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早樱如旧坠落

    十二年前,稻妻城春意盎然,樱花繁盛,粉色落花铺满街道。

    络绎不绝的人潮中,行走着一位奇装异服的斗笠少年。他饶有兴致地观察行色匆匆的路人,偷听他们有趣的对话。

    “今天哎,栖川府上可热闹了!没点拿得出手的贺礼,可不敢去啊…哈哈哈哈!”

    “那可是「稻妻城最娇贵的栖川二小姐」,别闲聊,赶紧去买贺礼,一会儿晚了,顶级礼品被买走,今晚你可在栖川府的生日宴上丢人去吧!”

    “害…你还别说,栖川老爷子都把那小丫头宠成什么样了?”那人压低声音,附去友人耳边发牢骚,“三天两头上房揭瓦,前两天把我屋顶都给拆了!”

    “啧,让我说啊,那小姑娘哪有贵族小姐的样子,鬼见着她都得绕道走啊…”

    “可不?栖川一族乃大名鼎鼎的土御门世家,要我说,未来家主非二小姐莫属。”

    “瞎说吧你们!上回我遛狗不牵绳,吓得她躲去树上,几个小时都不敢下来,哈哈哈哈哈哈!”

    躲在长长帷帘里的少年忍俊不禁,又止住笑意,款款向前行去,他抬手轻扶起帽沿,透过帽帘凝视印在苍蓝天色中的粉樱。

    不错,是个好天气。

    散兵避开人群,绕去隐蔽小巷里一家定制巧克力的糖果店。

    “客人,想要什么样的巧克力?”

    “……”散兵正欲开口,忽然脸色一变。他似乎听见了身后不远处有不同寻常的声响。

    “客人?”店主疑惑地问询道。

    “哦,先不用了。”散兵拉下帽沿,一晃没了踪影。店主愣看空空如也的门庭,揉揉眼睛,不确定刚刚到底有没有人来过。

    巷尾转角的另一条分岔小道里,一个乞儿模样的小女孩跌跌撞撞藏入柴堆后面,她戴着一顶不合尺寸的大帽子,满脸泥泞,胸口因剧烈运动而大幅度地上下起伏,而她紧紧屏着气息,怀里抱着一只鸡,小手用力捏着鸡嘴。

    后面追她的,是几个天领奉行的侍卫,走在前面带头的绀田村村民见跟丢了,挠头四顾:“这死丫头又跑哪了?刚刚还见的啊…”

    刚到此处的散兵在柴堆前停下脚步,一低头,目光无意对上了那张脏兮兮的小脸。

    见散兵发现自己后,小女孩满脸惊慌,连忙竖起一根手指在嘴上,眨巴着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里面写满了哀求。

    散兵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村民和天领奉行的卫兵就到了面前。

    他们上下打量着这个服饰怪异的少年,嘴里嘀咕:“哪来的浮浪人?”

    其中一个卫兵不耐烦地嚷道:“喂…!见没见过一个抱着鸡的小乞丐?”

    散兵一脸漠不关心:“她犯什么事了?”

    村民义愤填膺:“这小乞丐是个偷鸡贼!三天两头偷我们村的鸡鸭!”

    卫兵:“少废话,问你呢,浮浪人!见到那小乞丐了吗?”

    散兵:“见到了。”

    小女孩身躯一震,脸色白到了极点。

    村民急忙追问:“她在哪?”

    散兵侧身指了指巷子口的岔路:“往那边跑了。”

    村民和几个卫兵对视一眼,迅速往散兵指示的方向跑走了。散兵盯着几个人影消失在巷口拐角处,才转身看向柴堆后面。

    小女孩松了口气,怀里的鸡突然咯咯叫,吓得她赶紧又捂紧了鸡嘴。

    散兵手指弹出一道白光,正中鸡头,鸡惨叫一声,头一歪,晕厥了。

    “喂,你…”小女孩以为鸡被打死了,急得站起来要和散兵理论,帽子被凸出的柴枝勾掉,一头美丽的蓝紫色长发散落下来。

    散兵不动声色,凝视着眼前慌乱的小孩子,眼底泛起细柔的涟漪。

    “我、我…”小女孩意识到帽子掉了,支吾半天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只抱着昏迷的母鸡傻傻站在散兵面前,双颊泛起红晕。

