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当沈夜想起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重要之事时,距离神农寿诞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往年寿诞流程总会在城中冬季将要结束时提上议程。

    城中生活艰苦,寿诞庆典是城中居民难得能放松下来娱乐的节日,于是祭司们宁可多忙碌些,也要想办法举办一个有新意的寿诞。

    不过烈山部入驻流月城几千年,神农寿诞每年一次,能想到的点子几乎都想尽了,近几百年的记录,几乎都能在从前的典籍里找到类似的。

    所以每年负责筹备寿诞的祭司多少是要心疼一下自己愁掉的头发。

    今年沈夜没有提及筹备寿诞,也没把寿诞事宜委派给某位高阶祭司,众人不约而同地没有提醒他,于是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想想那庞大的工作量,沈夜的头痛了起来。

    大抵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被他紧急叫来的几个人都有些神思不属。

    应钟面无表情,看着殿里的陈设双眼发直;谢衣念念有词,偶尔蹦出几个极其专业的偃术词语,之前在做什么一目了然;瞳甚至自己都没来,偃甲鸟像真鸟一般蹦蹦跳跳,时不时觑沈夜一眼。

    只有华月最靠谱,一脸疑惑地问他怎么突然又要开会。

    “月儿,下月就是神农寿诞,可有做准备?”

    华月一顿,继而脸上带了一点心虚,沈夜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顿时觉得华月也不是那么靠谱了。

    “寿诞祭典劳民伤财,忘了也罢。”偃甲鸟跳了两下,传出来的声音带着愉悦。

    “往年寿诞也没见你如何出席……”沈夜无奈叹气,“瞳,以后凡我召集,你必须亲自前来,或者你也可以不来,不过不准用传音偃甲充数。”

    瞳:“那传音蛊可不可以?”

    沈夜:“……”你说呢?!

    华月笑出声来,被沈夜瞪了一眼:“月儿,你有什么想法?”

    华月立刻止住笑,心虚地咳了两声,不过愉悦的神情依然自眼角表露一二:“去年小曦跳了兔子舞,今年难不成我们也跳个什么去?”

    应钟游离的眼神一亮。

    谢衣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今年就让师尊准备节目吧,师尊继位后,还从未与民同乐过呢。”

    还未等沈夜出言否定,应钟便抢过话头:“附议。”

    瞳:“不错的主意。”

    “你们……”沈夜头痛地按了按额角,“你们商量好的?”

    “怎么会?只不过仓促之间,也来不及准备些别的什么,若是大祭司与民同乐,岂非一桩妙事?”谢衣振振有词。

    沈夜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几个人今年是一定要看他笑话了。

    “好吧,就按谢衣说的办。大家散了吧。哦对了,月儿你先准备,稍后我会找你确认祭典流程。”

    “好的。”华月脚步匆忙地离开。

    “谢衣留下。”

    应钟看着没什么自己的事,心情愉悦地离开主神殿,瞳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今年的寿诞,你要不要来?”

    “我想想。”偃甲鸟答。

    “你有多久没出来晒太阳了?小心偃甲肢受潮发霉。”

    “……”瞳无语片刻,操纵偃甲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走之前还扇了他一翅膀。

    应钟灵活走位躲过去,笑道:“不会恼羞成怒了吧。”

    “……”无人理他。

    应钟心情愉快,打算将设立在祭坛旁的录影偃甲重新检修一番。想必沧溟也很乐于看到沈夜亲自上台表演吧。

    而殿内,谢衣正和沈夜说着自己隔壁人家的事:“我邻居家的孩子雩风,从小就经常做一个梦,梦见镜中浮现出一道紫黑色雾气,变成一张人脸。

    “于是他常常整夜啼哭。他母亲求到我这来,问我能不能做一个能操控梦境的偃甲。”

    “操控梦境?”沈夜心中一动。

    “是啊,如果能在梦中看见最喜欢的景色,最想见的人,那不是很好?”

