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餐结束后,辛妤就被她那位女管家带回房间了,等主人离开后,别墅的佣人和保镖们也各自去吃了晚餐,监控室里就剩下陈域和郭成两个人,其余人吃完晚饭就回去休息了。

    陈域悠闲地靠坐在椅子上,坐姿有些懒散,手里拿着他那枚老式打火机把玩着,他面前摆着几台监视器,屏幕上的画面一切如常,这山顶只有这一座独栋的别墅,外面的山路上没有任何车辆和人经过,入夜后,别墅也安静了下来,除了值班的人外,其余佣人都回房间休息了。

    陈域看了一会儿就困了,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身旁坐姿端正的人,想了想,把监控器的耳麦摘下来,笑言:“小郭,能不能商量件事儿,这长夜漫漫,这样看也不知道看到什么时候,不如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轮流休息,如何?”

    郭成面无表情地盯着监视器,戴着耳麦,没搭理他。

    陈域见他像块石头似的一声不吭,他伸手搭了搭后颈,仰头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道:“跟你这样的人工作真是无趣得很。”

    陈域今天起得早,是真有点困了,他把耳麦重新戴上,靠着椅背,舒展了一双长腿搭在桌底的横梁上,也不管身边的人答不答应,就闭上了眼睛。

    郭成察觉到身旁的人没了动静,他转头看了眼,就见陈域当真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皱了皱眉,什么话也没说,收回了视线。他的任务只是要盯着这个男人,其余的都与他无关。

    陈域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似乎真的睡着了。

    接近零点的时候,监视器上显示辛妤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了,她起身后摸到了床边的盲杖,郭成看着屏幕里的女生慢慢地走到了门边,然后他就听到身旁原本熟睡的人拖着懒洋洋的腔调道:“大小姐晚上不睡觉是想做什么呢。”

    闻声,郭成微顿,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陈域睁着眼睛看着监控器的画面,神色清明。

    他上一秒明明还在熟睡……

    “小郭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陈域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过来,他抬眉笑:“事先声明啊,我对男人可没兴趣。”

    “……”

    监控画面里的辛妤打开了房门,拿着根盲杖离开房间后,就沿着外面的走道从楼梯上走下来了,陈域看着她慢慢地走到了大厅,在偌大的厅室里摸索了半晌,找到了别墅大门后就推开门出去了,监控摄像的镜头一转,陈域看到她去了庭院。

    深更半夜一个人去庭院做什么?

    陈域将耳麦从头顶摘下来,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郭成:“小郭,你去还是我去?”

    郭成无动于衷。

    陈域见他没动静,只好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自己起身出去看看了。

    ……

    十一点是辛妤的固定休息时间,她跟往常一样坐在床边,吃下了李郁兰递给自己的安眠药,然后就在她的监视下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等她躺好以后,她听到身边的人挪动了步子离开了。

    辛妤闭着眼睛,数着对方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八,九,十……她数到十五的时候,就听见了开门的声响,紧接着是非常轻微的一声关门声,然后,所有一切都陷入沉寂。

    辛妤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仿佛置身于漆黑深邃的洞窟中,什么也看不见,可她知道房间里没有关灯,为了方便别人监视她,她将脑袋埋进枕头里,自嘲地弯唇笑了。

    一个瞎子,防了十五年,还不肯罢休。

    辛妤睡不着,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忘记周围的事情陷入沉睡,可安眠药的药效没有起作用,她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都无法入睡,辛妤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她摸到了放置在床边的盲杖,站起身来。

    她拿着盲杖往房间门口走去,一步,两步,三步,数到十五的时候她顺利地摸到了门框,她伸手往门边探去,很快就握住了门把手,她把房门打开。

    辛妤离开房间后往左侧走,同样在心里数着步子,她没去坐电梯,而是走到楼梯口,沿着台阶走下去,她将这里每层有几级台阶记得很清楚,走到一楼大厅后,她径直前往大门的方向。