    “呵呵,栖川家的奈奈二小姐…怎么还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散兵蹲下去,伸手擦了擦小女孩脸上的泥,“这鸡没死,昏了过去而已,说吧——为何偷村民的鸡?”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大哥哥怎么知道我是栖川奈奈?”她假扮乞儿去偷鸡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识破身份,自然心中惊悸。

    “我一眼就知道,你是栖川奈奈,”散兵温柔地说着不讲理的话,满眼堆笑地捏捏小女孩的脸蛋,“奈奈还没回答哥哥,为什么偷鸡呢。”

    “…大哥哥救了我,嗯…好吧,告诉你,”小女孩凑近散兵耳边,悄悄说道,“有精怪,袭击村里…爹爹让奈奈,把被坏鬼鬼打过的鸡…偷偷带回家,「研究」…研究,什么叫研究?”

    散兵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身为稻妻第一大阴阳师的栖川家主,和以前的奈奈一个德行,默默为稻妻城的民众驱鬼做善事却不想为人所知,又或许,他早就发现了奈奈具有修习言灵术的天资,平日就以这种方式磨练年仅六岁的小女儿。

    散兵歪头一想,自己可帮了这小屁孩大忙,不要点报偿可说不过去,于是恬不知耻,满脸理所应当地对小奈奈道:“小东西,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小奈奈努力想看清散兵长什么样子,却被他大帽子边沿垂下的纱帘阻挡了视线,只好嗫嚅一声:“谢谢哥哥…”

    散兵得寸进尺:“光是说的可不够。”

    小奈奈窘迫地挠挠头:“那,那我请哥哥吃好吃的。”

    散兵噗一声笑出来:“好,那你先把这昏迷了的鸡拿回家给你爹爹,我在稻妻城口的樱花树下面等你。不过你可记住,不许与任何人提起我的存在,知道了吗?”

    “嗯,记住了!”小奈奈抱着鸡,屁颠屁颠跑掉了。

    散兵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心想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该不会趁机逃跑不回来了吧?

    不过他还是去城口的樱花树下,等了许久,太阳逐渐升高,透过淡粉色花簇的间隙,投射出大片斑驳的花影。

    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散兵顺着声音来源望去,见那小女孩惊慌失措,被几条柴犬吓得不敢挪步。

    他正要过去,忽然出现一个淡蓝色头发的少年,看样子约莫十三四岁,他挡在奈奈前面,刷的一声拔出武士刀,吓走了那几条狗。

    少年将刀收回刀鞘,转身定了几秒,生涩地向小女孩落下关切的问询。

    散兵远远地看着他们。似曾相识的情景,似曾相识的心境。他垂了垂眼睑,嘴角飘起被风一吹就能吹散的微笑。

    很快,少年离开后,奈奈一溜小跑到樱花树下:“大哥哥,我回来了!”

    “你倒还算守信,”散兵端详着小女孩梳洗干净,扎上两个小发髻的模样,“就是让我好等。”

    奈奈感觉被责备,表情怏怏地解释:“脏,洗了个澡澡。”

    “……”散兵眼梢染上笑意,温声道,“不是说要请我吃东西吗?稻妻城里的食物都不合我胃口,奈奈说怎么办?”

    “哥哥想吃哪里的?”

    “想出海吗?”

    “坐船?!好耶!奈奈还没坐过!”

    大海波澜起伏,粉红色的朝霞填满了天幕。散兵和年仅六岁的小奈奈坐上了驶向海祇岛的浪船。

    奈奈蹲坐着,单手托脸,一直盯着散兵神秘的帽帘:“大哥哥为什么不让我看脸?”

    散兵看向她,调侃道:“怎么,怕我是坏人?小东西,可不要上了贼船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呐。”

    奈奈双眼笑成月牙:“哥哥救了我,才不是坏人!”

