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案

    和王姨娘那般慌张不同,宴凌显得冷静很多,她当然知道自己缘何被抓,她等这天等了已经足足快半月之久,终于来了!

    宴凌被李剑一行人押至县衙府,噗通跪在冰冷的公堂地板上。两边全是着青黑官服的衙役,手里杵着水火棍,一脸严肃的模样。正前方是一张上等红木制成的公案桌,公案桌上放着四个竹筒,分别写着“执法严明”的字样,后面还有一张刻着“明镜高悬”的巨大牌匾。旁边还有一张太师椅,不知是给何人坐的,两边位置都空空如也。

    这还是宴凌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公堂,从前她只在话本上看过,有时候也听爹爹讲过,却还从未有机会去亲眼看看,正在她看得出神之际。

    两边衙役忽然拿起手中的水火棍咚咙咚咙地捶起来,口中慢慢喊出:“~威~武~”

    随着威武的声音渐高,从公堂的左侧出来三个人。为首的那人体态略胖,肤色黝黑,着一身绿色官服,头戴幞头,竟有一副关公样,那便是淮柳县县令顾良。

    紧跟在后面的人外穿一件金绸内敛一件红衣,青丝及腰,头戴一根白玉簪子,翩翩然坐在了县令右侧的那张红木太师椅上,冲宴凌点头微微一笑,那人正是伤寒杂病馆馆主——萧崎。

    宴凌有些惊讶于他的到来,她虽略有耳闻县令夫人是萧崎半个干娘,自知他们关系甚好,却不知他还会参与断案。

    最后一位出来的便是李护卫了,站在县令的左侧,依旧是那副冷漠淡然的模样。

    人已到齐,威武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

    “你就是云烟阁的嫣儿?”顾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正是民女,”宴凌答道。

    “你可知罪!”顾良忽然厉声道。

    “我......县令大人息怒,”宴凌当即趴在公堂上将头埋下不敢看他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委屈道:“小女不知何罪。”

    “大胆!”顾良一拍惊木堂大吼一声,下面的衙役紧接着又发出“~威~武~”的声音。

    “你假冒邱太师长女,书信太师府,你该当何罪!”

    宴凌心中噗通一声,她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李护卫!”见她不答,顾良冲李剑喊了声。

    李剑了然,从胸口摸出一封盖有太师府公印的信封出来,交予顾良。

    “这是今早收到的太师府来信,你且看看!”顾良将信封仍在地上。

    宴凌颤颤巍巍爬过去将信封打开,只见信上简简单单写着几个大字。信上道:此女所言无一属实,心思颇深,望大人明断。

    “我......”在云烟阁的这几个月她别的没学会,演技倒颇有长进,宴凌哭泣道:“小女知罪,小女不该假冒太师之女,只是......”

    “只是......”宴凌泣不成声。

    “嫣儿姑娘莫怕,”萧崎在侧旁柔声道:“顾大人是明察秋毫的清官,你有何顾忌大可在顾大人面前直说,大人定会帮你做主。”

    宴凌顿时心头像是飘过一团烈火,这人不光神情像,连安慰时的语调都如出一辙,让她忽然想起从前跟着翡苏学武时的情景。那时候她手上力量小,学得慢,心里焦躁的很,每每这时候,翡苏就会安慰她不着急,慢慢来。他总是像个小太阳似的,照耀着她,明明自己也比他小不了几个月,却总被他保护着。

    可是,斯人已逝。宴凌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整理思绪道:“民女本是梓童山庄童婆婆的养女,但是三个月前婆婆去世,民女安葬婆婆之后没了去处,在路上遇到招工的告示便跟随告示前去。谁料有人从后面偷袭,给民女下了蒙汗药,再醒来的时候已成了云烟阁的花魁。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梓童山庄一查便知。”

    “你的身世我尚且不论,但你说你是被拐,何以见得?”顾良皱着眉道,“在座的都知道,成为花魁需要与云烟阁签订契约,若非你本人意愿,又如何成为得了花魁呢?”

    “大人有所不知,”宴凌道:“云烟阁的女子大多是王姨娘拐来的,店内打手众多,如若女子不签定契约便会被打被骂,甚至丢给跑堂的糟蹋,若是逃跑被抓,轻则打骂,重则断手断脚。”

    “大胆!”顾良道:“你的意思是本大人所辖县内有一个如此巨大的人口拐卖窝点,而我却不自知?!”

    “民女不敢!”宴凌道:“云烟阁做事隐蔽,外面的人难以察觉,而察觉之人却已是身在其中,难以自救,故而能将此事隐藏至今。”

    “你可知道,你今日公堂所说之话如若有假,会是什么后果!”

    “民女当然知道!”宴凌眼神无比坚决道:“正是因此民女才不敢对大人撒谎,民女所说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察!”

    “好好好,你说你句句属实,”顾良一拍惊木堂,“来人!传王姨娘!”

    不一会儿一名衙役便带着王姨娘从门外匆匆赶来,王姨娘见这阵仗连忙跪下身来,“民女王惜花见过大人。”

    “王姨娘,”顾良问道:“你来淮柳县多长时间了?云烟阁开了多久?店内的姑娘都是从何而来?”

