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成立以来，黎以州只做了前期的工作，几乎没有在公司里呆过几天，所有的事情都是司凛帮着处理的。这一两年，他们靠着三三两两接的一些小项目，基本也能维持得下去。
市里计划着盖一个新的商业中心，目前正在招标设计方案，司凛的专业偏向于住宅楼建筑与写字楼建筑方面，没有做过商业中心、桥梁等大型基础设施的建设，知道黎以州那段时间烦，也不想麻烦他。
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便写了个策划案，没想到市里的人当即就和他联系了。
对方说要先和他们见一面，要求他们创始人及CEO黎以州到场。
到目前为止，黎明充其量还只是一个建筑流水在十几万的小公司，连几十万的单子都很少能接到，市里规划的商业中心，预算大约在两个亿左右。
如果能拿下这个单子，他们的业务体量就翻了好几十番。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单子，把知名度打开，以后就不愁没有生意做了。
黎以州在车里就把司凛他们做的策划案看了一遍，满头黑线的扯了扯嘴角，“就这？市里还给你打电话？你不会被诈骗了吧！”
诈骗是没有被诈骗的，不过市里新商业中心的负责人没有看上这个策划案也是真的，他们看中的是黎以州，这个商业中心花在设计方面的预算有限，他们找不起大公司。
黎以州以前设计过未水桥，在未城这个圈子里，知名度还是有的，所以就想找他先聊一聊。
饭局就定在鹿尾的一个包间，席面上也没有几个人，除了他们俩就只有对方的负责人和助理。
黎以州急着回家，省略了所有客套的话，以三千万的价格成交了这个建筑设计案，设计交稿的时间大概在三个月左右，并且可以负责给对方介绍承建公司，保证所有落地预算在两个亿以内。
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对方倒是还有点犹豫了，面面相觑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黎以州喝了口水，“程总，看您年纪也不大，应该也是刚入这行，这个报价，您在未城找不到别的建筑设计公司了，大一点会嫌价格低，小一点可能没有做城市基建的资格。我也对您实话实话，我们黎明现在体量还小，看中的是和市里合作的机会，给您的就是最低价，要不然，我团队都养不起了”
“呵呵呵呵呵呵……”对方笑了笑，“黎总实诚人啊，我这几天见了不少建筑设计师，你们的报价确实不算高，比你们稍微低一点的，专业度又不够。但是市里的项目，黎总您也知道，需要层层审批，也不是我拍脑袋就能决定的，这样吧，你们再出个策划案，我们还是要先看到东西才行”
“当然可以，不过，大概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
于是乎，双方就这样愉快的达成了口头协议，象征性的喝了几杯酒，庆祝了一下。期间，黎以州的手机隔一段时间就震动一次，对方最开始以为是什么不重要的消息，没有在意，可是后面越来越多，下意识提醒了他一句，“黎总，您的手机在响……”
黎以州微微看了一眼，“没事，家里太太管得严，这不天黑了，催我回家呢”
对面的人居然还吃了一惊，“原来黎总都结婚了啊，还这么怕老婆，真看不出来啊，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免得连累黎总回家晚了跪搓衣板，策划案出来之后我们再沟通后面的事情”
他们握了手，很礼貌的道别了。
临走的时候，黎以州特意指了指桌上只动了两口的芒果制品的点心，“服务员，帮我把这个打包，我太太爱吃芒果，我刚刚尝了一口，她应该很喜欢这份甜品”
对面的程总再一次向他投来了赞赏的目光，“怕老婆的男人都爱老婆，呵呵呵呵呵呵……黎太太好福气啊”
回去的车上，司凛却愁眉不展的，“州哥，那个程总绝对是有决定权的，但是他说话模棱两可的，还说要什么层层审批，我感觉这事儿不靠谱啊”
“八九不离十”黎以州看了看时间道，“同人聊天，你得要洞悉人性，你那个策划案做得太烂了，就算是我们刚刚和他解释了，说不是我本人做的，但是他不能确定我们是不是在说谎，不能确定我们黎明是不是有本事把这个项目接下来，所以他要求重新再做一份策划案，这是很正常的”
“其二，那个程总问的都是一些基础问题，对一些专业的知识一窍不通，很明显就是个外行，所以他挑选建设设计公司的方式就是大量的接触，对比报价，对比策划案的可行性。我因为急着回家，所以没有和他打太极，毕竟是两个亿的流水，他觉得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了”
“怕我们黎明内部有什么危机，比如公司经营不善，等着他们的钱拿着跑路，所以，他需要时间去做调查。趁着调查的这段时间，可能还会见见别的建筑设计师，对比一下我们黎明。但是未城建筑设计市场的行情我们俩是知道的，这个报价，他根本找不到别人了”
司凛听着，默默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要不说你能当老大呢……”
