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放暑假之前,先迎来了夏收。

    今年的夏收前所未有的轻松又迅速。有私人所有的收割机在街上开过,很快被请到村里。村里人手头宽松,就愿意花钱买轻松。等收割机开进了地里,一片又一片的麦子被卷进去,破碎的麦秸秆从后面吐出来。一片地收完,这家的人就张着袋子口在出粮食的口接着,一袋又一袋已经脱粒的麦子装进袋子,运回家摊开晾晒。

    有人家的麦子本没打算这么快收,装粮食的袋子还没有准备好,结果看到隔壁地里都收了,便干脆也决定把自家的收了。来不及准备袋子也不要紧,他把自家拉货的小三轮开到地里,车厢里铺上彩条的塑料布,麦粒直接倒在车厢里,车子开回家,一点也不累人。

    “嘿,这办法好!”

    于是,有样学样,大家都充分利用起各种工具来。

    往年夏收的汗流浃背、筋疲力尽一点也没体验到,不到一小时,家里的麦子就已经在场上晒着了。

    杨奶奶一边用木耙子把麦子推开晾晒,一边感叹“真是这辈子最轻松的一次夏收了!”

    场地旁边,往年用来碾麦子的石碾子今年闲置了,上面爬满了小孩子玩耍。上学的孩子也放忙假了,因为老师要回家收麦子了。

    放假总是令人高兴的,不过忙假的作业就很让人头疼,因为每个人要交五斤麦穗给老师。往年有人偷懒,就用剪刀在自家麦垛子上剪麦穗充数。今年这办法可不成了,都老老实实去地里捡麦穗去吧。

    有男孩子挥舞着大剪刀,哀怨地叹:“我不想捡麦穗,我就想剪麦穗!”今年可没地儿剪了,打场的地方连个麦垛子都没了!

    收割机收得快,但总有一些边角照顾不上,什么电线杆附近啦、土崖边上啦,收割机都收不到,就有人用镰刀割下来扔在其他麦子上,让收割机一起脱粒。机器那么大块头,总有些麦穗散落在地里,这些就是小孩子的活了。

    杨梅梅最是爱凑热闹的,她提着小篮子,跟在一群大孩子身后,玩得一身臭汗。汗水冲刷身上的灰尘,脸上、手臂上总是一道一道的黑印子,每每回家,都要被奶奶拉去澡盆里从头搓到脚。

    因为总要给她洗澡,家里的大澡盆每天都要在院子里晒上一大盆水。到了下午,水温温的,正好洗澡。

    杨奶奶用大浴巾把杨梅梅包好,让她穿着拖鞋。拖鞋是用她穿坏了的凉鞋剪的,后面的带子全剪掉,就是一双塑料拖鞋了。

    杨妈妈抱着杨磊玩,看见了就说:“梅梅比男孩子还要皮,一年穿坏两双凉鞋了。”

    杨奶奶可不同意了,手里搓着杨梅梅换下来的小衣服,一边反驳:“那是凉鞋不结实,我梅梅乖得很!梅梅最勤快,是全家捡麦穗最多的人!”全家只有杨梅梅去捡麦穗了。

    杨梅梅心里那一点被妈妈说的不高兴就没有了,得意地笑起来,抬头挺胸,特别骄傲,大声承诺:“我明天还要捡多多的麦穗回来!”

    杨妈妈一副忍笑的表情,看杨奶奶套路杨梅梅干活。

    全家就数杨奶奶爱夸人,给人戴个高帽子,从杨爷爷到杨梅梅,都吃这一套。

    杨妈妈全然忘记了,她还给杨奶奶织了毛衣和毛线帽呢。

    “今年的麦子收得真轻松!”太婆摸索着挑拣麦子里比较大的碎秸秆。收割机虽然能脱粒,但里面泥土、石子、麦秸秆都很多,还需要挑拣处理一番。

    “就是麦茬比人工割的高。”杨爷爷和太爷悠闲地喝着茶水,在屋檐下乘凉。他们今天去地里搂麦秸秆。地里的麦秸秆晒得半干,拉回家堆好,平日里要用来引火。

    “这麦茬这么高,点火可危险呢。”太爷担忧地说了一句。

    才说危险,天擦黑的时候,就有消防车的声音一道一道的过去。杨爷爷和太爷出去看情况,回来说是远一些的姚村点麦茬没注意风向,火大了,烧着了。听说电线也烧断了,镇上整个都停电了。

    晚上没有电风扇,热得睡不着,大家又都上了楼顶睡。

    杨爷爷有些担心的远眺着姚村的方向,“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桂琴娘家是姚村的,要不让她打电话问一下。”

    “没电了,咋打电话呀?”

    “哎呦,忘记了。没电真是啥也不方便。”

    粮食入仓了,忙假也结束了。人们等着一场雨之后要准备种玉米,派出所发了通知不准点麦茬,并安排人四处巡逻检查。

    不点是不可能的。麦茬烧了灰,正好做肥料,又方便,又能肥田。大家又开始跟派出所的人打游击,村里派最有经验的一批人,挑好日子,统一偷偷点火,不让火烧起来,也不让冒出许多烟来。

    顶风作案不止一家,没被现场逮着就不算。也有被逮着的,铐上手铐带去派出所关着了,这下可把大家吓着了,这才消停了。

    宋村的亲戚来找杨爷爷帮忙,原来他家儿子点麦茬的时候被逮住了,给关起来了。一家人不知道怎么办好,想着杨爷爷在镇上,认识的人多,让想想办法。

    派出所也是怕出事,所以关起来的人并没有受罪,关上几天,最后只交了罚款就放了人。

    村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这天,杨大姑让蒋文文送了一只杀好的兔子过来,杨奶奶才知道,大女儿怀上了。老人传下来的说法,孕妇不能吃兔子,不然生下的孩子会长三瓣嘴,就是兔唇。应验不应验的不知道,怀孕的人心里总是忐忑,所以只要能讲究的都讲究,就怕孩子将来不好,自己后悔一辈子。