    散兵将视线移至水天相接的地方,身下孤舟摇曳在辽阔海域里,似有一个巨浪扑来就要将渺小的两人卷入海渊。

    散兵思绪被扯回了那个雷霆万丈的漆黑雨夜,他抱着重伤的少女从鸣神岛出逃,在小小的浪船上相拥,许下从此相依的诺言。

    想到这里,散兵有些触景生情:“救了你的,可能就是坏人。”

    “对奈奈好的,就是好人!”小女孩突然凑近散兵,伸手伺机抓起他的帽帘。

    散兵挡开她的小手——袭击失败。

    奈奈悻悻收回手,鼓起脸:“干嘛不许人家看?是不是因为大哥哥长得丑?没关系的!奈奈不嫌弃你……”

    散兵:“……”

    被她软磨硬泡了一路,浪船终于抵达海祇岛沿岸。散兵带奈奈来到茶味汤圆铺。那时候,汤圆大婶还很年轻,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

    “哟,两位客人里面坐,”她热情地边擦桌子,边打量着大帽子少年与衣裙贵气的小女孩,“两位……不是这边的人吧?”

    散兵还没开口,小奈奈第一个举手自报家门:“我来自稻妻城!”

    见那大姐一脸吃惊,散兵轻咳两声:“要一碗茶味汤圆,一碗红糖汤圆。”

    “哦…好,好嘞!”

    热腾腾的茶味汤圆上来了,隔着朦胧的热雾,奈奈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目光不停地在两碗汤圆之间挪动,搓手手:“哇……”

    散兵把勺子咕嘟两声放进碗里,然后收回手,托起脸,温温一笑:“别挑了,两碗都是你的。”

    “真…真的吗?”

    “嗯,哥哥不饿。”

    于是小女孩毫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两碗汤圆,打了几个饱嗝,笑嘿嘿地直说好吃。她回味了半天,才发现一言不发的大哥哥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奈奈笑容消失,咽了一口口水,嘀咕:“…哥哥这个样子,好像人贩子哦。”

    散兵眉梢一挑,忽然问:“听说过愚人众吗?”

    奈奈夸张地点了一下头:“听说过啊!大坏蛋!”

    散兵忍俊不禁,又问:“那你听说过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散兵」吗?”

    奈奈愣住了,表情变得有点紧张,犹疑道:“好熟悉的名字。”

    散兵的呼吸顷刻间停滞,一瞬间他产生了错觉:眼前的奈奈残存有与他相关的记忆。可他很快清醒过来,怎么可能呢?一切都还没发生啊。

    “哦,我想起来了,”小姑娘笑咧咧地,晃了晃手指,“父亲说过,愚人众…有一个位置空着,好像就是叫「散兵」…不过,为什么会空着呢?奈奈不明白。”

    “……”散兵看着眼前小姑娘毫不知情的模样,心中不知是失落还是欢喜,“可能是因为他做了太多坏事,所有神明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吧。”

    “欸?”小奈奈透蓝的一双眼睛又圆又亮,露出充满稚气的义愤填膺,“那真是太好了!这么坏的人,消失了才能让大家都开心呐!”

    “奈奈也讨厌他吗?”

    小姑娘两手往腰上一叉:“那当然啦,害人精谁不讨厌?”

    就是啊…害人精谁不讨厌,还是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恶魔。

    “那奈奈最喜欢的人是谁呀?”

    “是我父亲!”

    “哦?为什么呢?”散兵撑着脸,宠溺地笑问她,“要说好几个理由才行。”

    “因为!父亲大人会把好吃的都给我!”

    “因为!父亲大人会把好玩的都给我!”

    “因为!父亲大人无所不能!是稻妻最厉害的大阴阳师!保护了好多好多人!打败了好多好多妖魔鬼怪!”

    “因为!父亲大人最爱最爱最爱奈奈!!永远都不会变!嘿嘿嘿……”

    奈奈一口气说了好几个理由,散兵相信如果让她继续说下去,她能说到天黑。

    他无奈一笑,拿出一袋摩拉去结账,老板娘说,两碗汤圆一起也就五十摩拉。

    但散兵还是把一整袋摩拉放到了桌子上,神色不容推辞:“稻妻城的栖川二小姐太娇气,只爱吃你们家的汤圆。十年后海祇岛向外开放,记得把店子开到稻妻城里去。”

    他结完账走出汤圆铺的时候,天微微下起了小雨。奈奈孤零零地站在街边,不知道在眺望着远处的什么。散兵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边茫茫大雾,什么也没有。

    “奈奈,你在看什么?”

