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吃完了，还要砸了杏核吃杏仁。杨梅梅和小石头最喜欢吃杏仁了，家里大人一般吃了杏就把杏核放在窗台上晾着，留给他俩吃。等窗台上的杏核摆满了，他们就拿着小铁锤，蹲在那里吃一个下午，一边砸，一边吃。

    大一点的女孩子，每一年还会用杏核做一副“子”，一般是选六个大小一致的杏核，打磨干净上面缀着的果肉，晒干之后，用水彩笔上色，一般是一面红色，一面绿色。这副“子”配一个乒乓球或者弹球就可以玩了。

    乒乓球的个头还是有点大，并且不如弹球的质地好抓、颜色多样，大家还是比较喜欢用弹球。

    玩的游戏叫抓子，玩法也基本一样。第一轮先一个一个地抓，每次要把颜色翻到一样再抓起来，接住弹球，每抓一个计五分；第二轮则每次抓两个子，要求一红一绿，每次计十分；第三轮要求每次抓三个，三个颜色一致，每次计十五分；第四轮一次抓四个，两红两绿，一次一红一绿，分别计二十分和十分；最后一轮要求一次抓完六个，三红三绿，计三十分。每次抓子时不能碰到别的子，碰到算违规，没接住弹球也算违规，违规则轮到对方开始玩。如果一个人可以一次玩通关，大家肯定会向她投去崇拜的目光，她还可以继续玩下一轮，累积计分。

    “咱们去后面屋子玩吧，这个地面有点磨手。”门道的水磨石地面已经足够光滑，但是后面屋子的瓷砖触感要更好一点。

    大家转战后面的屋子，屋子里还铺着凉席，杨梅梅早上看了一半的书还放在上面，里面夹着她自己手工课做的叶脉书签。

    “梅梅，我可以看你的书吗？”有人没轮到，就拿起了杨梅梅的书。

    “你随便看吧。”杨梅梅还去房间里把别的书也拿出来。

    “哇，好多新书，我也要看。”抓子什么时候都可以玩，每年都玩，新的故事书更有吸引力，于是大家各自在凉席上找一块地方，或坐或趴，捧着自己心仪的书籍看起来。

    八月的阳光晒的所有东西都懒洋洋的，树荫懒洋洋的，动也不动；清风懒洋洋的，时有时无；蝉鸣懒洋洋的，偶尔传来一声。几个小女生惬意地沉浸在书中的故事里，随着主人公的经历而心潮起伏，若是主人公正轻松惬意，她们趴在那里会晃动翘起的小脚丫；若是主人公遭遇不幸，她们的小腿缠在一起，好像在为主人公紧张。

    “吃西瓜了！”

    杨奶奶切了西瓜，用茶盘端过来，放在小方桌上。西瓜在早上刚抽上来的沁凉的井水中泡了半天，里面的瓜瓤也凉透了，翠绿的皮，鲜红的瓤，鲜艳诱人的颜色像是在召唤：快来品尝啊，我可甜美了。

    大家于是纷纷开始找自己的鞋子，去吃西瓜。鞋子全部一起脱在席子边，随意摆放着，大家挤在一起，互相扶着胳膊，抬起一只脚往自己鞋子里塞。单脚站不稳，一个人晃动起来，带起连锁反应，所有人都开始晃动，好在最终总能有人稳住，带着大家一起稳住。

    西瓜子要单独收起来，晾在窗台上，可以当瓜子吃，还可以挑一些饱满漂亮的瓜子做种子，明年在地里试着种一下，可能会得到一个脑袋大的小西瓜，当然也可能只有一个拳头大的生西瓜。

    “西瓜皮放盆里，别往垃圾桶里扔。”杨奶奶放一个厨房用的搪瓷盆在边上。

    “婆婆，你要西瓜皮干啥？给黑背吃吗？”杨梅梅问。她家黑背啃西瓜皮可厉害了。

    “做菜。”杨奶奶叉腰站着，“等下我要把白瓤的地方用刀切下来，可以清炒。我看别人这么炒的，说是还挺好吃的。”

    “还可以做菜？”大家仿佛不相信，都惊讶极了。

    “可以啊，”杨奶奶肯定地点头，“还能做酱。前面房客说他们老家会做西瓜酱，可以拌面、夹馍吃。”

    “西瓜酱得是什么味道啊？甜的吗？”杨梅梅吃过辣椒酱、豆瓣酱、芝麻酱、西红柿酱，但是还是想象不来西瓜酱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这也不妨碍她好奇炒西瓜是什么味，她现在已经开始对今天的饭感到期待了。

    “你们暑假作业做完了没？”杨奶奶很熟悉常来家里这些小孩，跟她们也能聊起来。

    “学校发的写完了，老师单独布置的还有几篇作文一写就完了。”明显进度比较快的孩子就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哦，那要赶快写啊，写完了就不惦记了。”

    “可是老师让写《最难忘的一件事》，我才十岁，才只发生了那么一点点事，”小女孩用拇指在食指尖比划出一丢丢距离，表示真的很少，她无奈地叹气，“老师已经让写过四次‘一件难忘的事’了，还要求不能写的跟以前一样，我哪里有内容写呢。”

