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线

    “说完了?”李玄清停止打字,空格光标在记录界面闪烁,他抬头问,“按照你描述的,付主任和你一同将醉酒后的顾美琪扶回家中,后单独去了她的卧室意图侵犯她,这期间你都只在客厅?”

    江姐斜眼瞅了瞅他记录的细则,啧了声,“也谈不上侵犯吧,你情我愿的事儿,顾美琪又不是第一天在这圈里混。再说,付主任也答应她了好处。” 她语气稀松平常,一副司空见惯了的表情,“都说好了,下个最佳女主定了她的,也是她自己命薄,消受不起。嗬,你也别用那种眼神瞧我,名利场本就这样,多少人想被睡还没这门路呢。”

    陈阿九听着她的诡辩,嗤笑讽刺道,“那怎么着,难不成我该称赞一句,江姐真是人脉通天,拉/皮/条手段也是一绝?”

    “你说话倒也不必这么难听。”江姐像是料到陈阿九会出言刻薄,也不恼,随手拿过烟盒,两指夹起一根叼着,余光又瞄到李玄清皱眉,谄媚道,“小兄弟,你就让我抽一根吧,我这烟瘾实在憋不住,再不抽我怕我好多细节记不住,我把通风口打开,散散烟味行了吧。”

    说完便摁下通风开关,走到远处点燃烟头。

    “该交代的我也交代了,和你们猜得不差,付主任进了房之后,我也是待在客厅的,那种事儿,他怎么可能会让我在场呢。不过,没到一支烟的功夫,我就听他鬼吼鬼叫了起来。那动静着实把我也吓一跳,我冲去房里,就见他哆哆嗦嗦提裤子从床上翻下来,顾美琪在那口吐白沫,没了意识。”

    “你有没有确认她当时是否死亡。” 陈阿九直视她的眼睛发问。

    “我摸了她的口鼻,呼吸都没了,你说还能是活的吗。” 江姐深吸一口,指尖烟蒂将落不落,“付主任当时吓得没了魂,牙关打颤,求着我替他遮掩。我只好把现场痕迹清理了,再删了监控视频。你们大可告我个帮凶罪名,但最后尸体为何成了那样,我是真的不知。”

    陈阿九看着江姐吸完最后一截,将烟头掐灭。烟草味在他们三人间弥漫,仿佛无形的绳索牵引陈阿九的思绪。

    直觉一再提醒她,这案子还有隐情。

    “你这么轻易地就把付主任招供了?” 她不相信江姐这只老狐狸会如此容易地松口。

    江姐闻言,玩弄地搓开手中烟丝,冷哼一句,“我招供了你们又能怎样,付主任是人类。这案子轮不到你们非生局管,得移交给人类警局侦办,你猜,他们会不会定付主任的罪呢。别怪我没提醒,以付主任的权势,把这案子操作成意外死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怎么会!他如果真是凶手,必定难逃制裁!”李玄清高声反驳。

    他毕竟年轻未谙世事,天真地以为世上一切皆有法可依,殊不知人类世界的凶险不公。反倒是陈阿九陷入沉默,她知晓江姐所说并不是无可能,若真依她所言,付主任是造成了顾美琪死亡的直接原因,那毁尸的非人类顶多犯了尸体损害罪,只是,总有些疑问还没有答案,就像是未合拢的齿轮,莫名地阻碍她接近真相。

    棋入死局,陈阿九思寻还有何突破口,眼下江姐这条线不能断,她没再多言,撑膝起身,“江姐,你所说的我们已经记录在案,等核实后再说,今天就到这吧。”

    李玄清心领神会,整理好随身物品,一同站起,却在脚刚落地的那刹,全身如同过电般颤栗!一种奇异的尖锐疼痛感袭击而来,仿佛有千根针扎进他的骨髓,他眼前一黑,重重跌坐回沙发,“阿...九...” 他想抬手呼唤,但胳膊已麻痹成千斤重的石块!连舌头也卷缩不起,只能靠声带挤压出残句!

