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站在鸢娘身侧的烟娘笑了笑:“既然二位要比,那我们新音坊自然支持,我们本就是乐坊,不论是什么形式的乐斗烟娘都鼎力支持,几位若是需要乐器,便同我们家伙计说。”

    白衣人哂笑一声:“不必。”他从座下抽出一个极长的袋子,里头放着的正是他的长琴,“你先还是我先?”

    鸢娘浅笑道:“公子是客人,自然是由公子来选。”

    白衣人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几步跨上了新音坊的台子,在台子中间就地坐下,那个布袋被他一点点拂开,露出了其中珍贵的长琴,琴身光泽极好,一看便知它的主人极为钟爱这把长琴。

    而原本站在台子上的鸢娘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整个台子上只有白衣男子一人。

    他的左手痴迷地抚过长琴,随后右手在琴弦上一挑,极有韵味的琴音在新音坊内响起,凡是懂乐音的人便知,此人在琴之一道上恐怕也是浸淫多年,而他手底下的这把琴,恐怕也是前朝几具古琴其中之一。

    众人皆静了下来,原本还有些不忿的心情逐渐在缥缈的乐声中逐渐远去,月色透过台子边上的窗棂和纱幔,洒出一地的银辉。

    众人似在松前竹下,与友人饮月畅谈,就在琴音逐渐高涨之时,不知从何处传来“叮”的一声,将众人从琴音之中唤了回来。

    只见台子上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身穿繁复的红色舞裙的女子,以及一排透着古色的编钟,编钟的叮咚之声将台子上的琴曲完全盖了过去,不知不觉间,琴音似乎就跟着编钟的音色走了,众人似是站在了恢弘的寺院之中,红衣女子的长袖拂过编钟,靡靡之音响彻寰宇。

    台下的白衣人见状,立刻又有一人几步跨了上去,从腰间取出长箫,一曲琴箫合奏似是将场上的乐声扳了回来。

    只是下一刻,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琴音伴着编钟之声,将整个新音坊彻底变成了编钟与琴音的天下。

    这个乐声杨沫再熟悉不过了,塞北那五年里,她几乎每月都能听见三四回,曲声清越带着豁达的悠扬,可其中似乎还藏着许多不可言说的心思。

    在座众人皆惊叹于今日此等百年难得一见的乐斗,两方明明是互相斗乐,各成一派,却又隐隐变得相辅相成,逐渐便有些自得其乐的意味。

    唯有后座一人,依旧颇有闲情的倒着茶水,品着点心,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一杯冰凉的陶瓷杯贴到了唇上,杨沫才回过神来,上首的女子手中捏着一个小木槌,随着“咚”的一声,敲下了这场乐斗的最后一下。

    最先头上去的那人手覆在琴面上,抿着唇,面色有些难看,琴弦还在手下轻轻震颤,可乐音已完全停了下来,像这般的比试,节奏被对方带着走了,那他便是输了。

    他抱起自己的长琴,同吹箫者对视了一眼,便走了下去,眼下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下面领头的那个白衣人起身冲女子点了点头道:“姑娘曲风大气,是我们输了,只是不知台上奏曲的是何人?”

    鸢娘浅笑一声:“那是我们乐坊的乐师,平日里不常在此,方才奏完便离开了。”

    鸢娘话音刚落,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就坐到了杨沫身边,兀自倒了杯茶,杨沫转头看去,就看到东方先生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与沈书对望了一眼,随后二人似是达成了什么协定一般同时放下了茶盏看向堂中的那场热闹。

    为首的白衣人似乎一点也不生气,他同鸢娘行了一个半礼说道:“我等也是听闻此处佳人美乐,不知这位娘子是否有兴趣入京?”

    鸢娘笑了笑,既没说同意,但也未拒绝,反倒是原本在台子下方的烟娘见状不对,忙上前几步打了个圆场:“各位,今夜可是属于我们鸢娘的晚上,鸢娘的归属,自然要由各位来决定。”

    烟娘笑的花枝招展,可言下之意不还是价高者得吗?

    听到烟娘的话,鸢娘冲着台子下方重新拜了一礼,而新音坊堂中也重新恢复了热闹,那些个商贾书生身侧的红粉佳人又为他们添了一杯酒,就连杨沫都以为眼下兴许是闹完了的时候,那位领头的白衣人再次不卑不亢的开口,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似是对于方才烟娘和鸢娘的婉拒不以为意。

    “二位娘子,在下愿出千两白银替这位姑娘赎身,不知二位娘子意下如何?”

