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馆的前殿里，狼藉一片，此前乐伎们弹奏的琴筝断裂一地，桌椅倒地，酒液混杂着血腥味。

    赤色湿了殿中的舞绸，显出几分触目惊心来。

    陈帝坐在大殿中央，神态懒懒地俯视着地上的女人，眼中何曾有一丝一毫的醉意。

    舅母匍匐在地上，没了一只胳膊，口间是哽哽的痛吟声，她看得心惊肉跳。

    陈帝看到她走来，厉目略抬，视线在她额头上一落，“脸怎么了？”

    陈昭茫然抬眸，他拧眉，“耳朵聋了！”

    陈昭忙摸了摸脸，瞟了眼地上的舅母，小声道：“没怎么。”

    他不耐烦地招了下手，扫过地上的人，眼中对生死的漠然，叫她觉得与此前母后听到他遇刺时一模一样。

    “父皇。”她忐忑上前。

    他打量了她一眼，伸出手指按了一下她额头，她大痛急急躲开，“疼疼疼！”

    “满脸的红点子，额头怎么回事？撞到哪儿了？”

    陈昭摸了摸额头，吃了一惊，竟然有了一处凹陷，“可能是……佛珠崩的。”

    陈帝顿时冷笑道，“这下脑子是真的有坑儿了，日后可怎么继承朕的万里江山。”

    她尴尬，看了眼地上疼得不住颤抖的舅母，眼中忍不住露出同情。

    三年前，舅舅携舅母从会稽赶来恭贺她的生辰，顺便接手外祖父的相位，众人皆在恭贺吴家要出第二任宰相的时候，舅舅犯了大错。

    他在宫宴上玷辱了裴贵妃……

    “陈帝你不得好死！” 地上的女人大喝一声将她的思绪打断。

    陈帝脸上带着几分残忍的笑，“你说，吴璘知道咱们这么爽吗？”

    “父皇……”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畜生！你陷害忠良，不得好死！吴家生生世世诅咒你陈家满门不得好死！”

    “活该你无后！活该你无后！”

    陈帝原本还笑盈盈的脸上登时一变，猛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利剑，那剑直直朝她胸口而去。

    “噗——”

    舅母吐出了血水，倒在了地上，浑身因为痛楚打着哆嗦，那双美丽的眸子满是嘲弄轻蔑。

    仿佛依旧在说，活该你没有子嗣！

    “来人！将她拖出去，五马分尸！”陈帝暴怒，看着地上的女人，犹觉得不能泄愤，“将她的尸体拖出去喂狗！”

    “父皇！”

    “你闭嘴！”他骤然高喝一声，猛地将她掼在卢氏身上，“可怜她是不是？你可怜她是不是？你老子差点被她杀了你可怜她！咳咳，咳咳！”他剧烈咳嗽了一声，看了眼手心，将手背在了后面。

    陈昭正瞧见舅母那断了的手臂，慌得满地乱爬，急急避开，“父皇，父皇……”

    陈帝闭了闭眼睛，将她的软弱看在眼里，像是彻底放弃了一般，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道：“给你舅母收尸吧。人来！将卢氏的手臂给皇后送去！”

    陈昭面色煞白，他又发疯了。

    “拖着她滚出去，滚！滚！”陈帝像个失控的狮子，冲她大喝。

    她赶忙爬起来，拽着舅母的一条腿闷头往殿外走。

    门口，裴朔道：“我来？”

    她摇头。

    舅母死了。她要送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