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死亡现场

    宿醉后的第一大反应是...头疼...

    陈阿九半边脑袋像是被电钻钻着脑仁,四分五裂,天旋地转。

    她昏沉地睁开眼,屋里光线很暗,分不清白天黑夜。

    墙角只留一盏微弱的落地灯。

    身下的床硬如石板,铺着顺滑的深色床单。

    陌生环境里不变的是暖人的檀香味。

    陈阿九努力搜寻记忆未果,最终放弃。

    她敲打太阳穴,嘟囔一句。

    “真是...要死...”

    如果陈阿九此时是观众视角,她绝对会燃起吃瓜之魂,磕上两斤瓜子讨论男女主醉后一夜的狗血剧情。

    标题她都想好了,譬如《霸道局长爱上我》,《重生之攻略局长的女人》,《和局长的365天》...

    然而,当这个男主是,周怀安时,一切狗血元素化为灰烬。

    这就不可能是个有故事的夜晚。

    于是她放心地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又呈大字伸展懒腰。

    直至口渴难耐,才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下床。

    这间屋子,不用问,光看陈列风格,也知道是周怀安的家。

    两室一厅,皆是白墙木质,寥寥几样必备家具,桌椅板凳,全和他一样。

    寡淡,无趣...

    客厅不见周怀安身影,浴室有阵阵水流。

    陈阿九直接走到厨房,接了杯冰水一饮而尽,灶台上熬煮的鸡丝白粥香味四溢。

    流水声渐弱,周怀安开门而出,身上带有沐浴后的清香,与陈阿九宿醉后的浑浊气味形成强烈对比。

    他裹着黑色浴袍,擦着湿发,没出几步,瞥见陈阿九正背靠水池,两腿交叉,嘎嘣嘎嘣嚼着冰块。仿佛在自己家一般自在。

    “醒了?” 周怀安问,他似乎一夜未眠,眼尾血丝层叠。

    陈阿九转身,两腮包满冰块,像只囤食的松鼠。

    她点点头,说话含糊不清。

    “什么?” 周怀安近一步,水珠沿锁骨滚落。

    “...我说....你干嘛把你家也装得跟个庙一样...”

    “...”

    碎冰渣在牙尖摩擦,陈阿九好心提醒,“你这样会找不到老婆的,哪个女生喜欢住庙里...”

    夏夜猜不透雨季何时到访,就像周怀安永远猜不到陈阿九会关注的重点...

    关于昨夜,他知她醉酒荒唐,也知他私心作祟。

    但那些细枝末节在心底盘根错节,他焚香,沐浴,默诵清心咒,也驱不散万般杂念。

    就在刚刚,他见她赤脚站在自家厅堂,在清明拂晓,在晨光薄影。

    她睡眼朦胧,透着和往日不一样的娇憨。

    于是他想,罢了,或许就任贪念生长吧。

    可她呢,什么都不记得了。

    纵使千思万绪,最后还不是成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周怀安的情绪来得复杂无解,憋闷半晌,从喉咙深处溢出句,

    “不用你管...”,然后坠着脚步去了卧房。

    陈阿九不明他一大早的怨气从何而来,放了水杯,跟在他身后。

    周怀安房门虚掩,似在更衣。

    陈阿九贴着门框,听见屋内窸窣作响,“我知道我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她这点良心还是有的。

    “帮人帮到底呗..能给套换洗衣服嘛,我借你浴室洗个澡。身上味道太难闻了。”

    一门之隔,没人回应。

    陈阿九又等了几秒,“我洗完就走,绝不打扰你。” 她握住把手推开门缝,朝内探头。

    单人床边,周怀安正将薄衫套入一只衣袖,余下风光一片。

    原则上,陈阿九是应该扭头避开的。

    但是她没有...

    她怔怔地,可以说是目不转睛地,像从前偷看春光图一样,由他的宽肩一路向下,细品蜿蜒线条,又赞胸前肌肉紧实,再数腰腹清晰分块,最后...

    最后还没来得及做重点评论,一叠宽大的棉布就飞来罩在她的头上。

    “陈碧珠...衣服给你,快出去...”

    周怀安的每个字都显着无可奈何。

    陈阿九识趣地扯下棉布,半闭眼睛,

    “好的好的,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而后一步步退出,甚至贴心地带好卧室房门。

    室内重归安静,周怀安垂手站在床边,那股失序复杂的情绪又起。

    他合目,深呼吸,“观自在,五蕴皆空...”

    清心咒刚念开头,开门声骤响。

    “周局长...” 乱他心智的源头闯入,“其实,我数过了,有六块哦...六块。”

    “...陈碧珠!...”