    小姑娘回头看了散兵一眼,抓住他的衣角,指了指大雾那边,小声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了…父亲。”

    “你父亲?怎么可能?”散兵怔了怔,颇觉好笑,“这可是海祇岛啊,奈奈,你父亲没事来这儿干嘛?一定是吃太饱,眼花了吧?”

    为了赶奈奈今夜的生日宴,吃完汤圆后,散兵简单带她去海边逛了逛就乘船返回了稻妻城。

    初生的皎月低矮地悬挂在樱花树树梢旁,清透的银光覆盖在稻妻城万家重檐上。散兵躺在高高的一座屋脊上,放松地眺望着夜色初降时的稻妻城,一盏盏灯火缓慢地接连点亮。

    天色渐暗,灯火逐明,是令他感到最安心的时刻。

    他拿眼一扫身旁蹲坐在屋脊上的小姑娘,一脸忧愁的模样,于是他逗她道:“还有一个小时,你就要去过生日了。临走前,就没什么想对哥哥说的吗?”

    小姑娘瞧了瞧他,又看向别处,一会儿又再次看向了他,眼圈红了:“不许走,陪奈奈过生日。”

    “……”散兵有些意外,微哂,众星捧月的小公主,也需要他一个浮浪人陪吗?

    谁知小奈奈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稚嫩的嗓音无比真诚:“今天,六月十六,天气晴。今天,奈奈第一次出海,第一次去海祇岛,第一次吃茶味汤圆,第一次有人带奈奈「冒险」…虽然不知道哥哥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哥哥是谁,但是奈奈喜欢哥哥,想让哥哥陪我过六岁的生辰,七岁的生辰……十岁的生辰,十八岁的生辰,无数个生辰…好不好?”

    “如果我是坏人怎么办?奈奈还会这么说吗?”

    “会!”

    散兵抬手将帽帘掀开,搭去帽子后面,垂下一双深紫色的眼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但如果,我就是愚人众执行官「散兵」,奈奈还会愿意让我陪吗?”

    小姑娘震惊呆住,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直勾勾盯着眼前这张完美无瑕的脸庞。深紫色的齐耳短发,倒映着浩瀚星海的双眼,大大圆圆的帽子,奇奇怪怪的服饰。

    她感觉自己遭人欺骗,心中委屈,可又无可奈何,因为那隐瞒了身份的「欺骗」,与眼前这个人今日带给她的快乐、对她的好比起来,已经无足轻重了。

    “会!我会!”

    散兵猝然失神,一阵哽咽涌上来,又勉力压抑下去。他想奈奈了,真的很想很想她。在小姑娘知道被骗后仍然坚定选择他的样子,散兵一瞬间想起了曾经奈奈也是这样,坚定地没有放弃过他,一瞬间懊悔化作无数触角扎入他的胸口,让他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会惩罚他,但要用自己的方式。」

    或许到了这时,散兵才意识到,令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释怀的心痛,就是奈奈对他最完美的报复。

    散兵孤独地站在街头,目送着独自回家的栖川奈奈——她正离他远去,走向一段幸福且充满阳光的人生。

    他想,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该祝福奈奈,在没有他的第二次生命里,幸福美满,得偿所愿?

    或许……

    这一次,她能在父亲的宠爱下做个幸福的小姑娘,开开心心地长大。

    这一次,她的姐姐不会像以前那样欺负她,家人朋友都会陪着她。

    这一次,她的每个新年都不会冷冷清清,每个生辰都有众人送上的祝福。

    这一次,她在稻波节会收到无数的礼物,想必巧克力什么的,早就吃腻堆积在角落一大堆了吧。

    这一次,她会收到神里绫人的婚契,与心悦之人顺利地恋爱,与他永结同心,儿女绕膝。

    只是这一次,她的生命里,不会再遇见一个暗中保护她的人偶,不会再喜欢上那个一点都不靠谱的浮浪人,更不会和他许下「做自由的风,四处流浪」的浪漫却可笑的誓言。

    稻妻,下雨了。人偶明明戴着遮雨的斗笠,脸庞却像被大雨淋了那样湿。

    人们早已匆忙避雨离去,他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街头,只是目光不再停留在奈奈消失的方向,他低着脸,紧咬着下唇不住地颤抖。