    别墅的大门已经上锁了,辛妤在门把手的位置摸索了一阵,就把门锁拧开了,她顺利地来到了外面,门一开,一阵清凉舒适的晚风就贴身拂过,掀起了她单薄的裙摆。

    辛妤拿着盲杖往前探路,她从别墅正门的台阶走下去,往前去了庭院,庭院里设有休闲区,是下沉式的设计处理,丰富了庭院的空间层次,这里设有半弧形的沙发,还有造型别致的茶几,辛妤走下了三级台阶,伸手往旁边一探,就摸到了柔软的沙发。

    她坐在沙发上,将盲杖放在身旁,放松了身躯仰头靠着沙发靠背,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世界,想象着一轮圆月或者点点繁星高挂夜空的画面。

    现在是九月中旬,天气转凉了,轻柔恬静的风慢条斯理地掠过身侧,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风吹树摇的声音,伴随着虫鸣声传入辛妤的耳中,她慢慢地敛起眼睛,感受着初秋夜晚的宁静。

    直到有人靠近。

    辛妤闻到这阵清淡的伤药味后就睁开了眼睛,脚步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然后就没了动静,辛妤微微直起身躯,她轻声唤道:“陈域?”

    “辛小姐。”身后的人很快就回应道。

    辛妤听到对方磁性悦耳的嗓音后,她又重新倒回了沙发上,仰头枕着柔软舒服的靠背,面朝着天空,缓缓掀了掀纤长的眼睫,安静了几秒,随口问:“陈域,天上有星星或者月亮吗?”

    闻言,陈域抬眼看向头顶的夜空,今晚的夜色像墨染般深邃黑沉,只有一轮弯月清晰明亮地悬挂在天边,他如实道:“在您右侧有一轮月亮。”

    辛妤微微动了下脑袋面朝着自己右侧,仿佛真的能看到他说的那轮月亮般,她松展了眉眼,笑容温软柔和:“今晚有月亮啊。”

    陈域站在休闲区的台阶旁,看向靠坐在沙发上的女生,辛妤就穿着一袭单薄的长袖睡裙,裙摆遮住膝盖,露出一双白皙柔美的小腿,她的身形窈窕纤瘦,四肢也格外纤细,整个人像没有重量似的,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像浮萍柳絮般飘远。

    陈域挪开视线,开口时的音色温润:“辛小姐,外面风大,我带您回去吧。”

    辛妤暂时不想回去,她说:“陈域,你陪我聊聊天吧。”

    陈域:“小姐想聊什么?”

    辛妤将身旁的抱枕拿过来搂在怀里,侧过身子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歪了下脑袋,想了想问:“你是哪里人呢?”

    听她这么问,陈域抬起视线就见这位大小姐睁着双圆润柔媚的眼睛方向准确无误地望着自己,漂亮的容貌妩媚动人,他看在眼里,幽深静寂的目光毫无波澜,嘴上仍温和答道:“我是江宁平江人。”

    辛妤将被风吹得有些发冷的双腿蜷缩起来,接着问:“平江?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很多名胜古迹,比较出名的有古镇和水乡。”

    辛妤想到什么,眯起眼睛笑:“听说江南水乡养美人,那你长得好看吗?”

    陈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微顿,扬唇笑:“我长得应该还行,毕竟有人整天盯着我看。”

    “整天盯着你看?”辛妤好奇道。

    “嗯。”陈域唇边悠悠地扬着笑,随口胡诌道:“小郭您知道吧,就是今天跟我一起上任的那位,他一天到晚就喜欢盯着我看。”

    辛妤的眉梢稍稍拧起来,神情有些迟疑:“他对你有意思?”