    周怀安咬牙,这下,怕是连佛祖也救不了他的念了。

    **

    陈阿九厚脸皮地蹭完热水澡,蹭完鸡丝粥,又蹭完报销专车,心满意足离去。

    摸鱼归摸鱼,班还是要上的。

    她前脚到办公室,秧秧和吴毛毛已经在桌上铺好报纸,忙着拆麻辣拌外卖。

    “阿九,要尝尝嘛,中辣的。” 秧秧撕开调料包倒入碗中,红通通的酱料拌满配菜,光闻味就足以让她预想到麻辣程度。

    “大早上就吃这个?” 陈阿九属实佩服她们俩铁打般的胃。

    “正好当解酒菜了。” 吴毛毛掰开筷子,叉起一块淀粉肠,再沾取辣椒油送入口中,“嘶...好过瘾。” 她大口吸气,辣得直扇风。

    “老王他们呢。” 陈阿九拉过板凳坐下。

    秧秧吸溜一串金针菇,红油流下唇角,“他们一早出外勤了,李玄清也是从酒吧直接出发过去,好像有什么事。对了,阿九,你昨天后来去哪了?”

    “我去周怀安家了,喏,衣服都是借了他的。” 陈阿九塞下一颗鱼丸,顺带抖搂起身上宽大的t恤衣袖。

    “什么!” 秧秧和吴毛毛同时停下筷子,惊呼声惹得陈阿九差点咬到舌头。

    “吓死我了...干嘛这么一惊一乍的。” 她捂住下巴舒气。

    “不是吧不是吧,你...你是说,和..周局长共度一夜?” 秧秧咽下口水,满脸不可置信,“你们...有发生什么嘛...”

    鱼丸粘牙,陈阿九舔着智齿,幽幽回道,“大姐,你知道,周怀安以前的外号是什么?「石佛」诶... 别说我昨晚醉得像一滩烂泥,就算我真脱/光了在他面前跳两小时钢/管/舞,他估计眼皮也不会抬一下的。当然,这不是我魅力的原因哈,而是...”

    陈阿九唆住筷子一头,招呼她俩凑近,“你们想,周怀安都那么大岁数了,我估摸着,他那个功能..八成是退化了。”

    一语未完,就见吴毛毛别扭地揪起马尾,

    “唔...阿九,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周局长还是...应该挺...能干的...”

    “没错没错,你快再吃点...” 秧秧手忙脚乱地夹起一片莴笋就往她嘴里放。

    “哎呀,你们还年轻,不知道男人过了三十五岁,那就是走下坡路了...周怀安都多大了,一五得五...二五一十...”

    陈阿九边嚼笋片,边细算周怀安的具体年龄,突然,一阵猝不及防的寒意窜过她的头皮...

    不用回头,她脑海已闪过一种可能...

    再看秧秧和吴毛毛尴尬且不知所措的眼神,她心下咯噔一声...

    “陈碧珠...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周怀安声音听不出喜怒,扭身便走。

    陈阿九囫囵吞下笋片,心想「完了,当众造领导黄/谣被抓个正着,这下年终奖怕是难保...」

    周怀安走得极快,她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

    局长办公室仍燃着宁神的线香,陈阿九一颗心惴惴不安。

    周怀安一拂手,木门重重落锁。

    “我..." 陈阿九正欲道歉。

    “出事了。” 周怀安道,举手间打开电脑投屏。

    液晶显示器上正滚动播放头条新闻:

    「震惊!著名女星顾美琪于今日上午8点28分被保姆发现死于公寓内,经警方鉴定,目前并不排除他杀可能!」

    陈阿九粗略浏览几条相同标题的新闻内容,问道, “顾美琪,就是现在当红的那位小花?我还看过她演的古偶呢...怎么出了这个意外。”

    “若只是一般凶案,也不会由我们接管,这是老王和李玄清从现场传来的照片。”周怀安又打开另一个窗口。

    数十张勘查照片呈列在陈阿九面前,她放大查看,翻阅至后,眉头紧绷成一条线。

    照片里,那具尸体已经不能用完整来形容。它干瘪,枯烂,原先嫩滑的肌肤现在如同一滩肉泥,稀稀拉拉地挂在凹凸不平的骨架上。

    最骇人的还属头骨那块,所有面部脂肪消失殆尽,只剩凹陷的眼窝和锋利的颧骨,如果不是还剩几缕枯草似的长发,法医也无法判定这具尸体属于曾经光鲜亮丽的顾美琪。

    陈阿九滑动屏幕,仔细观察尸体表面,“凶手应该是让受害人体内蛋白质和水分在短时间内迅速流失,才会导致这样的干尸状态。能用这种手法的,我想想....埃及那有一种虫彘,专门啃噬人身,几千年前法老他们做木乃伊就用的这种办法。”

    她又翻过几页,指出一处,“不过你看,尸体表面没显现任何尸斑和外伤痕迹,而且要用虫彘的话,至少得准备上百只,先不说这虫现在还有没有灭种,光是带这么多数量的违禁品过海关都是个大问题。”

    “所以你认为,虫彘的可能性不大?”

