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军

    二人一夜无话,翌日见雨势稍小便要动身折返。承蒙人照料,扶筝原想赠些金银聊表谢意,可是自己身上空空如也,莫说是金银,昨日走的狼狈,今日身上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她拿胳膊去撞霍霆,也是巧了,他这会儿兜里比脸都干净。

    霍霆朝她尴尬的笑了笑,等回去了派人赠些东西来也是使得的。几人寒暄几句便同那妇人道了别,这妇人也是热情,招呼他们有空常来玩。

    昨日骤雨初歇,今日林中芳草的清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格外的沁人心脾,霍霆去牵扶筝的手:“路滑,我扶你。”

    扶筝这次倒是并未拒绝,只是时不时的侧头去看他,她这举动在霍霆看来颇为奇怪:“我脸上有花?”

    “殿下,”扶筝突然顿住了脚步,答非所问道:“您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跟你想象的并不一样,您不会丢下我的对吗?”她又重复了一遍。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霍霆反思:“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你觉得患得患失了?”

    “不是,”她道:“或许我并没有殿下想象的那么好。”

    霍霆失笑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让我看看哪不够好?哎呀,这是谁家孩子长得这么齐全,性情又好,你说以后谁这么有福气能娶到这么好的孩子?”

    扶筝笑了笑不再执着于这个,霍霆则问:“累吗?我背你?”

    原以为她会像昨日那般坚强,霍霆正在纠结如果不给背怎么将人抱回去呢,就听扶筝咕哝着示弱:“腿好酸,脚也疼。”

    这小鬼第一次这么温顺,霍霆怎会不喜欢,他在人跟前撑腿半蹲:“上来。”

    扶筝便乖顺的环住他的脖颈,胡乱指挥道:“往左。”

    霍霆刚走出一小段,便听她又出声:“往右往右。”

    “你快点,跑起来嘛。”

    “你想累死我?”霍霆低头看路:“倒不是跑不动,路太滑再把你给摔了。”

    “殿下。”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喊,想是霍霆一夜未归太子府的人找出来了,扶筝再没了刚才的神气,慌张道:“快放我下来。”

    “都是自己人你怕什么?”霍霆背着她往人群中走,扶筝挣脱不得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他吃痛松手,扶筝趁机跳下来和他拉开一段距离站好。乔韫舟等人已经迎了上来:“殿下,您这一夜未归,宫中那边传来消息……”

    “有事待会儿再报,”霍霆还惦念着那小家伙昨晚没怎么吃东西:“让人准备一桌膳食,清淡点的。”

    他又转向扶筝:“鱼虾总吃吧?还有什么忌口?”

    扶筝没想到他竟注意到了这个,不大好意思道:“殿下议事要紧。”

    霍霆不再多问:“给炖上一盅虾仁芸豆粥吧。”

    二人回府的时候饭菜早就备好了,大多都是清淡的菜色,只到了最后管事的又端了一盘白肉上来:“殿下奔波了一日,光吃清淡的哪能成,总得补充点油水。”

    人家也是好心,扶筝不想坏人食欲,刻意避开了那盘白肉只去挑粥中的虾仁吃,腹中早已是翻江倒海,没吃两口便寻了了借口回去休息,刚到自个儿屋里便将腹中本就为数不多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门外传来人的敲门声,她将痰盂藏好开了门,那婢子低着头将一盘剥好的虾仁呈上:“殿下说看姑娘吃的不多,这是殿下刚剥好的虾仁,姑娘若是有胃口的话便再用些吧。”

    扶筝尝了一个,这虾仁浸了椰子汁,清甜的紧,出乎意料的,自己倒是不讨厌这个,她又尝了两个,问:“殿下呢?”

    “殿下在书房同各位将军议事呢。”

    这样的话扶筝倒是不方便过去了,她让那婢子给霍霆捎话道谢,自个儿便歇下了。这段时日宫中倒也消停没再递话过来,难得的清闲和安稳。

    不过她这边得了安稳,霍霆那边却不得清闲。乔韫舟据实相报:“东烈那边猎隼部频繁异动,萧夫人抽调了六万兵力皆压在边境线上,东境渺阳城和咱们东烈相接,已然和猎隼部交过手了。”

    “渺阳城?我记得守将是孙家的人,”他问:“战况如何?”

    “殿下记得不错,原渺阳侯是今荣国公的胞弟,太后当初将渺阳侯钉在东境原就是为了防范东烈王异动,后渺阳侯因伤病过世,他的嫡子孙鹏锦承袭了爵位,今猎隼部突袭,渺阳守备军损失不小。”

    霍霆又问:“宫中接着消息了吗?皇帝怎么说?”

