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温无声笑了下：“推测的不错。”
“江温！”程琂焦急呵斥了声，在他事上，一直掩饰不了情绪：“那些利息那么高，利滚利，把你赔进去都不够的，你还真敢碰。”
江温静静看着她那担忧的眼神，过去她那边，唇张了张：“我没碰，项目结款和卖画的钱，这事是真的。”
“真的没骗我？”程琂望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一副坦荡，什么都没有：“你卖了哪幅画？”
江温无奈戳了下她的额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次买画的客户是导师推荐过来的，那幅，我还跟你一起抬出来，你忘了？”
“那幅画能卖那么高价？”程琂经他提醒，好像有这回事，还是她开车，他抬着画一起出来的。
江温似笑非笑，凑近，离她那张脸，有些距离，方便她看清唇语：“你男朋友镀过金，价格高很正常。”
“镀金？”程琂疑惑看着他。
“奖项。”江温一脸无奈，缓缓直起腰，挑眉，无声：“还有什么想问的？”
程琂下意识看向那面他从学校拿回来的大小奖杯，摆在那木架上，瞬间了然，气势弱下来：“我，我担心你被逼急了，做傻事。”
“不会。”江温顺势下坡。
程琂刚经过鸡飞狗跳的客服部，若不是夏俊超抱怨，她还不知道：“你放贵立跟李校长回去了？”
江温点头，把那事跟她说：“李校长想发动学生拍个视频，我让他跟着回去一趟。”
“因为我们这事？”程琂问。
江温：“是，有些事，把你手头上的东西整理一下，我们等那边的消息，到时，一起发出去吧。”
“我不想把他们掺进来。”程琂挫败往沙发上坐下。
“对他们不是坏事。”江温跟随着坐下，往保温杯里灌水，放到她面前：“或许能引起社会的关注度，如果有负面影响，我们出面把这盆脏水揽下又怎么样，现在还不够黑吗？”
“我总感觉打扰了他们的安宁。”程琂沉思。
江温神色淡漠，无声：“都是自身难保的人，拿什么谈安宁？”
程琂满脸诧异看着江温，他很少会说这么尖锐的话，但也像他会说的话，见惯他温和的一面，突然有些难以接受真实。
江温低垂眼帘，无声自嘲笑了下：“别把我想得那么好。”
程琂心里一窒：“不管别人怎么评判你，可在我这里，就是好，怎么都好。”
“真有那么好？”
“嗯，特别好。”
“那你刚才什么表情？”
“佩服呀。”装傻。
“睁眼说瞎话。”骗子。
“我！没！有!”那是懂事。
“好，你没有。”耍赖啊你。
“嗯，我没有。”就赖。
程琂彻底被江温绕到十八弯外滩去了，早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被他拖着出去吃饭，这会，别人看到的是她一直在说话，对面的他安静，没人知道他不出声，却说个不停，她眼睛和脑子都快跟不过来，抓紧时机反问几句没看清楚的，他还傲娇起来，不说了。
“江温，如果我们这条路真封死，你想过怎么办吗？”程琂使着筷子挑了挑面前吃剩的菜，被江温挪走，她又往下一盘，又被移走了，她只好放下筷子。
江温招手叫来服务员，递钱买单，眼神询问：你有什么想法？
“外贸。”程琂看着服务员走后，她了解过一点，但不多：“我们可以走外贸那条路，不一定要在国内混。”
“崇洋媚外啊你。”江温打趣。
“赚他们的钱，好过赚我们自己人的钱啊。”程琂反驳。
江温盯着她，无声：“认真的？”
“我想想，说不定真是一条出路。”程琂点点头，看着那个服务员拿着零钱回来，江温收入钱包。
江温无声笑笑：“这就认输了？”
“我没认输，我就不信非要卡死在这里。”程琂拒不承认，她怎么会认输，等过了这关再杀回来，不也是过度的一种？
“现在贸易市场成熟，体制比我们这边的好。”程琂阐述事实，据她接触了解，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江温没说话，将手边她点的热牛奶，一口喝完，抽了张纸，擦了擦嘴，拿起外套往外走。
“.....”程琂抱起手边的衣服，推开椅子跟出去，一时半会，摸不准他是不是生气了。