    王姨娘斜眼瞟了一眼宴凌,低声道:“民女十五岁那年便来了淮柳县,距今已有二十载,二十一岁开云烟阁,姑娘都是告示招工而来,自愿签订协议,期间吃穿住行均由云烟阁出,每人所签合约均留在案,大人若是需要,民女可一一提供。”

    “你可听清?”顾良看向宴凌道。

    “回禀大人,”宴凌毫无畏惧道:“王姨娘乃云烟阁掌柜,她会有此说法也并不奇怪,大人不妨问问那些被拐的姑娘,看看他们又是否会同意姨娘说法?”

    “被拐?!”王姨娘满面震惊,又似有些伤情道:“亏我今早还担心你被衙役带走,没成想你却先反咬一口!嫣儿姑娘,我平日里带你不薄,你为何存心害我,竟说出如此荒诞之言?!”

    “不薄?!”宴凌笑了,“王姨娘可真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扇我巴掌,拿银针扎我,喂我们馊饭,这些就是待我们不薄?!王姨娘你好狠的心!”

    “你!!!我真是满腹好心喂了狗,”王姨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喊道:“大人!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嫣儿姑娘如此栽赃辱我名声,还望大人明察啊!”

    “肃静!”顾良一拍惊木堂,公堂之上瞬间安静不少。

    “云烟阁的姑娘可有带来?”顾良侧身问李剑。

    “都在门外,”李剑冲旁边的衙役道:“带进来。”

    转瞬间,进来十五六名穿着花花绿绿群衫的姑娘,大都一副颤巍巍的样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位似是腿部有疾,走起路来晃晃悠悠,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等到人都到齐了,公堂一下子热闹不少。

    顾良清清嗓子道:“本官问你们,你们都要如实回答!”

    众人相互看看,都齐声回答:“是。”

    “你们进云烟阁,王姨娘可有与你们签定协议?”

    “有。”

    “所签协议可是出于自愿?”

    下面的女孩相互望望,捏着手,似是有些犹豫。

    “你们实话实说,”王姨娘突然开口,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道:“县令大人不会为难你们的。”

    “王姨娘,”萧崎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笑道:“县令大人还没有向您问话呢。”

    “萧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王姨娘先是有些惊讶,随后恶狠狠地瞪了萧崎一眼。

    “住口!”只见顾良一拍桌子怒道:“师爷不在衙门?难道还要在你的云烟阁吗?!”

    王姨娘心下一惊,她一直以为萧崎不过就是个散养在外的病娇公子,虽闻他与县令夫人故交,但他终日待在那个伤寒杂病馆内,平日里也未见有什么县衙府的人问候,都以为只是假说。没成想居然是真的,忙给了自己两巴掌道:“大人恕罪!是民女多嘴,有眼不识泰山,民女该罚!”

    见她打了两巴掌后,顾良抬手止住,继续道:“方才的话你们还没有回答。”

    公堂之上安静了一会儿,站在最前端的女子突然跪下道:“民女与姨娘签定契约都是出于自愿,姨娘管我们吃穿用度,平日里待我们不薄,民女感激不尽。”

    说着说着,后面的姑娘也跟着跪了下来,口口声声称是出于自愿与王姨娘签定契约。

    “你呢?”顾良看着最后站着的那位姑娘。

    “我......”那姑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跪了下来,果断道:“回禀大人,我们所说的都是实话,我们......我们都是自愿与姨娘签定的契约。”

    “你们!”宴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些了什么,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骨头这么软,这么胆小怕事,宁愿忍受继续回去挨打受罚,也不愿群起逃脱,“你们难道都忘了王姨娘当初是怎么对你们的了吗?!你忘了你的腿伤是怎么来的吗?你忘了你的手指为什么少掉一根吗?你们都忘了那些扎在你们身上银针的痛苦了吗?都忘了馊水的味道了吗?说话啊!”

    “我......我们......我们不明白嫣儿姑娘在说什么?”

    “是啊,王姨娘平日里给我们买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零嘴,实在不明白嫣儿姑娘为何如此污蔑姨娘。”

    “是啊是啊.....”

    可笑!真是可笑!宴凌忽然觉得自己竟像个笑话!昔日的秉烛夜谈,换来的不过是临阵倒戈的背刺。可笑之极!

    “嫣儿姑娘,”顾良转向宴凌道:“你可还有什么话想说?”

    “民女无话可说。”

    “假冒太师之女你可认罪?”

    “民女认罪。”

    “诽谤云烟阁你可认罪?”

    宴凌咬的牙齿渗出了血,“民女,认罪!”

    “好!”顾良又看了眼萧崎的方向道:“师爷可还有什么补充?”

    “大人定夺就行,”萧崎依旧靠在太师椅上,还是那副略有困倦的模样。

    “来人啊,”顾良大吼一声,“嫣儿假冒太师之女并诽谤云烟阁,行为恶劣,但念其有悔改之意,隧罚笞杖四十立即执行,并处羁期三月,诸位可有意见?”

    公堂之人纷纷摇头。

    “——退堂!”

    “~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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