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轰鸣声逐渐唤维克托利娅的意识，她蓦然睁开眼，骨碌一下坐起身子，待到慢慢适应了眼前刺眼的光线后，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一架飞机上。

    拉开分隔过道的帘子，维克托利娅和那个灰色眼睛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她看见斯库瓦罗甩出炸弹作掩护打算抢走沢田大人手上的盒子，于是她便拼了命的想去阻止银发男人。

    那个距离斯库瓦罗完全可以一剑穿了她，但是银发男人并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用手肘重击在维克托利娅后颈。

    在那个场景下，沢田纲吉见自己的朋友挨打，也不再顾及保护手里的盒子，只想要把维克托利娅拉回到他身边，可银发男人又扔了一枚烟雾弹出来阻碍住所有人的行动。

    烟雾散去后，男人、少女、盒子，统统不见了踪影。

    ——真是大获全胜啊。

    斯库瓦罗惬意的把双腿搭在对面的软椅上，对着窗外的云层摇晃着高脚杯，醇香宜人的紫红色液体顺着杯壁一圈圈旋转出小小的漩涡。

    “醒了？”

    维克托利娅沉默不言，像只凶狠小兽一样死死盯着男人。

    “比我预想的要快，我以为那一下至少能让你消停个一整天。”

    斯库瓦罗怪笑了两声，转过头重新提防起这个小姑娘来，维克托利娅的身体素质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光是斯库瓦罗的肘击就能让身体健康的成年男人失去知觉至少五个小时，更别提维克托利娅之前还被他几乎是单方面暴揍了一顿。

    啧。

    斯库瓦罗又不得不想到了巴吉尔，那个差不多是和他一路从西西里打到并盛的小鬼，在死气之火加持下的顽强生命力在他眼中像是蟑螂一样讨厌。

    ——沢田家光你到底都收了些什么怪物当徒弟啊。

    他上下打量了一圈自己的囚犯，微微一笑开口道，“你倒是对自己的处境接受的很快。”

    “不然呢？要我哭喊吵闹一下好叫你有理由直接把我从这里丢下去吗。”维克托利娅盘腿坐在地上，挑起她细长的眉毛，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和声调的日语棒读道，“救命啊（tasukete）。”

    斯库瓦罗伸出绑着腕剑的左手，剑尖抵在了维克托利娅的脑门，“小鬼，你刚刚的态度足够叫你死上几次了。”

    少女海蓝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摆清自己的位置，你现在还没有向我发问的资格。”斯库瓦罗看了她一眼，收回剑继续品尝他的罗曼尼康帝。

    “门外顾问出什么事了。”她继续问，“你为什么要追杀巴吉尔。”

    斯库瓦罗只是看向窗外，对维克托利娅提出的问题一概不回复。

    他不确定这个小姑娘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对近来发生的这些事一无所知，门外顾问一个个看起来都闲云野鹤的，实则哪个剥了皮不是千年的狐狸，他不敢掉以轻心。

    更重要的是斯库瓦罗清楚一点，沢田家光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的徒弟派去日本安插在并盛，甚至还伪造了她的IP地址用来遮人耳目，单从她对那个能点燃死气之火的棕头发小鬼的态度上看，谁会相信她能毫不知情。

    难道门外顾问早就已经和老不死的密谋好了十代首领的人选吗？

    男人阖上眼皮，把头倚在墙壁和靠椅的缝隙里，不管沢田家光和九代有什么打算，瓦里安都只会把一个人推上王座，他要效忠的也只能是那个人。

    他们在凌晨时分终于抵达西西里，斯库瓦罗并不担心维克托利娅在这里能搅和出什么动静，早在他们上飞机时就已经叫人搜查过她的随身物品了，维克托利娅的手机、武器甚至连头发上的发卡都被全部收走了。

    “你们几个。”斯库瓦罗抬手招呼过来几个他的部下，“把她带去6楼严加看管起来。”

    维克托利娅倒是很配合，她立起右手制止住那几个想过来扭押住她的壮汉，“我自己能走。”

    斯库瓦罗扶着额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稍稍扬起下巴示意他的部下就按少女说的办，那几人得令立马转变阵型把维克托利娅团团围在中间。

    “你最好别有想逃跑的想法。”斯库瓦罗警告道，“否则，巴吉尔昆就是你的下场。”

    听见自己师兄的名字，维克托利娅整个人像被戳中了什么死穴，她再不像之前那般平静，狰狞的瞪大了眼眸怒视着斯库瓦罗。

    比起之前油盐不进的从容，斯库瓦罗更欣赏她现在这副模样，他咧开了嘴角，就像鲨鱼嗅到了血腥味，“把她带走。”

