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杨奶奶让三娘带着孩子和杨妈妈睡南边她们的卧室，杨红伟杨红岩两兄弟睡北边那间屋子，因为那间屋子虽然支了床，但是家里没有多余的电热毯，而且那间房长时间不住人，里面太阴凉了。用杨奶奶的话说：“你俩是男人，火气大，不怕冷。”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杨奶奶还是烧水灌了两个瓶子给他俩塞被窝里，瓶子是从卫生所要的打完点滴的玻璃瓶，灌满热水，塞上橡皮塞，放在被子里暖被窝最好了。村里人都喜欢去卫生所要这个玻璃瓶，大冬天尤其稀罕，没点关系还拿不到呢。

    杨爷爷给炉子压了一块蜂窝煤，调整好风口大小，确保炉子能烧一整夜，把炉子提到北边房间，“你俩晚上这个窗户开条缝，不要关严实了，小心煤气中毒。”

    安顿好所有人，大家就洗漱准备睡觉了，毕竟已经很晚了。杨梅梅早就和小姑姑一起洗完脸，在涂香香了。杨爸爸过来端脸盆，见她正闻着自己的手背，吸一口气，然后满脸陶醉的可爱样子，忍不住逗她，两手托着她的下巴，把人整个吊起来。杨梅梅一睁眼见是爸爸，就咯咯笑起来，伸出手臂勾着爸爸小臂，双腿打弯，双脚就离了地。

    “哎呀，这个萝卜太大了，爸爸拔不起来了。”

    “哈哈，不大不大，还要再拔一会儿。”

    父女俩正高兴，杨奶奶进来拿脸盆，一见杨爸爸这么跟梅梅玩，上手就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嘴里训道：“都说多少遍了，不要这么玩，不要这么玩，总是不长记性，小娃娃骨头软，脱臼了咋办？！”

    杨爸爸赶紧收回手，一边揉背，一边嘿嘿赔笑。杨梅梅捂嘴偷笑，见爸爸龇牙咧嘴给她递眼色，她没忍住笑出了声，不等奶奶说她，她就逃之夭夭了。脱鞋、上炕、钻被窝，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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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妈的在一起免不了要说说孩子，特别是张雪今年刚当妈，正是母爱爆棚的时候。小娃娃杨欣媛还不会走路呢，张雪已经在考虑她将来读什么兴趣班了。

    “我原想着她将来学个跳舞，女孩子嘛，学个跳舞形体好看，气质也好。我同事她们家小孩学小提琴、钢琴、电子琴、古筝、长笛、小号的都有，所以我还没想好乐器学啥，学一个跳舞，再学一个乐器，你说将来学校有个啥表演啥的，这也算个特长。不过我妈说现在学围棋的也很多，开发孩子智力啊思维啥的，我爸觉得得加一个运动类的特长，你说男孩子学足球篮球啥的还行，我家是女孩子，我就还没想好给她学个啥样的，不过这几年排球和乒乓球很热门，游泳也不错，会游泳了我至少不担心她掉水里淹着。”

    杨妈妈还真没想过兴趣班的事，环境使然，村里的孩子不就是到年龄了交钱送学校上小学么，再然后老师要是说孩子不听话就教训孩子呗，这已经是很负责任的家长了。听着妯娌的一通分析，杨妈妈咂舌，“这得学多少个呀，时间也不够吧？”

    “够的，报名的时候看一下上课时间，能错开。兴趣班一周就上两三次课，这个一三五，那个二四六就行。”张雪显然做了不少功课，“呀，嫂子，我跟你讲，杨红伟认识的一个人，家里做大生意的，人家那孩子才丁点儿大，不仅会乐器，还学书法，小小年纪，英语说得跟外国人似的。你说人家家里都那么有钱了，还使劲培养自家孩子呢，咱们这种普通家庭的，孩子将来想出头，不得学得更多呀。”

    这涉及杨妈妈盲区，他们夫妻俩都是不爱读书的，她最爱看的书就是琼瑶的小说，最爱买的杂志就是《知音》。杨妈妈略心虚，又不想在妯娌跟前认输，绞尽脑汁想换个话题，“娃还小，想这些太早了，等大点再打算。”

    “不小了，三岁就要上幼儿园，这些事情就要早早考虑上了，三年一转眼的事。”张雪说着，突然想起杨梅梅已经快四岁了，村里和城里情况不同，她确实不该和嫂子说这么多，不然嫂子还以为自己想攀比炫耀呢。唉，都怪最近给那些家长刺激的，她最近说的最多的就是育儿话题，一个不注意就说起来了。

    张雪睡着了，杨妈妈王英睡不着了。这妯娌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她们不常见，矛盾倒也没有，相处得也愉快，可同龄人在一起免不了要心里比一比的。别的比不了，这是先天条件输了，这孩子还不能比一比了？杨妈妈想着自己的处境和妯娌的处境，觉得孩子还是抓一抓好，不然她家梅梅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娃娃将来跟她自己一样，在村里过一辈子，她可不愿意的。要是能选择，她还是愿意她家梅梅跟妯娌这样，将来去城里工作，结婚。眼前不就有一个成功案例么，她小姑子不就从村里跨越到省城工作了？

    杨妈妈想着，兴趣班啥的先不提，学习还是可以早一步抓起来的。忙完了明天，她就去买本子和铅笔，先教杨梅梅学认字，就算她没时间了，家里爸妈都在呢，也都认字，可以教。兴趣特长啥的，别的学不了，书法也能学呀，她公公毛笔字写得那是全村排的上号，教孩子肯定行。