    陈阿九立刻发现形势不对!急忙扑上前捏住他的下颌,避免他咬伤舌头!她一手托住李玄清的后颈,一手捻指速念「清心咒」,将幻化出的「碧水珠」灌入李玄清口中。

    “你他妈疯了?敢用毒?!” 陈阿九青筋暴怒,恶狠狠地剜了江姐一眼,再低头看李玄清,他的双眼涣散,面部发青,体温骤降!毒发太快,即便灌入「碧水珠」解毒,可为时已晚。

    “老实告诉你吧,我就没想让你们走出这个门。” 江姐抬眼望天花板上通风口,诡异地笑了。她早知道陈阿九他们会查到她头上,于是将计就计,一面假装招供降低他们的防范之心,另一面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通风口滴入「黑蜴」。

    这「黑蜴」是她的看家宝贝,毒性剧烈,只要在皮肤停留三秒就能通过毛孔渗入血液,七分钟内毒发,虽不致死,但足以让人失去行动能力,若不及时解毒,会造成永久性的神经伤害。

    “陈阿九,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他都成这样了,你竟然还能撑得住。”江姐站在沙发尾,脸上露出古怪表情。

    她脱去往日的慈眉善目,吐着盘卷的信子,脸上皮肤呈块状剥落,一道道颗粒花纹横生面庞,丑陋无比。

    陈阿九用力摇头,驱赶层层倾覆的晕眩感,此刻仿佛有千万蚂蚁爬入她的骨缝,啃噬她的意志!怀中李玄清气息混乱,再无解药,只怕他们俩都会葬身于此。陈阿九狠心咬破下唇,用痛觉保持清醒!她的手脚颤抖,眼尾发红,五脏六腑绞作一团,胸腔毒气上涌!

    巨大的黑色阴影遮挡住陈阿九头顶的光,江姐俯身靠近,一双紫色眼球像鬼魅般瘆人,“没用的,你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她冷笑着,旁观陈阿九的疼痛煎熬。

    “为...什么...”陈阿九咬牙,眼前迷雾升起,已分不清江姐的全貌。

    “因为呀,你们查了不该查的人,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江姐轻佻地拍打着她的脸,“不自量力四个字,你懂的呀。就是可惜这个脸了,说真的,要是你愿意进娱乐圈,我能保你不用一年就红透半边天。”

    陈阿九已无力别过脸,她强忍住恶心,撑起一口气,“...你...同伙...我...知道是谁...”

    江姐指尖一顿,压住心底震惊,额间花纹拧成一股,“你想诈我?”

    她万没想到,此等凶险关头,陈阿九竟残留清醒,既没问解药在哪,也没求饶保命,反点破了她的身后人。江姐寒意骤起,心内腹诽,莫非陈阿九真的知道些什么。

    “你说什么?” 她眼见陈阿九嘴唇翁动,却发不出声音,心下越来越慌乱,要是陈阿九真留了线索或口信给他人,她全盘计划岂不将功亏一篑!

    她此时已无心再做筹谋,直掐住陈阿九咽喉,戾声逼问,“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不说我立刻送你见阎王!”

    陈阿九面色惨白,眼睫颤动,虚弱的气流从她唇齿飘出,江姐分辨她的口型,仍是不明所以,她贴耳在陈阿九唇畔,总算听清她说,

    “一起死吧...”

    “啊?” 江姐还没弄明白她这话之意,转眼间腰腹被缠绕上一条银白色软鞭!她极力挣脱,可越是扭动,那鞭子就越是锁紧!直勒进她的皮肉!

    她当下明白中了陈阿九的计谋!心中一凛,气急败坏地聚力在手掌,大喝,“放开我!”

    陈阿九口中尽是血气!喉内软骨咔嚓作响!耳底嗡声一片!她捏紧银鞭,不肯放手!

    在江姐拳头落下的一际!挺身勾住她的头颅,拉起李玄清身子,拼尽全力吼道!“遁!”

    ***

    像是突然有了光,混沌不清的世界被陈阿九劈出一条生路!

    非生局楼顶被从天而将的巨大水球穿破!白花花的墙皮掉落,尘土飞扬,宛如隆冬白雪。

    陈阿九毒发至深,再抓不住下坠的李玄清,她闭眼,任龙尾幻化生出,纯白色龙尾宛若暗夜明星,环绕李玄清,承托住他的重量。

    众人听到异响纷纷避让,水球弹撞在回廊圆柱,外壁破裂,清泉汪涌。

    整个非生局顷刻间被水柱包围,成了水帘洞天。

    无数非人类仰头观望,在通天水柱里,一条白龙卷席,风起云涌,声浪滔天,如拉弓悬箭般坠落,势要砸穿地心!