他们聊得快，结束得也早，回到家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九点。
坐在他们家大门口的丁睿小哥兴冲冲的站起来迎接他们，“老大，凛哥，回来了，你们放心，我一直都在这里守着，没有进去过，嫂子也没有出来过，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好了，辛苦你了，小睿睿，我们等着老板给我们接一个大活，我们就一炮而红了！”司凛搭上了他的肩膀，将他强行圈走了，“走，别在这里当电灯泡了，请你去我开的酒吧喝酒……”
家里没有关灯，黎以州进门就脱了外套换了鞋，“相宜，吃晚饭了吗？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快下来尝尝”
他把手里的甜品放在了餐桌上，却没有人回应他。
黎以州正准备上楼去叫她，就看见滚滚叼了一条长长的抹布，从楼梯上跑下来，抹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染得殷红，像是一条尾巴，鲜红的颜色染了一路，跑到他面前时，大红的液体哒吧哒吧的往下滴。
这是……是……血……相宜……相宜……
黎以州顷刻，全身的血液倒流回了心脏，脸都白了，立刻冲上了楼。
顾相宜正好从画室里出来，男人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将她抱进了怀里，“相宜，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你不是说你不会做傻事了吗？相宜……”
女孩被他莫名其妙的慌张都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了，但是她被他抱得很紧，听得见他猛烈的心跳，急促的喘息，几乎都要被他融进身体里去了，很难得说出什么话来。
“以……以州哥哥，你……你弄疼我了……”听见她叫疼了，黎以州才放开了她。
顾相宜微微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以州哥哥，你怎么了？”
黎以州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没事，我看见滚滚拖了条带血的抹布下去，我以为你……”
他以为旧事重演了，他以为他又要再把她弄丢一次了，那个血色殷红的雷雨夜，不仅顾相宜害怕，他也害怕了，不仅给顾相宜留下了阴影，也给他的胸口扎了血淋淋的一刀。
“那不是血，那是颜料，我刚刚调好的，滚滚打翻了，我正准备清理一下呢”
男人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只听见女孩又继续说道，“以州哥哥，你不用再担心我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早就没有再想了，小时候老师就教我们，生命诚可贵，我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了，你不是也同我说了吗？我们是活在自己的意境里，不是活在别人的眼睛里”
“嗯，想通了就好，还没吃晚饭吧，我们今天晚上吃到了一样甜品，芒果做的，特别好吃，我觉得你肯定喜欢，就打包带回来了，快下去尝尝”
“以州哥哥，你去见客户，你还打包甜品？人家会笑话你的……”顾相宜一边说，一边跟着黎以州下了楼。
“人家何止笑话我打包甜品，还笑话我怕老婆”他轻笑着，打开了包装盒。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老婆这两个字，顾相宜浑身都不太对劲，有点发毛，有点轻微的不适。
偏偏黎以州没有注意到啊，还往她手里递勺子，“来，尝尝，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明天再叫一份”
顾相宜顿了顿，尝了一口，敷衍了一句，“嗯……确实挺好吃的”
男人笑弯了眼，将一整份都推到了她面前，“我就说你肯定会喜欢的”
顾相宜确实很喜欢这份甜品，但是现在却没什么心思再吃下去了，“以州哥哥，我……我有点累，吃不下了，我先去睡了啊，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她匆匆逃回了卧室，黎以州也没有多想，主动收拾起了餐桌。
玻璃盒子里的模型小屋散着昏黄的光，躺在床上的顾相宜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总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那个热烈到几乎窒息的拥抱，那份从客户的桌子上打包带回来的甜品，还有那两个字。
她微微侧了侧头，看向了床头柜上那个装着模型小屋的玻璃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