    受妯娌影响，杨妈妈也开始给杨梅梅排课程了。杨梅梅正在梦里看着喜欢的动画片，幸福着呢，全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节奏即将改变。

    大早上，杨妈妈振奋起床，怀着满腔计划，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还没见到她家娃，杨梅梅一声哭打破了杨家这天早晨的宁静。

    “咋了咋了？”杨妈妈扶着肚子去婆婆房间。

    杨爷爷穿着秋衣秋裤，来不及穿衣服，披着棉袄要去院子里打水，“梅梅流鼻血了，我打点水给她拍一拍额头。”

    杨奶奶把卫生纸撕成合适的大小，卷成棒棒状，要给杨梅梅堵鼻子，“是这边流吧？”

    杨元月一手给她按着鼻梁上面压制血管帮助止血，一手捏着一团卫生纸堵在她鼻子下头，防止血流到被子上去，嘴里还劝道：“别使劲，你现在越使劲，血越止不住了。”

    杨妈妈见自己也帮不上啥了，就接过公公手里的脸盆，“爸，你先穿衣服，这样出去要受凉的。我去接水。”

    一群人又是拍额头，又是捏鼻子，总算给杨梅梅把鼻血止住了。杨梅梅鼻子里堵着个卫生纸卷，只有一边鼻孔能出气，她不适应，就张着嘴巴呼吸。杨奶奶给她兑了点温水漱口，“喝点吐出来。”

    杨梅梅刚才仰着头止鼻血，鼻血倒流进嘴巴里了，她满嘴的铁锈味，乖乖喝水漱口，不过她不大会漱口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只会喝水再吐掉，而且有时候不小心还会把水咽下去。

    杨奶奶刚才来不及给杨梅梅穿衣服，她还穿着晚上睡觉穿的秋衣秋裤，裹着被子坐着，被奶奶搂在怀里。这会儿鼻血止住了，杨奶奶一边给她穿棉袄，一边说她：“不是说了鼻子难受也不能抠吗？你看，抠破了就会流鼻血。”

    小姑姑给她找理由，“冬天气候太干燥了，梅梅肯定是鼻子太干了，不舒服才抠的。”

    三爸和爸爸也惊动起来了，刚才一直在围观。三爸听了小姑姑的话，就给杨梅梅出主意，“梅梅，你下次鼻子不舒服不要抠，要是鼻子太干了，就倒一杯开水放在鼻子下面，水蒸气飞进鼻孔里，过一会儿，鼻子就不干了，你也就不难受了。”

    杨梅梅刚被奶奶说的心虚，现在听了三爸的话就赶紧点头，“我记住了，我下次就倒开水放在鼻子下面，让水蒸气飞到鼻孔里面。”

    这个小插曲结束，大人们赶紧起床各忙各的，今天可有很多事要做呢。杨爷爷打扫卫生，杨奶奶带着媳妇女儿去灶房准备一家人的早饭，杨红伟的BB机响了，他按掉之后去街上找公用电话回电话去了。

    早饭后，蒋文文跟着妈妈来梅梅家，大姑去厨房帮忙了，蒋文文自然就和杨梅梅一起玩。两个小的没人看着，在家里到处钻，很快发现了三娘昨天带回家的可乐。箱子里的可乐做可乐鸡翅用了两罐，还有很多。杨梅梅和蒋文文相视一笑，杨梅梅先动手，拿出一罐递给蒋文文，再自己抱一罐，两人猫着腰躲过大人的视线，跑到大门外头，打算干掉两罐可乐。

    “抠这里。”杨梅梅昨天看到三娘开可乐罐了，她还讨到一口可乐喝。三娘用茶杯给她倒了半杯，这个可乐甜甜的，喝一大口还会打嗝，可好玩了。

    费了吃奶的劲儿，杨梅梅终于打开了一罐，她很仗义地把这罐让给蒋文文了，拿着另一罐开始抠拉环。

    “你们干啥呢？”一个阴影挡住了两人。

    杨梅梅抬头一见来人，就下意识抱紧了自己手里的可乐罐。这人正是之前抢过她健力宝的杨小虎，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奶奶说了，二流子不是好人，让她离远一点。杨梅梅抱着可乐就要跑，可惜人小腿短，被杨小虎一下子抓住了，还抢走了她的可乐。

    杨小虎抢到可乐，一手拉开拉环，仰头就喝，咕嘟咕嘟，整个动作也很一气呵成。

    杨梅梅要气死了，这个坏蛋怎么总是抢她东西！

    双手叉腰，杨梅梅大声“哼”一下，气势很足，结果鼻子上堵鼻血的卫生纸一下子被气冲掉了，弹到杨小虎身上，又反弹到地上。杨梅梅吓得赶紧一摸鼻子，发现鼻血不流了，才放下心来。

    杨小虎已经喝完了一罐可乐，满足地打了一个气嗝。杨梅梅气鼓鼓地想：要是打嗝打得停不下才好呢。蒋文文前两天在外边玩吃了点风，一直打嗝，睡觉也没停止，听她说可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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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小虎开始不停地打嗝，他试着拍自己胸口、憋气、深呼吸、倒立……，结果全都不管用，打嗝不停，他都没法说话了。杨小虎这下顾不上再抢蒋文文手里那罐可乐，一边打嗝一边往家里走，想着不知道吃馒头能不能把这嗝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