑马佳佳和杜柯的关系，更多的人都会说：“怎么会呢？杜柯？和马佳佳？怎么会呢？”

    是啊，有时马佳佳总在夜晚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自己和杜柯的那些亲密接触是真的吗？会不会醒来就变成一场梦？她把杜柯发给她的消息都存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在转存到电脑的加密文件夹里，觉得不真实的时候就时常拿出来看一看，那些屏幕上的字都变成花蝴蝶飞了起来，每天都像做梦一样。

    小雨淅淅沥沥地飘了一整天，入秋以来，几乎日日如此。

    下了晚自习，马佳佳收拾好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因为下午杜柯发消息告诉她自己会在出了校门往右转的第一个路口等她，这是她和杜柯协商后的结果，不然，本来杜柯坚持要在训练完成后来校门口等她，马佳佳跟杜柯坦言自己承受不了这个场面，而且，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和杜柯的关系，毕竟杜柯和自己也没有亲口说过对方是自己的女朋友和男朋友这回事，这是他们一开始就达成的共识，要耐心等待。

    马佳佳一路都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跑，她想快点见到杜柯，想得心脏像燃烧的烟火一样爆裂着。

    杜柯身形颀长，在拥堵的雨夜里依然十分出挑，马佳佳站在红绿灯前，远远地就瞧见了他的身影。

    学校处的红灯总是十分漫长，尤其是这个人行横道上的红灯，更是足足有九十九秒，马佳佳赶在了黄灯的最后一秒到达，只好站在路牙上等红灯，边等边给自己顺气。

    几个附近中学的女学生围住了杜柯，看样子是在要他的联系方式，马佳佳扶了扶眼镜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杜柯接过女孩子手里的笔，在本子上飞快地写下了一些字，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笑闹着走远了。

    绿灯亮起，马佳佳也不着急了，慢慢地朝杜柯踱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