    “对,除了虫彘,苗疆常用的蛊毒也可制作干尸。”

    “苗疆虽擅用巫蛊之术,却未必会轻易将尸体留在现场。而且李玄清已经排查过一遍,并没有发现使用巫术的迹象。”

    “那...看这样子,也不像是东京食尸鬼做的。他们一般会连皮带肉一起吃。总之,还是得去趟案发现场,才能查到更多线索。”

    “嗯,老王他们已经在同步「时空覆盖」装置,半小时后就可以回到第一案发现场,” 周怀安关闭屏幕,双手交叠撑桌,

    “此次受害人是公众人物,死亡现场又过于惨烈,为避免引发社会不安,我们需要在5天之内破案,捉到真凶。特殊案件调查科已与人类警所沟通,他们会全力配合我们的。”

    “5天啊?这么短时间...那不是得通宵加班哦...” 陈阿九皱眉嘟囔,不情不愿。

    周怀安仰靠在座椅后背,一双手怀抱胸前,淡淡地说,“5天之内,案子破了的话,刚刚...那件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那...那要是没破得了呢?”

    “新账旧账,一起算。” 他表情严肃,态度认真。

    陈阿九咬着指甲,心虚地想,周怀安的旧账,到底是指哪件啊...

    **

    第一案发现场就在顾美琪的家中。

    她租住的高级单身公寓距离宁市中心1小时车程,整个小区只有5栋,入住者大都为精英阶级,其中不乏有两三位明星和导演同住在此。

    小区24小时门禁森严,每天三班巡逻岗,外访人员必须得到业主同意后方能进入。

    顾美琪住在3栋22层,一梯两户,进出电梯都需刷卡。

    玄关处,高挂着她的黑白写真,镜头下,她温婉地挽发,一袭白纱,婀娜多姿。

    “诶,真是可惜了这样的美人。”陈阿九唏嘘。

    “是啊,这么完美的一张脸,最后变成了干尸,凶手也太狠了。”吴毛毛将双马尾拧成一股,带好手套,提着勘查工具箱进屋。

    李玄清走来,脖子上还挂着相机,“阿九,尸体在卧室,老山精正在提取她的毛发检测,现在具体的案发时间还不好说。”

    “监控看了嘛,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陈阿九没急着去卧室,她打开鞋柜,低身拿出一双高跟鞋检查。

    “这栋楼的视频资料都已查看过,顾美琪是在昨天下午3点钟从剧组收工后直接回的家,期间没有再出过门。”李玄清翻看自己的调查笔记,一一叙述他列出的时间点,

    “晚上7点,有物业送外卖上门,7点10分物业人员离开,大约20分钟后,她的助理从正门进入,一直待到晚上9点钟离开,此后就没有人再进过她家了。”

    “不对,从这双鞋上来看,顾美琪昨天应该在3点后还外出过。” 陈阿九倒拿鞋跟,用竹签刮下鞋底一小块湿泥,“这块泥巴,还有湿度,证明留存时间没有超过一天,你之前说她是从剧组直接回的家。根据她粉丝的拍摄的路透照,她从剧组上车时穿着的是平底运动鞋。”

    “那她是回家后又换了鞋出去?”

    “有这个可能。如果特地换上高跟鞋,还避开正门监控,那她要见的这个人,一定身份特殊。对了,你再去查一下地下车库的监控。看是否有遗漏。”

    “好嘞。”

    “另外,她家昨天,除了监控视频看到的物业和助理外,至少有其他两人来过,并且是在同一时间。”

    陈阿九把高跟鞋刚回原位,“我刚比对过,顾美琪的高跟鞋都是37码,但是最底层散落的两双拖鞋,一双是男士40码的,另一双是女士36码。” 她又拉开另一侧的柜门,“而且,顾美琪的习惯是将鞋尖冲外侧,每双鞋都按照颜色分类摆放整齐,而这两双拖鞋不仅左右脚摆错位置,甚至还压在了旁边白鞋的鞋面上,可见这两双,并不是顾美琪在送走客人后放回鞋柜的,而是被人胡乱塞进来的。”

    “那也许,是她之前收拾的时候没注意呢。” 李玄清提出疑问。

    “我倒是觉得,阿九的猜想有道理。” 蹲在茶几前的吴毛毛拎着垃圾桶站起,“看,我在垃圾桶发现了这个。” 她两指捏起一瓶喝尽了的空塑料杯,读着杯壁标签,“超大杯烧仙草,全糖全冰,多放珍珠,外加一份芋圆。”

    “这...说明什么?” 李玄清不解。

    “顾美琪可是当红女明星,对自己的体重管理极其严苛,这一杯饮料喝完,少说也有500大卡。我核对了她的外卖单,确实没有单点这杯奶茶。” 吴毛毛小心翼翼用密封袋装好空杯和吸管,“所以,这杯奶茶很可能就是昨天来访的人带来的。”

    “看来这家伙很爱吃甜食啊...” 李玄清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想起来,她的助理今早接受调查时,提过自己患有糖尿病,那是不是可以排除她的嫌疑?”

    “不一定,现在最关键的是确定顾美琪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走,咱们去看看老山精有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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