    白衣人的声音温和中带着清透,但总觉得其中带着微微的嘲意。

    他这句话说完,堂中又静了下来,这回就连那些替人倒酒的娘子面上都有些许难看,毕竟青州还算是富庶,可也不见谁这般拿钱砸人。

    鸢娘抿了抿唇,还未说话,先前一直给鸢娘捧场的那个胡人突然开口,汉话竟意想不到的说的极好。

    “你这个人,看着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说出来的话怎么这般没有礼数,亏你们还是什么礼仪大邦呢?这娘子一个姑娘家,你拿银子砸人家脸上,就要带她走,你是不是觉得整个青州就你钱多啊?”

    这人话糙理不糙,他话音一落,底下的一些人有一句说一句都开口嘲讽起那几个白衣人。

    “此人甚是无礼,斗乐便斗乐,输了还不认账,竟用那等黄白之物侮辱鸢娘,甚是粗鄙!粗鄙不堪!”

    “你这人上来就拿银子砸人,真当我青州没人了?”

    “才一千两银子就想带走鸢娘,我出五千两!”

    “……你快省省吧,在青州赎花魁可不是这么个流程。”

    “啊?这……我也是前几日才到此地,失礼失礼……”

    烟娘面色也沉了下来,但还是给白衣人解释道:“这位公子,你若是诚心想为我们鸢娘赎身,便去院中提银记名,等明日来接也是一样的。”

    白衣人又同鸢娘行了半礼道:“倒是在下鲁莽了,我不知青州规矩,只是我等近日在青州已停留许久,实在是不好多等,既然各位觉得在下出钱少了,那么我出千金可值?”

    白衣人似是听懂了,又似是没听懂,依旧兀自在堂中报价。

    那胡人猛地站了起来,腰间的袖刀被他一把丢在了桌上,刀鞘上镶嵌着青色同黑色的玉石,一看便价值不菲:“你这人,是听不懂话吗?你要出价是吧?那我同你好好地出一出。”

    “这把刀,上头的黑玉是岐山玉,青玉是和氏璧,我这把刀不说价值万金,两千金总也是有的,你要是真想替姑娘赎身,就拿点诚意出来!”

    白衣人也笑了:“两千金……为了一个姑娘,倒是不知阁下是何身份,月前突厥使者可是才回突厥,倒不知你是哪国的来客?”

    “砰”的一声,一个黑脸的大胡子胡人一脚踹翻了白衣人面前的矮桌,瓜仁果干撒了一地,青瓷的茶盏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两圈,那个大胡子一副怒火滔天的样子,粗壮的手臂伸出,上头青筋暴起,对着白衣人比了一个拳头,那群白衣人统统站了起来,很是愤怒地瞪着大胡子。

    “%*……¥*……”

    可大胡子说出口的话却是北地的胡人语言,这个堂中除了沈书和东方泾,恐怕没有第三个汉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了。

    领头的白脸胡人将大胡子的手按了下来,“你管我是哪里来的人,如今坐在这里的,都是鸢娘的客人,只要我能出得起银子,我为何不能坐在这里?”

    白衣人身后的几个年纪看上去略小的听到这话有些忍不了了,他们几人对视了一番,其中一个皱起眉头道:“此乃我大周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胡人在这里大放厥词!”

    烟娘见势不妙,立即笑了笑,开口打断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各位若真有心,我这便叫管事将银钱记下来,只是各位需要提所喊银钱的一成用以抵押,若是最后没得人,那银钱自然会退回各位的。”

    矮桌上的袖刀被胡人一脚踢了过去,似是丝毫不在意,“拿去!今日我看看还有谁能比我出价还高!”

    白衣人面色微微发沉,话说到这里,实际上他们本就不会那出千金来给一个乐工或舞女赎身,那个价钱早就超过他们这回下江南的预算了,眼前这几个胡人整的这一出,将他们原本的希望彻底打碎。

    白衣人拂了拂袖子道:“既然这位客人这般心切,我等便不好夺人所爱了。”

    他低声冲身后那些人道了一句“走”,那五六个白色锦衣的年轻人就从新音坊彻底退走。

    白脸的胡人似乎颇为自得,还同台子上头的鸢娘笑了笑,随后叫自己的那几个兄弟一道坐了下来。

    虽然新音坊内看似回归了平和,但是好些人都暗戳戳的往那胡人的方向多看了几眼,要知道,那些寻常的胡商,怎么可能随便拿出一柄袖刀便价值万金?整个新音坊里的氛围变得怪异了许多,而烟娘与鸢娘虽然知道缘由,可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

    正当乐坊的管事想将那柄刀从地上拾起,登记在册子上时,从大堂中间偏后的位置突然冲出来一个穿着褐色罩衣的男子,一把将那柄刀抢了过来,刀柄被他一下子便拔了出来,对准了新音坊的一个角落。

    “你这小娘皮,我找了你整整两日,没想到你竟然躲到这个地方来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