    本地不常吃兔子,杨奶奶不知道怎么做,最后杨爷爷上手。不常见的食材,就用辣椒炒,去腥,还入味,一般都不会难吃。杨爷爷用一把干红辣椒段和花椒把兔肉炒了,麻辣麻辣的兔肉丁,一家人吃的“吸溜吸溜”,每个人的嘴唇都红红的。

    杨奶奶煮了绿豆汤冰着,辣着嘴的全家人都抱着一碗喝。沁凉沁凉的绿豆水,绿豆熬化了,喝起来沙沙的,加了白糖,冰甜。

    二爷爷沉着脸从村口走来,身后跟着臊眉耷眼的杨国旗。杨国旗是村里的孩子,在镇上小学读五年级,平时就是个淘气的。

    这架势一看就是又闯祸了。

    杨爷爷心里好奇,又不好问,端着绿豆汤让了一让二爷爷。

    杨国旗也渴了,偷眼看盆里的绿豆汤,可看看沉着脸的老校长,没敢开口。

    杨奶奶想着孩子难免会闯祸,打算缓和一下气氛,就舀了半碗给杨国旗。

    二爷爷居然挡了:“还给他喝绿豆汤?饭都不应该给他吃!”

    “孩子淘气了就管,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不吃饭可是气话了。”杨奶奶笑着说了句:“老师打孩子,家长都只有说‘好’的。”

    二爷爷还是气呼呼的,却也说了起来,免得别人觉得他刻薄:“你说这孩子气不气人?今天他课上捣乱,老师让他在教室外头罚站,这小兔崽子居然跑去学校的井里撒了一泡尿。学校喝水都用那口井的水,这下还怎么用?”

    本还想劝劝的杨奶奶:……没打瘸真是老师脾气好。

    二爷爷喝了绿豆汤,拽着杨国旗去见他家长。杨爷爷也溜达着跟去看后续。

    第二天,杨国旗的爸爸找人,一起去学校淘井。

    一般井水出水不太够了,家里就会请淘井的师傅来家里,把井水抽干了,往下再挖一挖。

    学校的井出水还很好,毕竟平日里教职工都喝那水,有些老师住学校,生活用水也用那口井。井水充足,淘井的难度就大。淘井的师傅看过之后,报了一个比平时要高的价格。杨国旗爸爸也只能咬牙认了,打算回头再揍一顿杨国旗。平白多花一笔钱不说了,主要还丢人。

    学校的老师也来说他,请淘井的师傅总要说明原因,不然好好的井为啥要淘嘛?然后淘井的师傅也知道了。人家看他那同情的眼神,杨国旗爸爸觉得可以再打一顿杨国旗。

    淘井的师傅给井里下了水泵,开始抽出来的是清水,后来变成了黄泥水,一桶一桶的黄泥拉上来。

    课间的时候,学校的学生也来看热闹。老师把人赶走了,井边可不是好玩的,“去去去,看书去!都复习好了是吧?考试能考一百分啦?!”

    南边的暑假时间长。镇上的老师还在抓着头发出期末考卷,王宁的父母已经来家里了。

    少不得要本家、舅家一起作陪,双方对对方的孩子都满意,本着成事的结果谈,你谦我让的,把对方的孩子夸成了一朵花,很快就商量出满意的结果:等十一放假的时候给两人办婚事。

    因为孩子的工作在这边,人际关系都在这边,就从杨家出嫁,在王宁厂子的家属院办婚礼,请厂子里的领导当证婚人。等这边的婚礼结束,趁着假期回老家办宴席再告知一下老家亲朋。

    王宁爸爸喝着杨爷爷从井里吊上来的绿豆汤,拉家常:“咱们这里的井水真好喝,我今天喝白开水都觉得是甜的。”

    杨爷爷年轻时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普通话也能说,只是说起来带着浓重的乡音。

    “主要是用水方便。”杨爷爷谦虚地笑,然后又忍不住显摆一番:“以前用辘轳,每天打水费劲得很,现在下了水泵可方便了,电闸一推,水就到水缸了。”

    “可不方便嘛!我年轻的时候还每天挑水呢,刚开始去打水,总担心自己掉井里。”

    说起这个,杨奶奶可有话说了。她对着亲家母说村里的事:“家里有口井就是危险,咱们村里有人家今年就把小孩掉井里去了,可吓死个人哟!”

    杨奶奶说得抑扬顿挫的,王宁妈妈就很担心地问:“那后来救上来了么?”

    杨奶奶就一脸敬佩:“那可不,孩子奶奶可厉害着呢。那孩子奶奶本来在洗衣服呢,听见‘噗通’一声,回头一见孩子不见了,又见井盖没盖,赶忙跑去看。孩子刚掉下去呢,她一秒都没犹豫的,喊了救人就拽着井绳跳下去了,把孩子给救上来了。”

    杨奶奶虽然说不了普通话,可本地话跟普通话的音挺接近,说慢一些也听得懂。杨奶奶说起这些事来跟讲故事似的,很吸引人,连知道这件事的家里人也听得津津有味,更别提第一次听说的王宁妈妈了。

    王宁妈妈听到孩子救回来了,一颗心才算放下,附和道:“可太吓人了!”

    杨小姑也笑:“可不是,我哥吓得第二天就给家里的井下了水泵,把井口盖得严严实实的。您看井上压的那石头,他可是专门找的,保证梅梅搬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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