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太阳暖融融地晒着,杨梅梅和太婆排排坐在墙根晒太阳,腿上放了一个浅绿色的洋瓷碗,里面有半碗洗好的葡萄,正认真剥葡萄吃呢。这葡萄是村里有人家的地头种了几株,大约是品种不好,结的葡萄很小,还是绿色的,但是已经熟了,吃起来是甜的,就是葡萄皮特别涩,必须剥皮吃。

    杨梅梅对吃的一向有耐心,脚底下扔了好些葡萄皮和吐掉的葡萄籽,小黑猫警长好奇地走过去嗅一嗅,大概不合口味,它绕过葡萄皮,趴在杨梅梅脚边晒起了太阳。杨梅梅剥好一个自己吃,再剥一个喂太婆,等杨奶奶拿了一簸箕红辣椒坐在旁边串起辣椒来,她就在轮流的人里面加上奶奶。

    菜地里的辣椒吃不完,就等它全红了摘下来,攒上几天,足够多了,就用绳子缠成一串,挂在房檐下晾干,等做菜需要时摘几个来用。

    “四婶娘,在家不?”是同村的杨程程的妈妈,见到院子里的杨奶奶,就说:“四婶娘,你家有没有篦子?我想借一下用。”

    篦子是梳子的一种,两边都有齿,比梳子齿要密得多,是竹子做的。现在人家里多习惯用塑料梳子或者桃木梳子,这种篦子只有早年的老人家会用,杨梅梅的太婆梳头就习惯用篦子。她每天早、晚都要用篦子通一阵子头发。

    “咋突然要用篦子啦?”杨奶奶去太婆屋里取了篦子给她,关心多问了一句。

    “嗨,还不是我家程程,我一个没注意,今天发现她头发长虱子了。”杨程程妈妈开始诉苦,“我说给她剃光头重长,她死活不愿意,后来我想着天冷了,剃光头确实也不好,就找人问了个偏方,说是用醋和鸡蛋清混着,给把头发上的虱子篦几次,应该就能除干净了。自己生的,都是欠她的。本来收秋哩,我每天忙得要死,这死丫头还添乱!”

    杨奶奶将篦子找出来给她,送走她之后,回来将串好的辣椒串挂在屋檐下,又装了一簸箕绿豆开始剥。

    红豆和绿豆是每年家里必种的两种豆子,绿豆要在夏天煮绿豆汤喝,红豆冬天煮粥和做豆沙包用。绿豆的豆荚一般变黑之后才会摘回家,再晒一晒就会变干,用手轻轻一揉就爆开。剥好的豆子还要继续晾晒一段时间,直到干透,将里面的坏豆子和垃圾捡干净,找来罐子装起来,可以一直吃到明年。杨奶奶装豆子时还会将长得又漂亮又大的豆子挑出来单独收着,留作明年的种子。

    杨妈妈收拾完屋子,拿了一件杨梅梅的毛衣,也坐在墙根下晒着太阳拆毛衣。小孩子长得快,去年穿着正好的毛衣,今年就没法穿了,只能拆了重织。杨梅梅这回倒是不用问了,因为昨天妈妈拆了她的毛裤,她还哭了一场,说坏妈妈拆她衣服。妈妈又好笑又好气地跟她解释她长大了,这个衣服小了穿不了了,要拆了织新的。杨梅梅坚持说自己能穿下,无语的杨妈妈只好把拆了个头的毛裤递给她让她穿,结果当然是穿不进去了。拆毛衣也很有意思,找对了线头,只管往下扯,毛线一圈圈从小环里退出来,变成弯弯曲曲的一根。

    杨梅梅不说话,杨妈妈可不饶她,问她:“梅梅,你的毛衣要不要试试还能穿不呀?”

    杨梅梅剥着葡萄,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要了,穿不下了,我长大了!”

    杨妈妈就一边将拆下来的线缠成毛线球,一边问杨奶奶:“程程妈刚来了?”

