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弄

    扶筝回书房的时候霍霆还未醒,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歇的,居然就在这睡着了,她拿了披风帮人搭上,原打算就这样走的,可看到霍霆脸上沾染的墨迹,瞬间又改了主意,索性拿笔帮他添上几笔,谁让他总欺负自己的。

    她寥寥勾画几笔,正要撂笔走人,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了,那人拿一双狡黠的眸子打量着她,清冷的目光中何曾有半分睡意:“干什么坏事呢?”

    “你什么时候醒的?”扶筝眸中满是慌张,想要抽身而逃那人却不肯放手。他拿手抹去脸上的墨迹,反手将扶筝压在了书案上:“我这人吧,不喜欢吃亏,你既使坏我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他执狼毫裹满朱砂:“说吧,想让我画哪?”

    他执笔落墨,扶筝自然不肯,且这么近的距离让她着实惶恐的紧,推搡之间笔端不由分说的在人唇间勾勒出一抹惊鸿色,扶筝瞳孔微缩,笔端不受控的坠了地,如银似雪的指节沿着人的唇线轻拢慢捻,在冰花一般剔透的肌理上留下浓丽的俏色……粗重的呼吸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凌乱,温度渐热,烧的人几欲失了神智。

    扶筝的背部几乎和身后的案牍贴成一条直线,眼前的人越凑越近,两人的鼻息纠缠在一处,唇珠几乎要贴在她的唇齿间,扶筝慌乱之中终于争出了几分清明,略带凉意的素白指节夹杂在两人唇齿之间,音色中带着些不知所措的惶恐:“殿下!”

    “嗯?”这人答的后知后觉,唇珠贴在她略显局促的手背上慵懒道:“发抖了?你在害怕?”

    “臣……不习惯跟人贴这么近,”她愈是挣扎,霍霆逗弄的心思便愈盛,五指包裹住这人紧绷的腰肢,微一用力,身下的小家伙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筝儿。”

    这两个字听在二人的耳中都是略显生疏的,扶筝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在叫谁,愣了半日方道:“殿下有话请直说。”

    “把手拿开好不好?”他道:“我想亲亲你。”

    红意从脸颊蔓延到耳尖脖颈,只字片语几欲烧的人不得清醒。待到扶筝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热的唇齿已然沿着自己的指尖流连,她像被烫到一般蜷缩起指尖,却不敢撤去两人之间仅有的遮挡:“您会后悔的!”

    霍霆不知道扶筝为何笃定自己会后悔,他只是缓慢而坚定的道:“我不会。”

    突然入口的咸涩让霍霆霎时止住了动作,他微微起身,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别哭啊。”他焦急解释:“我睡糊涂了,早上一瞧见你高兴的脑子都不大清醒了。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十六岁,八成之前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自己一时不过脑的胡来,可不就吓着了。霍霆一边为自己的失礼懊恼,另一边的神思却早就飞到了九天外,这么干净纯澈的孩子,若是以后洞房花烛也这样,总归是难办的。

    扶筝堪堪扶着桌角站稳,霍霆给了她缓和的空间,她便清醒了许多。只眼角泪痕未干,瞧上去惹人极了,霍霆怕跟刚刚似的上头了胡来,错开了眼不去看她。她勉力站定:“季将军刚来询问殿下今日可否上朝,臣看殿下没醒便给推拒了,这会儿时间还早,殿下若是去的话臣请他们准备马车。”

    “不去,被人泼了一身脏水晦气的很,”霍霆怕自己太过严厉吓到她,又自觉放缓了语气:“去洗把脸吧,一直没机会带你出去,既然得闲便带你出去走走。”

    朝堂上,曹念澄一身红袍玉带着实打眼的紧,他年轻且文采斐然,对着一众老臣的刻意刁难也能对答如流,永治帝赞许的点了点头,命他先去翰林院供职,却不见他领旨谢恩,身旁有和善的拿胳膊肘碰了他几下,缓和气氛道:“陛下大恩当前,咱们探花郎许是高兴傻了,连谢恩都忘了。”

    永治帝也笑了:“曹爱卿?”

    “陛下恕罪,”曹念澄顿地叩首,将手中的账本高举过头顶:“罪臣之子,不敢听封。”

    要不是顾念着朝堂上人多又恰巧在皇帝面前,东昌郡公早就一脚踹上去了,不过他此时虽未动怒,脸色也是说不出的难看,刻意压低了声调道:“陛下面前,你抽什么风!”

    永治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几经徘徊,命高迈将账册接了过来,他翻看的同时曹念澄开口解释:“臣要告发家父贪污临安府堤坝修缮款项,以致堤坝溃防,各项损失不计其数,臣之所言账册皆列有实据,京中贪污之风盛行,此次赈灾款项用到难民身上的更是不足三成,望陛下彻查以正我朝风气!”

    “庶子安敢胡言?”东昌郡公再也压制不住情绪,两个响亮的巴掌径自甩在他脸上,力道之大以至于乌纱上的珍珠都被弹掉了几颗,他还待再打,账册直接被扔在了他跟前,高迈也不忘出声提醒:“郡公爷,陛下面前安敢放肆!”

    东昌郡公忙叩首请罪,永治帝则气道:“你自己看看可有冤了你!”

