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佳节至,采花入酒,颂愿祈福。
叶棠梨被祖母拉着,强制听了最后一千遍的宫中需记。
念经似的规则让她听得双目无神,超脱出了世俗。
在即将带要着白色光圈升天的下一秒,叶棠梨及时止损道:“好了,亲爱的祖母,我都知道了,紧跟父亲,少说话,多做事。”
“唉,你这孩子,是我老了,喜欢念叨人,你要是有你姐一半听话就不用我操心了。”说罢,祖母叹了口气。
“哦———”叶棠梨拉长语调应声,似是在表达被对比的不满。
她现在已经和这一家子人打熟了,对于什么样的人用怎样的分寸,怎样进退,摸的还是比较清楚的。
随即她又转头去看叶棠落和自己的母亲。
真是绝了!
二人不仅眉目间形似,站在一起气质上又神似,夸张一点真的很像一对双生姐妹花。
“阿梨,进宫一切听你父亲哥哥的。”许其姝嘱咐道。
这次夜宴,叶兰泽作为朝廷官,也有名额入场。
而叶棠落没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替她系上一个玉佩,那白润的光泽下混杂着几丝朱砂色,像浊白的水被沾满红颜料的笔尖轻划过水面。
“戴上这个自然会有人照顾你。”
见时辰不早了,叶棠落便携着母亲祖母进府,而叶棠梨也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在马车上叶棠梨细细端详着玉佩,心里不禁感叹这是什么大女主用人脉保护弱智妹妹的剧情啊!!!
马车逐渐离近皇城,所到之地繁华竞逐,不胜美丽。
在不同地点的其他三人也出发了,她们怀着同样的目的去往同一个地方。
叶棠梨把马车上的帘子向上挂,一路上都伸着脖子向往外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虽然她的确没见过。
官道上两旁街景炫彩夺目,用常夏花儿做的花灯挂满了街道,小摊贩们用力招呼着客人,几天前虽然已经很热闹了,但远没有今天的盛况。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一副热闹的场景,让叶棠梨心痒痒地想跳下马车去闲逛,但身不由己,她只能安慰自己皇宫应该比外面更炫。
不知过了多久,叶棠梨只专注于窗外的景色,眼睛早乏了,此时叶兰泽摇了摇她。
“阿梨,到了。”
叶清风与他们不同乘一辆车,下车后三人聚集在一起,由一小太监带路。
皇宫也有花灯,但越靠近举行宴会的地方,花灯就越亮越密集。
直至一处。
千万盏花灯与宫灯把地方打的和白天一样明亮,杂戏耍的牵着龙头,宫女们衣袂飘飞,和龙身上的系丝交相呼应。
嘻嘻哈哈锣鼓喧天,一条红色丝绒绸布裹着金镶边铺在地上,指引着来客。
叶棠梨看到此景兴奋地小跑了几步,结果被叶清风瞪了一眼,她又缓下步子慢慢走。
一声哨声响起。
叶棠梨被声音吸引过去,只看到一个油头粉面人朝她伸手。
下一秒,有花瓣自那人手中飞出,绕叶棠梨一圈,像风一样簇拥着把她往前推,在靠近那人后,花瓣便又回到那人手中,那人再一翻手,一只新鲜的常夏花枝便出现眼前。
叶棠梨手比眼快地接过花枝,“谢谢”还未说出口,那带路太监就碎步过来踹他一脚,下脚不重,可那人似乎很痛的样子,抱着腿跳脚。
“谁你都敢碰,见到富贵板子就想搭?”太监呵斥道。
叶棠梨急忙摆手道:“公公莫怪他,是我自己好奇过来看的。 ”
太监听闻又向她赔笑,然后朝那人瞪眼努嘴示意他快走。
跟上父兄,叶棠梨又侧身向那人点头,口型做“谢谢”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那人并不是很怵太监。
小插曲不久后,他们走到了举行宴会的花园。
七月是常夏花开的最盛的时节,院子里面除了常夏花,还种有其他花来映衬,花灯隐入树中,固定在枝干上,照亮整个花园。
主位坐落在一棵枝节盘虬,主干巨大的常夏花树下,次位往下依次排开,小桌上已布好小菜,但无人上座。
一处离座位不远的小凉亭,有宫廷乐师在演奏着音乐,乐声如从泉眼里流出的细水,绵绵可听,不似外边热闹欢乐。
叶棠梨突然有点害羞,便和小鹌鹑似的贴在叶兰泽身边,而叶清风早就已经和自己的老友谈天说地去了。
“趁这个机会多交些朋友,嗯?”叶兰泽笑道。
叶棠梨瞪眼看了她哥一会儿,最终想到自己的任务,做好心理建设,她就松开了叶兰泽的手臂,打算不要这张脸了。
叶棠梨探头探脑地走了一下,就立马眼尖的发现几个小姐聚集在一起聊天,她给自己壮壮胆打算插进去。
她一步步地挪到小姐们旁边,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你们好。”
还在交谈的小姐们眼睛“唰”一下看过来,这让她心里有点慌,但还是把持住行了个自认为不错的礼。
“我是礼部尚书家二小姐,叶棠梨。很高兴认识你们,能交个朋友吗?”落落大方地说完,叶棠梨朝她们甜甜一笑,有些人脸上已经有抑制不住的惊喜。
一个小姐道:“你姐姐是叶棠落吧?”