    在没有自己参与的人生里,他害怕奈奈过得幸福,可又更害怕她过得不幸福。

    他怕奈奈不需要他,他怕自己真的是毁了她一生的人。

    他更怕自己不在,栖川凉子会欺负她,柊千鹤会欺负她,神里绫人会欺负她。

    他也怕她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的时候,没人会发现,没人突然出现给她递手帕,没人会掏出巧克力哄她开心,没人会帮她狠狠地教训坏人。

    果然…自己还是更怕她不幸福啊。

    栖川二小姐的六岁生辰宴上,各路位高权重者皆冒雨来送礼祝贺。散兵坐在屋檐的一角,安静地注视着一切。

    他记得那时,自己放置了一只恶鬼,故意让她父亲成功捕捉并关入笼中,在奈奈六岁的生日宴上,她父亲将当着众人的面展示如何封印恶鬼,以此为女儿庆生助兴。

    但恶鬼最终会冲破牢笼,化作煞气穿透奈奈的胸口。为了救女儿性命,栖川家主才冒险拜访珊瑚宫,与邪神做交易。

    为了改写这一切,这回散兵已暗中将牢笼里的恶鬼提前处决。只要奈奈没有被它所伤,后面所有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奈奈,吃蛋糕前,爸爸先给你看个表演好不好?”

    “好呀好呀!什么表演?”小奈奈高兴得跳起来,迫不及待地拽住栖川家主的衣摆,“快嘛快嘛!”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栖川家的四位家仆抬出一个蒙着幕布的大笼子。笼子很沉,四个人抬都十分吃力。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栖川家主一挥手,家仆将幕布掀开。

    众人当即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只见那大铁笼里关着一只面目狰狞的恶鬼,虎背熊腰,青面獠牙,正愤怒地哐哐砸笼锁。

    “!!!”散兵大惊,当即从屋檐上站起来,他用最快的速度回想,那时候袭击奈奈的……似乎就是眼前这只恶鬼。

    他再次看向那笼中的东西,才发现它虽然与自己放置的那只样貌相似,但细看还是有诸多不同……难道意欲袭击奈奈的,除他之外,还有第二个人吗?

    散兵还未来得及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没来得及出手,只听笼锁一声巨响,众人尖叫不止,栖川家主迅疾将恶鬼封印。

    谁料,那恶鬼将死之际,竟化作一道煞气,狠厉地朝年仅六岁的小姑娘呼啸过来,穿透了她的胸口。

    瞬间空中扬起一片血花,小女孩还没发出叫声,就已整个人倒了下去。

    “奈奈!!”栖川家主如遭雷劈,瘫软下去,抱起昏迷的女儿,一连沙哑着嗓子喊了几声她的名字。

    可不管父亲和姐姐怎么喊,倒下的小女孩都毫无反应,只有鲜血汩汩从胸口流出,染红了衣襟。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历史重演了。

    为什么会这样…?

    在极大的愤恼与疑问中,散兵想起一件被他遗忘的事——起初自己安排袭击奈奈的那只恶鬼,乃奥罗巴斯座下之邪灵。而彼时巴尔泽布斩奥罗巴斯于八酝岛,从此往后,鸣神主尊大御所之下,一切与海祇大御神有关联之邪物,绝无靠近的可能!而栖川屋敷的位置,正在天守阁下。

    所以…真正袭击了奈奈的,并非他安置的恶鬼,而是……

    散兵抬起布满恐怖阴翳的脸庞,望向一众惊慌失措的人们。

    凶手,就在其中。他倒要看看,真凶,到底是……!

    ……?

    散兵怔在那里,只觉浑身血液好似凝固了那般冷。

    栖川家主的脸上,似有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怪异神态。

    这个表情,他懂,因为,他也露出过这种表情——得逞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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