    维克托利娅当然不会逃跑，她还没搞清楚门外顾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师父怎么会突然回到日本，斯库瓦罗又是因为什么要对师兄痛下杀手……太多的疑惑萦绕在她脑海，但她现在能确定一点，彭格列大概不安全了。九代首领向来禁止内斗，瓦里安却还这么大张旗鼓的追杀门外顾问，单是这点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她被雨小队的人从侧梯带上六楼禁闭区。

    斯库瓦罗的手段还算相当人性化，没有直接把维克托利娅丢进地牢或者直接带到审讯室去。

    禁闭区位于瓦里安城堡的侧面，和主楼分开，中间经由一条布满监控和防御设备的长廊相连。

    墙壁上的红外热感仪跟随着他们的脚步缓缓转动方向，维克托利娅认得那种机器，能够精准识别入侵者并进行射杀，也就是说，想从它的监控下全须全尾的离开，堪比天方夜谭。

    没了斯库瓦罗，那几个瓦里安的队员自然也不用再对维克托利娅和颜悦色，门一开就反扭着她胳膊，把小姑娘往禁闭室里重重一扔，紧接着关上门，又听哐当一声落了机械锁。

    还不等她看清楚房间里长什么样，角落里猛然蹿出个黑影，把本就被推得脚步踉跄的维克托利娅死死压倒在地板上。

    “Ci·ao-”

    那人跨坐在她腰间，鼻尖贴着她耳垂，把一句“你好”说的缱绻又悠长，宽大的条纹衬衫随着他俯身的动作，软趴趴的从肩膀滑落，叫维克托利娅不得不把视线移到别处，少年全然不在意，依旧伏在她身上保持着这种亲昵的姿势，仿佛他们是什么久别重逢的恋人似的——

    可若仔细看你就会发现，他缓缓移动的手不是为了轻抚情人的脸庞，就连他炙热的笑容都在天真中带着残忍的疯狂。

    或许你听说过钝刀子割肉最痛，其实不然，锋利的刀慢慢来，一样会让人痛苦不堪。

    贝尔菲戈尔将银色利器抵在维克托利娅脖颈，甚至不需要用力，就能在她白皙柔软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迹，再稍稍一动，血珠便会顺着那道红印渗出。

    他在维克托利娅身上留下了许多处这样的伤口，离远看仿佛是谁把成串的红宝石弄撒在她身上一样。

    “喜欢我送你的见面礼吗？”

    维克托利娅的领结被丢在一旁，扣子也掉了几颗，裸/露出来的锁骨处，刀痕比其他地方的要深得多，这里皮肤薄、神经多且丰富，痛感自然也要高于其他部位。

    斯库瓦罗确实没估计错，和他打完一架的维克托利娅在没有经受任何医疗救助的情况下，能表现出和常人一样的行动力的确是个奇迹。

    意志力上的奇迹。

    光是装成毫无大碍的样子走到这里就已经让维克托利娅精疲力竭了，谁成想房间里居然还有个疯子在等她。

    所以维克托利娅干脆放弃抵抗直接躺平了。

    贝尔说话时，脖子上戴的那串挂坠在维克托利娅眼前晃晃荡荡，她无不鄙夷的开口嘲讽道，“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早知道会这样，我当时还不如送条上吊绳给你。”

    小王子笑的更加放肆，他用拇指揩干净小刀上的血液，将那暗红的液体抹在维克托利娅苍白的嘴唇上，“你该对王子感恩戴德才对……知道瓦里安的审问组由谁直管吗？”

    维克托利娅抬抬眼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玛蒙。”

    幻术师的手段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如果审讯讲究的是突破被审者的心理防线，那幻术师就是直接催毁掉对方的精神世界。

    “嘻嘻嘻，怕了？”他捏住了维克托利娅的下巴，“可我看你好像完全不怕我的样子呐，还是说你觉得王子会仁慈的对你？”

    仁慈？是指用造型古怪的小刀把她身上划得满是血痕的吗？不仅放弃抵抗，这次她连吐槽都放弃了。

    维克托利娅面无表情的模样无端的叫贝尔很心烦。

    在他的怒气值即将达到顶峰时，那家伙终于开口了。

    “不觉得。”

    “算你识相。”

    听到他这么说，少女便又闭上了嘴巴，进而开始用一种很纠结的目光看来看去。

    “……庶民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她点点头，“你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麻烦优待一下战俘。”

    “王子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