    朝堂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永治帝平复了情绪,命谢弼主理此事,彻查贪污之风,东昌郡公及其家眷当即入狱,落马的贪官百余人之众,更是从地方官员查到了久居庙堂的三品大员,再查下去恐怕连那些勋贵皇戚都难以幸免,永治帝看了谢弼呈上来的折子下令到此为止,这桩贪污重案这才罢休,不过这便都是后话了。

    那日散朝后,永治帝单独将曹念澄召进书房,初出茅庐,果然够胆,不过这么一来怕也将朝堂将近三成的人得罪了个干净:“也是个直性子,你父亲贪污获罪,不过你首告有功,朕倒可以免你一死。”

    “谢陛下,”曹念澄道:“为人子者,以子告父,是为不孝;为人臣者,不能为主分忧,是为不忠。臣子不忠不孝,罪当万死。纵陛下开恩,臣也无颜再立于朝堂,愿陛下贬臣为布衣,臣不胜感激。”

    “曹爱卿这样的忠臣,若是不用岂不是朕的损失,”永治帝道:“朕听了你的名字便觉得耳熟,经高迈提醒这才想起来,曹卿,三年前秋猎,咱们应当见过吧?”

    确实有这么回事,三年前他猎得头狼,也算是在皇帝和那些个勋贵大臣面前露了脸,但庶子只能锦上添花,若是抢了嫡子的风头终究惹人嫉恨,那次之后,家中那位主母再不准他练武,他无奈只能执笔为自己博出一番新的天地。只是自己现在虽然红袍加身,想要悉心呵护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所以高中探花又如何?入翰林院供职又能怎样?虚名罢了,有或者没有都不必太过在意。

    皇帝问起,他不能不答:“三年前侥幸猎得头狼,曾与陛下有过一面之缘。”

    “倒是个文武全才,”永治帝疑惑道:“既是习武出身,怎得又走了文臣的路子?”

    曹念澄眼中说不出的落寞,若是未曾科考,姐姐不曾去求菩萨保佑自己高中,说不定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他含混道:“嫡母觉得臣命数太硬,习武恐损了府中人的寿数,不准臣再习武。”

    永治帝点头,嫡庶之争向来如此,要怪就怪自己没能投个好胎。他道:“朕最是惜才,爱卿这样的人才隐没于市井倒是我朝的损失,爱卿既是习武出身,既不愿入仕,可愿入玉符军供职?”

    这话虽是询问的语气,可也并不是真的在征询他的意见,曹念澄清楚自己没得选,只叩首道:“陛下大恩,臣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倒是个识趣之人,永治帝打发他下去,高迈上来帮他捶肩,不解道:“那玉符军向来和献王殿下走的近些,陛下既要用他,怎得打发他去那地方?”

    永治帝抿了口茶:“覃德礼手底下还缺个副将,朕既有心提拔他,总要先试试他可堪大用,若他能在玉符军待满三个月而不生事端,即刻将人调入禁军供职。”

    “呦,那可惨了,”高迈打着哈哈道:“咱们这位探花郎一封折子寥寥数语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这能不能活着到玉符军供职都是个变数呢。”

    “若他连活命的本事都没有,朕凭什么用他?”永治帝松泛着筋骨:“不过话说回来,别人越是打压排挤他,到时候朕将人提拔到身边,他才越能对朕感激涕零忠心不二。”

    另一厢,霍霆带着扶筝枫山策马,偏有那没眼力见的上来凑热闹。季澜满脸的欲言又止,奈何扶筝在身边他瞧着怎么都不自在,扶筝倒也懒得在这碍眼,挣脱了霍霆的手往另一边走:“殿下和季将军慢慢聊。”

    霍霆又将人扯了回来:“没什么不能听的。”

    扶筝瞧了眼季澜紧绷的脸色,无声的笑了笑:“我的荷包好像落在后边了,我去找找,待会儿就过来。”

    待人走远霍霆方道:“你对她有什么成见?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非要闹得这么不自在?”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那一张脸全用来媚惑人心了!”

    “你怎么不干脆说孤色令智昏呢!”

    眼瞧着霍霆要动怒,季澜这才放缓了声调:“属下就是想跟殿下说一声,曹念澄首告顺利,陛下已命人彻查贪污一案。还有,那赵姨娘也已然翻供了,说是主母让人活活勒死了自家姑娘,又命她污蔑殿下损人清誉以致人自戕。仵作验过了,那姑娘手臂各处都有挣扎的痕迹,确实是被人勒颈窒息而亡,而非自戕。”

    意料之中,霍霆让他退下,自个儿去寻扶筝。不过扶筝也未闲着,逴跟了他们大半日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将京中诸事明白告知,扶筝点了点头:“这位探花郎这次得罪的人可不少,派几个得力的跟着,必要的时候帮一把。”

    逴不解道:“事都办完了,我管他死活。”

    “若我猜的不错,陛下日后定然是要重用他的,雪中送炭的情意可比锦上添花来的实在,”扶筝笑道:“你这个时候拉他一把,你说他日后领谁的情?”

    “这忙可不能白帮,老子一定得让他知道我家主子对他有多上心,我看这小子敢不知恩图报。”

    马蹄声渐近,扶筝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忙闪身而退。霍霆勒紧了缰绳在她身前驻足,戏谑道:“荷包找到了?”

    本就是随口编的胡话,这人却偏拿这个来打趣她,扶筝不语,霍霆拦腰将人抱到了身前,惊得她绷紧了脊背:“我自己有马,我可以骑那匹。”

    “自个骑摔了怎么办?我教你,”不等她出声,霍霆已然驾马跑出数米,随口问道:“季澜这几日没少给你委屈受吧?”

    “没有,殿下想多了。”

    “我自个的部下自己清楚,”霍霆诚恳道:“他若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代他跟你赔个不是。”

    “殿下言重了,臣受不起。”

    “没往心里去就好,今日本就是带你出来玩的,来,握紧缰绳,教你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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