这里距离工作室一个多小时车程，她没想到江温带她来这么远的地方，待会回去要转两趟地铁。
程琂看了眼前面那人，江温把黑色鸭舌帽戴上，口罩扣好，还有心情拉着她去逛家商场，她频频低头看手机，生怕错过什么消息，想着工作室那边深陷水火之中，他们这边悠闲自在瞎逛。
她又一次看向手机，眼前多了片阴影，下一瞬，手上空了，手机被关机，给他没收放入外套内口袋。
江温解下口罩，冷淡睨她：“工作室缺你一会，就立刻倒闭？”
“......”之前生没生气不确定，但现在肯定生气了。
程琂反应迅速，去拉他的手，被他侧了下身，躲开了，她的手悬在半空。
周围人来人往，江温那张脸又足够招人目光，程琂硬着头皮再往上伸，想给他戴上口罩，他再度后退半步。
这阶梯是怎么都搭不上了是吗？
“江温，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江温偏了下脸，把口罩戴上，转身先走。
程琂咳了声，往四周看了眼，慌忙加快脚步跟在他后面。
江温进了几家店，漫无目的逛着，绕了一圈就走了，程琂学会乖乖跟着，不敢多说，翻一轮下来，从一楼到四楼，除内衣店外的所有店铺都晃了遍，仍然两手空空，她穿着高跟鞋，越来越费劲，可前面那人脚底生风似得，一点事都没有，也不等她。
她一气之下，看到椅子像看到亲人一样，索性坐下，不走了。
江温缓下脚步，转身看到她坐在休息区那边揉着小腿，笑了。
程琂缓了片刻，回头看了一圈，别说他人了，连影子都没一个，他真的不等她啊.....
她堵气，不等她，她也不找他，可她也没走。
一阵乱弹刺耳的钢琴音传来，像恶作剧一般，路过的人捂着耳朵过去。
那架钢琴摆在白色的台上，周边围着红色的带子，竖着个‘请勿乱动，谢谢观赏’的牌子。
她往那边看过去，小女孩钻进去在琴上乱抓黑白键，一会高音，一会低音，一会大乱弹，毫无章法，还笑得特别高兴，不久别人就过来把她带走了，她却不愿意，跟保安商量，弹一首，就一首。
程琂心情复杂扫了遍周围环境，有个什么抓心挠肺的，静不下心。
忽然，一阵缓慢轻悠钢琴音倾流出，曲风温柔轻快，陆陆续续好些人路过顿足，休息区也坐着零零散散几个人，看向弹琴的小女孩，一脸自信与节奏的把控非常流畅。
——她贪玩，亦会弹啊。
渐渐地，那些音符竟将程琂那股烦躁抚平，她看着小女孩在擅长的领域里沉浸，入了神，连有人到身边都没察觉。
直到有什么碰到脚，她倏然转头，那是去而复返的江温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正弯下腰脱她的短靴，换了双黑色平底靴子，把原来那双放进鞋盒，装进袋子。
江温提着袋子起来，朝她伸出手，程琂毫不犹豫搭上紧紧抓着，踩着新鞋子跟着他离开这里，临走前，她回头看了眼小女孩，忍不住高兴笑了。
这次再走，脚下的路平稳又踏实。
上六楼，有个中大型水母城，江温把两张票给验票员，径直带着程琂进里面，中央竖着透明十多个玻璃柜，小水母在里面一扑一扑，开展收起，清透如玉，颜色各异，墙边四面起了长玻璃，装大点的水母团。
程琂自然而然想拿手机拍照，手刚摸包，想起手机还在江温身上，她不敢问，只好认真趴在玻璃上盯着它们，希望能把这么漂亮的一幕记住。
一声咔嚓声响起，她疑惑回头，画面定格。
江温把手机在手里转了几圈把玩，动作一顿，还给她，程琂摇头，笑说：“你帮我拍吧。”
程琂跑到玻璃柱后面，趴在对面，摆了个搞怪的动作，等了一会，她探头出来，见江温那双眼睛有微微的弧度，是明显的笑意，她松一口气：“拍了吗？”
江温点头，程琂立刻摆第二个，颜色，品种不同，足够她发挥的，她摆着摆着，拿了手机请工作人员帮他们拍一张。
她牵着江温的手，脑袋挨在他怀里，扬起一丝甜甜的笑，眼底盛了层淡淡水雾看着镜头。
“累吗？”
“嗯。”
“开心吗？”
“开心啊。”
他们看完水母，又去看了场喜剧电影，接着吃过晚饭后，两个人牵着手，慢慢往地铁方向走，像约会一样。
程琂看见小摊有卖麦芽糖，指着：“江温，我想吃那个。”
江温带着她转了方向，往小摊走，拿出钱包，耳边响起她清脆声，竖起两根手指：“老板，我们要两个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