点头。
“哗———”
一群人轰然而上,把叶棠梨包围在中间,她们之中有人不止一次来过常夏夜宴,见过叶棠落后都把她作为学习标兵,气质模范,无不对她赞赏有加。
大家七嘴八舌的提问关于叶棠落的事,叶棠梨都不急不缓地从容应对。
在回答完第一百四十九个小迷妹式问题后,叶棠梨大家好奇心都被满足的差不多了,她才开口问:“姐姐,之前和我讲了个故事,说是在外面很有名的故事。”
“什么故事啊?”
“快说快说。”
叶棠梨假装思索道:“嗯,大体内容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有故事里面有座百岁山,不知道有人听过这个故事吗?”
众小姐面面相觑,然后刚刚提问最多的一位小姐道:“没有吧。我话本看的最多,没听过有这座山。”
其他人都纷纷表示不知道。
啊,叶棠梨遗憾的想。
看来这些人中没有她的队友了。
话题渐尽,不少人已经散开。
叶棠梨也想走了。
“今天很高兴认识大家,改天有空都来礼部尚书家做客,宴会要开始了,我先走啦!”
小姐们无比热情地把她送走。
叶棠梨就这样,以厚脸皮精神越战越勇,直到她看到一个女人。
那女人不像其他小姐一样把手安放在身前,而是自然垂落于两侧,在叶棠梨看来那女人神情十分放松,呈一副游刃有余态,而女人身旁却站着个和她格格不入,面色冰冷的男人。
女人身边不断有人来问候,恰好这时一个庸态的妇人上来,和她交谈几句后便站立在女人身边。
叶棠梨这次没想过去凑热闹,但却在路过女人身边不远的地方时,下意识地对她点头表示问候,可下一秒她就觉得失礼,毕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搞不好人家心情不好,她小命就得丢,叶棠梨只希望女人什么都没有看到。
谁知那女人不仅看到了,还以同样的方式,微笑着点头回礼。
这回轮到叶棠梨蒙了,她有些慌乱,最后竟然有些窘态的逃跑了。
“你认识?”李延问道。
白未雨摇摇头,“恰好看到罢了。”然后继续应付宾客。
宴会没有那么多规矩,王子皇孙来了也不用太监扯着嗓子通报,只有皇帝需要,所以除了李延外,殿内已经有不少皇子公主了。
往年李延赴宴也有不少人恭维,但他都不予理会顶多微微颔首,今年白未雨一来就很自然地接过女主人的职责和宾客寒暄。
李延低头看着白未雨,心里有种怪异的感情冒出芽来,但他并不讨厌。
白未雨每送走一个客人,那妇人都很多余的插句话,这妇人就是白千伶的生母陈薇儿。
李延在一旁看着并没插手太多,但他每每看到陈薇儿都会不加掩饰地皱眉。
陈薇儿的行为很显眼包,以至于每个路过她的人都要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
而白未雨像是摒弃了除她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只保持端庄优雅的姿态去问好,这样一对比,说难听点,陈薇儿就显得土气,甚至还有像青楼老鸨一样的俗态。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陈薇儿才开口对白未雨道:“小雨啊,你妹妹最近怎么样啊?你父亲寿辰快到了,下次你带你妹妹一起回家。”
白未雨看了李延一眼,李延脸色有些沉,于是在陈薇儿看不到的地方,她用右手轻轻推了一把李延的手臂。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李延好像知道白未雨想表达的意思,于是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妹妹有些娇纵了。”白未雨说完这句话,也不跟自己名义上的母亲道别,就紧跟着李延离去了。
陈薇儿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禁咬住了牙。
叶兰泽这边跟朋友结束完交谈后,他就去找叶棠梨。
时辰将近,叶兰泽找到她后便把她带在身边,准备宴会。
随着钟声敲响,太监细长的声音喊道。
“皇帝驾到———”
众人齐刷刷跪下来,嘴里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皇帝来的,还有鹿蘋之二人。
“众爱卿免礼,都入座吧!”
叶棠梨坐到位置上,才敢抬眼看那帝王。
看起来倒是很目善,叶棠梨心想。
她眼神流转到离皇帝最近的下位,据叶兰泽说,他是当朝太傅顾步迁,为人最为学识渊博,待人亲和,而且终身未娶,膝下只有一个养子。
叶棠梨只觉得他和刚刚的女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自己好像很喜欢贴近这一性格的人,就不禁多留意了两眼。
“开宴———”太监得了令,报声道。
皇帝来时停下的乐声又重新奏起,舞女飘逸的舞姿环绕中央,好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