    “来借篦子,程程头上长虱子了,要篦一篦。”杨奶奶回答完问题,孙女递一颗剥好的葡萄过来,她就张嘴吃掉,顺便夸一句她。

    杨妈妈故意逗梅梅:“梅梅,你看你生得太晚,我原本要给你叫杨程程,结果程程先出生,我就只好给你叫梅梅了。”

    “我喜欢叫梅梅!”杨梅梅想翻个白眼表示自己的不屑,结果没翻好,像是抛媚眼。“梅梅”可是有很多人夸奖的呀,“程程”可没有,还被叫死丫头,她才不要当程程。

    杨妈妈为这个事给杨奶奶说过好几次杨程程妈妈的小话。她结婚那年,家里买了现在看的这台黑白电视机,正好遇上《上海滩》热播,全村人都挤在有电视的几户人家看电视,杨妈妈那会儿觉得程程这个名字很好听,就跟杨程程妈妈说将来生了女儿就叫程程,结果她好几年不开怀,倒是后结婚的杨程程妈妈先生了女儿,还占了她想好的名字。杨妈妈为此还气了一回,原本关系很好的两人现在也有点疏远了。

    杨梅梅碗里的葡萄吃完了,就不肯老实坐着,她听到后门外的柿子树上有人喊她,就把碗放在凳子上,嗒嗒跑出去。

    杨奶奶在后头喊:“梅梅,你可不准上树啊!”

    “知道了。”杨梅梅跑出去见好多小朋友都在,有几个大点的爬树了,小点的爬不上去,就在树下晒的玉米衣里打滚。挂玉米之前剥下来的玉米衣摊开在后院外的空地上,等着晒干之后就可以当引火的柴草。夏收时收集的麦秸秆堆成麦秸堆,就在柿子树边上,有小孩子从树上跳下来,跳到麦秸堆顶上,然后把麦秸堆当蹦床蹦,蹦着蹦着就顺着边上滑下来。

    杨梅梅欢呼一声,也加入了打滚的行列。玉米衣原本就有点干了,晒了几天已经要干透了,虽然不够柔软,但是太阳晒着温温的,滚起来也很舒服。玉米衣里混着玉米须,很快就给杨梅梅的线衣上沾满了。

    杨奶奶出来上茅房,见她弄得满衣服满头发玉米须,忙把她喊回家,梳了头,又换了一件衬衫穿。

    “以后不准去地上打滚,你看脏不脏呀?”杨奶奶用个软毛刷子刷衣服上的玉米须,刷下来一小堆,然后又把衣服搓干净挂起来晾。

    “老婆子,给我找根裤带。”杨奶奶正晾衣服呢,杨爷爷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扛着锄头回来了,进门就喊她。

    “干啥呀?”杨奶奶看一眼杨爷爷,杨爷爷提着裤子的姿势虽然做的尽量自然隐蔽了,但她还是第一眼就发现了问题,“皮带断了?”

    可不是么?皮带从皮带眼那里断开了。因为提着裤子不雅观,杨爷爷今天绕着小路回家的,要知道他往常可喜欢从村道里走,等人家很尊重地跟他打招呼闲谈的。杨奶奶进屋找了根自己的红裤带给杨爷爷。杨爷爷喜欢用皮带,杨奶奶喜欢裤带,觉得皮带太硬,弯腰时不舒服。

    “今儿是不是集?”杨爷爷用裤带把裤子系上,断掉的皮带放在桌子上。杨梅梅好奇地摆弄着,见爷爷要扔掉,就说:“爷爷,这个皮带给我玩。”。

    杨奶奶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他们赶集算的是农历日子,“今个儿是集呢。”