    “说的也是，”杨奶奶赞同地点头，“那你可得好好想一想再写了。”

    “是的是的，我就是得想一想再写，说不定会有新的事情发生，我就可以写了。”

    *

    “梅梅，你到小羊家要听话，不要乱出主意，好好带小羊玩，知道吗？”杨妈妈把杨梅梅送到小区门口，在保安亭等候小羊家的人来接她进去。这是一个管理严格的高档小区，所有进入的人员必须有业主带领才能进去。

    “我知道了。”杨梅梅不甚在意地回答。小羊妈妈很喜欢她，还专门给她准备了一间装饰梦幻的客房，专门只给她一个人住，所以杨梅梅在小羊家里待的很自在。因为来的次数多了，她的一部分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也渐渐占满了客房的各个角落。

    很快，小羊的身影就出现在道路拐角那里，他骑了一辆小号的蓝色儿童自行车，这辆车子对他来说稍微有一点点大，他骑得有点费劲。

    “小羊！”杨梅梅跳起来，挥手。她原本戴的凉帽掉下来，挂在背后，被脖子上的绳子拉扯着。

    “梅梅，戴好，可别晒黑了，黑了看起来土得很。”杨妈妈连忙压着她，把帽子又给她扣上。

    小羊用业主卡在门卫那里登记之后，小区的大门就开了，杨梅梅跳着跑进去。她熟练地把小羊的自行车座椅往高调一点，然后坐上自行车，招手催促：“小羊，快点，我带你进去。”

    小羊跟杨妈妈招手问好，然后转身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杨梅梅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晚风把她的凉帽又掀起来，吹到了背后，杨梅梅的发丝也飞扬起来，她觉得快活极了，更用力地踩踏板，路边的观赏花树快速往后移动。

    “梅梅，帽子。”杨妈妈看见这一幕，赶紧高声喊了一句。

    杨梅梅假装听不见。自行车骑起来后，小风吹着，舒服极了，她一点也不想扣上一个宽檐的遮阳帽，即使它有很漂亮的彩虹色的帽檐。

    转过弯，就是小区里一段林荫道，两边遍植翠竹，整条道路看起来都绿油油的，透着凉爽，杨梅梅在宽阔平坦的路面上扭着车头走出S形的路线，车子晃得小羊只得用力抓紧车座，吓得喊出声来，很快两人就习惯了这个游戏，开心的笑声一路留在这段林荫路上。

    放好自行车，杨梅梅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零食，包装袋上的印花十分抽象，色彩丰富抢眼，杨梅梅用牙咬开一个小口子，神秘兮兮地告诉小羊：“给你吃这个。”

    “是什么？”小羊伸出手掌，等着杨梅梅给他手心里倒。

    “你先吃，我再告诉你。”杨梅梅给他手心里倒了一小撮。

    小羊犹豫着要不要吃，凭借往昔的丰富经验，小羊觉得最好不要吃，可是他又有点好奇。杨梅梅给自己手心也倒了一点，然后告诉小羊：“倒进嘴里之后，不能咽下去，就放在舌头上面，也不能说话，也不能张嘴，把嘴巴闭紧，可好玩了。”说完她张嘴把手心里的东西填进去，抿着嘴巴。

    杨梅梅先示范了，小羊就有样学样也把粉红色的小颗粒状物倒进了嘴里。一秒钟，也许长一点，小羊觉得嘴里的小颗粒开始在舌头上跳起了舞，向上蹦的时候撞向上口腔，向下时撞在舌头上，有些偏离了方向，还会撞在牙齿上。生怕它们会跳出来，小羊上下牙齿咬在一起，抿紧了嘴唇。两人一样的表情动作，瞪大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口腔里安静下来，两人舒了口气，笑起来，放松了口腔。

    “好玩吧？这个叫跳跳糖，我在车站那里的小商店发现的，我买了好几包，等回家了，我要拿去让其他人都体验一遍。”杨梅梅说着，拍一拍自己的书包。

    小羊点点头，拉着她进屋，“我爸爸给我买了大富翁，我教你玩。”

    “大富翁？我喜欢这个名字，一听就很有钱。”杨梅梅进屋换了自己的粉色拖鞋，把凉鞋放进鞋柜里。

    小羊家的阿姨端了一个拼得很漂亮的水果拼盘，放在小餐厅，笑着招呼杨梅梅：“梅梅，快来尝尝，我切了你特别喜欢吃的芒果。是小羊妈妈专门给你买的，叮嘱我要给你切呢。”

    “姨姨呢？”杨梅梅用毛巾擦擦手，拿着小叉子戳芒果吃。

    “妈妈要和爸爸参加一个晚会，很晚才能回家，让我们自己早点睡，不要等他们。”小羊把水果盘端起来，往房间里走，打算边吃边玩。

    杨梅梅和小羊在房间里玩大富翁，水果盘也吃空了，她就有点想上厕所，于是宣布暂停。小羊家的厕所是座便，洁白的陶瓷显得卫生间很干净，杨梅梅在来这里之前还没见过呢，不过她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当然，她抬起水箱盖子观察过“按键——冲水”的工作过程了，所以现在一点儿也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