    季澜犹豫道:“陛下说殿下和东烈那边相交甚好,既是东境异动派别人去也不合适,请殿下派兵入驻渺阳城,协助孙鹏锦击退猎隼部。”

    “让孤和姓孙的一同守城?他是真看热闹不嫌事大。孤肯放下过往恩怨,那姓孙的便肯冰释前嫌了吗?到时候听谁指挥?别是外敌没击退自己窝里先闹起来了!”

    “殿下,一枚钉子插在东烈眼皮子底下那么久也是时候该松动松动了。孙家给东烈带来的威胁未必就比猎隼部小,”季澜献策道:“倒不如趁着眼下外敌当前先折了他孙氏一臂。”

    “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季澜未注意到霍霆突然冷厉下来的脸色,继续道:“殿下不若将渺阳城的指挥权交出去,孙鹏锦对上猎隼部未必就有胜算,待到他们两败俱伤,殿下顺势接管渺阳城不好吗?”

    “孤好像没教过你内斗吧?不管孤和孙家恩怨如何,外敌当前,只要他孙家刀口对准的是猎隼部,孤就没工夫陪他玩争权夺利那一套。至于和孙家的过往,日后有的是机会光明正大的算。”他放缓了语气,拍了拍季澜肩膀道:“孤知道你一心为我着想,能得你们相助也是吾生之幸事,但这样的话,日后不要再提了。”

    季澜垂眸:“是属下失言了。”

    霍霆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把:“没什么事的话回去歇着吧,若真是要入驻渺阳城,怕是有得颠簸。”

    扶筝这一觉睡的格外久,黄昏渐至她方才悠悠转醒,打着盹半撑着床榻坐起来呆呆的瞧着榻边的霍霆半晌无话,而后方磨磨蹭蹭的揉着眼睛道:“我走错房间了。”她看着房间内的陈设灵光一闪:“不对,殿下怎么在这?”

    “小迷糊还挺招人,”霍霆随手在她脑门上揉了一把:“听她们说你睡了,怕你不舒服就来瞧一眼。”

    “我就是困,”她随口解释。霍霆则捞过床前芙蓉小案上正盛放的紫色花束:“这什么花呀味这么冲?你从前不是不喜欢这些香气浓郁的东西吗?”

    什么花?扶筝也记不得了。逴说这玩意开花好看塞给她一把种子,她随手一撒没承想竟能存活,她摇了摇头正想随口含糊过去,却突然警醒起来,她问:“殿下说这东西香味很冲?”

    “开门就闻到了,满屋子都是味,”霍霆调笑道:“之前鼻子不是挺灵敏的吗?怎么?嗅觉失灵了?”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滞,她是真的什么也闻不到。

    嗅觉、味觉、听觉、视觉、触觉,直至心脉衰竭,气血两空而亡,这一日终归还是来了。

    那蛊发作了。

    “怎么不说话?”霍霆在她眼前晃了晃:“还没睡醒?”

    她只是接过那花凑在鼻息间闻了闻,确实什么味道都没有。她将花推给霍霆,勉力扯出一个笑来:“这味儿真大,我不太喜欢,殿下回去的时候把它放外间的窗台上养吧。”

    “不喜欢脸色也不用这么难看吧?”霍霆拿手背去贴她的额头,确认她没发烧:“真不是哪里不舒服?”

    扶筝不想再谈这个:“刚刚那虾仁不错,本想去向殿下谢恩,得知殿下尚在议事便没去打扰,我便在此谢过吧。”

    “难得能得你一句谢,喜欢的话日后让他们多备些便好,”霍霆敛眸:“刚他们回话,说是东烈最近不大太平,皇帝的意思,是让我带兵驻守渺阳。”

    “殿下不必什么都同我说。”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没什么想要瞒你的,你也不必刻意顾忌着谁,让你受了委屈是我的不是,若你想让我插手,我……”

    “殿下别说了,”扶筝打断了他:“季将军跟了殿下十几年,犯不着因为我伤了你们的情分。人生在世岂能事事顺心,若这事都要委屈委屈,那我是真不必活了,殿下将心思放在正事上便是,别平白为这么些个小事耗费心神。”

    霍霆拿拇指将她的碎发拢到耳后,这样的孩子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只渺阳是孙家的地盘,皇帝让殿下带兵入驻渺阳,怕是没安好心,”扶筝抬眸和他对视:“殿下多张几个心眼吧。”

    霍霆笑了笑,正要在逗弄她几句,门外传来不小的动静,管事的瞧着门开着正要往里进,便听他家殿下勒令道:“站门外说话。”

    奇了怪了,这里面就他家殿下和扶筝俩人,这平日谁没见过谁呀?怎得今日连门都不让进了?虽这么想着,他还是老老实实在门外驻了足:“殿下,宫里的公公过府来传话,现下正在正厅等着呢。”

    扶筝推他:“殿下去瞧瞧吧,别误了正事。”

    “还能是什么事?不过是让我带兵入驻渺阳。”他将锦被往她肩膀上拢了拢,眨眼:“小娘子,随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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