    杨爷爷把衬衫衣摆垂下来挡住裤带,而不是像平时那样扎进裤子里,“那我去割条皮带去。”卖皮带的人只有赶集时来清河街。

    杨梅梅让爷爷把断了的皮带系在她的衬衫上,她去抽屉里找到自己的纸枪,别在皮带上,抬头挺胸问爷爷:“你看我像不像小战士?”现在电视里放的电影好多都是抗战片,杨梅梅看不看得懂不知道,反正看了不少。

    “顺便碾一点辣椒面,要中粗的,不要太细。再买点五香粉,家里的不多了。”杨奶奶把一塑料袋晒干的红辣椒递给杨爷爷。一般收回家的花椒因为量少,自己在家炒熟,用擀面杖或者石杵子就研磨了,辣椒用量大,拿去街上碾调料的摊子碾碎。

    杨爷爷先去碾调料的摊子,碾辣椒的人多,而且辣椒现碾需要时间,一般都要排队。碾调料的摊子不止卖辣椒,还有别的调料,像花椒、八角、桂皮、茴香之类的,这些调料可以直接买,也可以加工。摊主是一对夫妻,妻子接待算账收钱,丈夫坐在那里碾辣椒。碾辣椒的工具像一艘船,上面是个竖着的大圆盘,圆盘上有脚踏,将辣椒放进“小船”里头,踩着圆盘在小船里来回滚动,辣椒就被碾成辣椒面了。

    杨爷爷将辣椒递过去称重,算了加工费。辣椒面可以直接买他们碾好的,也可以自己带辣椒来加工。当地人喜欢吃油泼辣子,这个需要中粗的辣椒面做来好吃,所以选中粗的人多些。

    杨爷爷跟摊主说好等下来取,就往前去割皮带的摊子。街上的摊子一般都是固定位置,他们每次赶集都会摆在那里,若是偶尔来晚了,摊位被占,他们也会摆在临近的位置,不会走远。

    杨爷爷轻易就找到了卖皮带的摊位。卖皮带的摊子上有一些做好的皮带摆着展示,旁边一半摆着各种皮带扣,再边上是叠放的皮子,不同颜色错层叠放,每一种颜色都露出来一些,黑色、棕色这种选得最多的颜色摆在最上面,还有一种暗红色卖的也不错,摆在偏上面的位置。

    杨爷爷是要黑色皮带的,不过同是黑色,纹理也有不同。杨爷爷翻了一遍,很快选出一款最简单的。他觉得自己是老头子了,那些花哨的不能要,完全没有纹理那种光面的他也不喜欢,就手里这个看着简单大方,跟他原来的皮带也最像。选好了皮子,让摊主按自己喜欢的宽度割下来,然后摊主量一下他的腰围,就坐在摊位后开始给皮带打孔。一般在腰围刚好的位置打一个孔,它的前面打一两个,后面也打几个。打好的孔要订一个金属的包边进去,一来美观,二来保护孔不被拉力扯变形。

    他们等待的时候,边上有人来给皮带打孔。这也是皮带摊的营业业务之一,有的人发胖或者变瘦,原先的孔不合适了,就花几毛钱来打一个新的孔。若是舍不得花钱,就自己在家用钉子打孔,也是能用的。

    等摊主打好孔,杨爷爷也选好了皮带扣,摊主就将皮带扣订在皮带顶端。皮带扣的选择受皮带宽度的限制,一般男士的皮带扣大,皮带宽度也大,有些小巧的皮带扣则只能配在窄皮带上。

    虽然答应了杨奶奶不乱花钱,杨爷爷还是给杨梅梅买了两个米花球,然后两人去拿辣椒面和五香粉。

    米花球是用大米爆成米花,然后用糖炒了黏在一起团成球状,一个大约拳头大小。米花球卖的不贵,一毛钱两个,很多人都舍得给孩子买来吃。大米爆成的米花原本是软的,但这个米花上面沾了糖汁,吃起来就有点脆脆的,杨梅梅听着吃起来的“咔呲咔呲”的声音,觉得很有意思,自己就把自己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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