    陈域说:“可能吧,但我已经明确跟他说了我对男人没兴趣。”

    辛妤正儿八经地提醒他:“那你要小心点。”

    陈域笑:“我会的,多谢小姐关心。”

    “……”

    在监控室里全程听到他们对话的郭成脸色一黑,眼神阴沉冰冷得像要将陈域碎尸万段般。

    庭院里,辛妤跟陈域随意地聊了会儿天,她就感到困意侵袭,不知道是不是安眠药这会儿才开始发挥功效,她捂着嘴浅浅地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地耸搭着眼皮,她将怀里的抱枕放在身侧,对不远处的男人道:“陈域,我困了,你抱我回去吧。”

    闻言,陈域垂眸婉拒道:“辛小姐,这恐怕有点不太合适。”

    辛妤撇了撇嘴,不悦道:“那我就睡在这里了,万一着凉感冒了,你们都要问责。”

    她这威胁人的模样莫名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在耍赖的小孩似的,陈域有些无奈地笑:“我让人去喊李管家过来。”说着,他伸手触碰着耳后的无线电,就见沙发上的女生脸色一变。

    辛妤忙道:“别,别喊兰姨过来。”她抿了抿唇,浅浅蹙着眉头,摆出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会被骂的。”

    见状,陈域似觉得有意思般挑起眉梢,忽然觉得这位大小姐还挺有本事,要是寻常男人见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早就心软了,陈域站在原地看着她这副娇弱无助的姿态,无动于衷:“那怎么办,我们在这儿一起喝西北风?”

    “你抱我回去。”大小姐又重复了一遍。

    陈域这回换了个借口:“辛小姐,我身上还有伤,您不体恤一下下属么?”

    闻声,辛妤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脑袋‘看着’他,弯起一双娇俏妩媚的眉眼,笑得像只狡黠惑人的狐狸:“陈域,你是不是在怕什么?”

    陈域闻言一顿,他慢悠悠地漾开眉眼笑了,这位大小姐还会用激将法呢?

    像拿她没办法似的,陈域这才挪动了脚步,他走下了台阶,来到辛妤跟前,他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柔弱少女,屈膝在她跟前下蹲,他开口时的嗓音格外温和动听,语速缓慢道:“辛小姐,我们也是拿钱办事,您别太为难我们这些下属了。”

    听他这么说,辛妤原本流露出的狡黠神情顿时一滞,有种心事被戳穿的感觉,她稍稍抿起唇,还没说话,就听到跟前的男人说:“我背您回去吧。”

    陈域换了个方向,背朝着她。

    他等了片刻身后的女生都没有动静,正要回头查看,背脊就被人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辛妤试探性地碰到了他的后背,确定他蹲在跟前后,她才抬起双臂搭着他的肩膀,陈域搂着她的双腿,将她从沙发上背了起来。

    他站起身的时候,就感觉身后的女生微微收紧了手臂搂住他的肩颈,怕掉下去似的,陈域不知怎的展眉一笑,他微微倾身想将她放在沙发旁的盲杖收起来,结果刚弯腰的时候,辛妤察觉到身躯下沉,慌忙搂紧了他:“你……”

    陈域将盲杖收起来,感受到她的惊慌失措,他一笑:“辛小姐放心,不会把您摔了的,我还担心被问责呢。”

    辛妤淡淡抿唇,有种被反将一军的不快感。

    陈域背着她返回别墅。

    回去的路上,辛妤全程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趴在他后背上,像只突然乖巧懂事的猫咪。

    陈域也没说话,背着这位大小姐返回她的卧室,她很轻,细胳膊细腿的,轻飘飘的像片没有重量的羽毛,陈域背着她毫不费力,走上楼梯的时候,女生的脑袋突然耷拉下来靠着他的后脑,他忽地停住脚步。

    陈域转头看了眼,就见身后这位大小姐似乎闭上眼睛睡着了,他收回视线,背着她继续上楼。

    他来到辛妤的卧室,她的房间也跟琴房一样简约整洁,充满了女生温软甜美的气息,陈域径直走到床边,将身后的女生小心翼翼地放下来,他放轻了动作,轻柔缓慢地扶着她躺在床上。

    伺候完这位大小姐后,陈域就走了,他临走前,帮她把卧室的灯关了,随后掩上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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