    正当所有人为白龙捏把汗时,一道青衣黑袍纵身跃下!万缕金光从黑袍衣下浮现,包裹在白龙周身,一黑一白,金银交替!

    金光折射在水流之上,粼粼闪闪,白龙尾翼与黑袍紧绕,这奇怪让在场所见者无不惊叹。

    眨眼间,黑袍摒去水流,环抱白龙缓缓落下,众人还未看清白龙情形,又听一声闷响!

    硕大的一只紫色蜥蜴落了下来,硬把大厅地砖砸出个深坑...

    “陈碧珠,陈碧珠,听得见我说话吗?” 周怀安拨开陈阿九面颊沾湿的发,焦急询问,他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鬓角滑落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是水。

    陈阿九毫无回应,她气力损失殆尽,垂头合眼,嘴唇无一丝血色。

    周怀安一再提醒自己镇定,可怀里人的冰冷体温,让他心窒到呼吸不顺,他扣紧指关,几次想捉住她的脉,奈何手抖得厉害,根本摸不清脉象。陈阿九的龙尾光泽不再,她孱弱得像一棵将要凋零的花朵,周怀安从没意识到,怀中的人,这么小,这么瘦,他顾不得了,顾不得那些深明大义,顾不得那些克己复礼,捧起她的脸,贴上她灰白的唇...

    那片唇又冷又薄,了无生气,周怀安舔舐着,用自身温度暖着它,他们从未离得那么近,近到气息相融,近到她就存在于他的眼底。

    周怀安耳边只剩心脏震动声,有他的,也有她的。

    他探出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把毕身真气输入她的口中...

    这个吻无关情/欲,甚至不能称作是个吻。

    他感受着她面颊细小的绒毛,感受着她的呼吸渐渐增强,感受她唇一寸寸升温...

    然后在她眼睫微睁的瞬间,他离开了她的唇,结束短暂的贪恋。

    “周...怀安...” 陈阿九虚弱地眨了眨眼,呢喃出他的名字。她的手被周怀安握在掌心,贴在脸边,“你,为什么哭啊...” 她指尖触到他腮边滚烫,疑惑地问。

    “没有,那是...汗...”周怀安笑了,他笑得如释重负。

    “是么...” 陈阿九疲惫不堪,她喉咙肿痛,声音嘶哑如破锣,“快去...找...老山精....解毒...没时间了...” 她说完,偏头看向龙尾上安稳平躺的李玄清,松了口气...

    “周局长...这次...算工伤...吧...”

    “嗯,算,算....”

    “那就好...那就好...”

    陈阿九心满意足。她本想咧嘴笑笑,可不知为何,胃里一阵气血翻滚。她匍一张嘴,就喷出一大口黑血!血液飞溅,染红了周怀安的青衣...

    “完了...我不是要死了吧...”出奇的,面对死亡,陈阿九竟异常平静,“还以为,我能活到一千岁呢...”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周怀安擦拭她唇角血渍,动作温柔得像是怕把她碰碎。

    陈阿九忽然觉得,周怀安好像是个长在冬夜雪地里的树。

    还是个叫不上来名字的千年古树。古旧而坚硬,积雪压满枝他也不会低头,而他又自带天然的令人无法抗拒的安全感。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周怀安的唇封住了她的胡思乱想,陈阿九大脑霎时空白,龙尾不自觉绷紧...

    周怀安微闭双目,贴合她的唇形轮廓,他袍子上惯有的檀香交错着她宁乱的血腥味,源源不断的真气灌进她的胸肺...

    她果真,活了过来。

    周怀安等待着,等待真气补足,松开搂住她的手掌,微微后仰,拉开彼此距离。

    他深呼吸,正欲为自己的唐突找个合理的解释,“我...”字刚出口,衣领突被扯回,陈阿九摁住他的后脑,仰头咬住他的下唇。

    她明显发了狠,嘶咬得令周怀安吃痛。

    “唔...”周怀安闷哼,喉结滚动,还没反应过来,陈阿九又用力推开他,擦了擦唇角,得了便宜地说,

    “呐,一次还一次,咱们俩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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