    沈夜:“若可操纵噩梦来施以刑罚,想来会有不错的效果。”

    “师尊,您怎么总在想这样的用途啊……我做偃甲分明不是用在这种事上”

    “那你想用来做什么?”

    “我想让所有人都过得更好!”谢衣掷地有声地说道。

    “……好吧,我当然明白。”沈夜有些无奈,还有点欣慰,“小曦也常常做噩梦。若是有这样的偃甲,她或许也能睡个好觉,在梦中看看她向往已久的万里河山”

    “我会尽力一试。”

    “不必着急,也别把太多精力放在这上面,别耽误了公务和我布置给你的功课。”

    谢衣一听功课,顿时有些蔫吧:“……哦。”

    做了许久的小型偃甲炉模型因为只能燃烧五色石而触到瓶颈,虽然最后可能仍然只能燃烧五色石,但能降低损耗也是好的。

    若是想找新的能源来驱动这么大型的偃甲炉,只能寄希望于下界。可若想下界,得先破开伏羲结界,这又是一个异想天开的难题。

    想到翻看往年卷宗里每年冬天被冻死的人数……谢衣叹了口气,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就算拥有再多的力量又有什么用?他救不了这一城的人,他谁都救不了。

    一月时间匆匆而逝,转眼之间就到了神农寿诞的日子。

    沈夜难得穿了一件白色祭服,头戴大祭司面具,庄重威严更胜往年。在虔诚祈祷,念诵祭文等仪式之后,并未下台,而是静静地站定。

    鼓乐声渐起,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停下窃窃私语,无数目光汇聚于祭台上。

    白衣祭司抬手挥袖,从容转身,在乐声的应和下开始了他的表演。

    这段祭舞是早年间烈山部娱神所作,巫山神女甚喜,曾有过一段不知真假的故事。不过祭舞本身神秘而庄重,在法术手势的变幻间行五行术法,光芒流转间更显得那跳舞之人的强大。

    法术洒满全场,虚幻的绿意浮现出来,被波及到的树木开始了过于快速的催生,谢衣惊叹地说不出话,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这样的师尊,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曾每日跟随师尊学习,见过他许多不同的模样。有曾经需要仰视的高大背影,有人前发号施令的威严冷淡,也有独处时对他的循循善诱。

    而今又多了一种形象,神秘强大,令人心折。

    忽而乐声停止,打断了谢衣的思绪。他侧身,正好看到应钟拿起了乐器——那是一只双掌合抱大小的青灰色石埙,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看久了便有些头晕,好似是什么阵法。

    对方和华月对视了一眼,眼中浸满笑意,随即华月奏响第一个音。

    谢衣连忙又看向师尊,台上的沈夜听到声音顿了顿,不知怎么的,他好像看到了师尊面具下的无奈表情。

    沈夜抽出自己的剑,合着音乐拍子随意展示了一番剑法。不同于方才的祭舞,此时族人们惊叹之声不绝于耳,大家都放松下来了。

    待沈夜收剑下台,场中气氛已经火热,谁都顾不上看高阶祭司的脸色了。

    “师尊!”谢衣兴奋又激动地迎上去,还未等他说些什么激动的话,便被沈夜一把拉住了胳膊。

    “先回神殿。”

    谢衣低下头,表情一变。转而抬头看了一眼沈夜的面色。

    他的面容大多被遮掩在面具之下,不过仅是露在外面发白的嘴唇,也能看出他的状态并不好。

    谢衣不禁对那两个非要演奏这首长曲搞事的长辈生出些怨言来。他保持着面上的笑容,将人半扶着带离了人群,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待走到了无人处,沈夜气力一卸,大半重量都压在谢衣身上。谢衣满心警惕,半扶半抱地将他送回神殿,累得出了一身大汗。

    师尊这一身……可真重啊。

    沈夜卸了身上沉重的装饰,疲惫之色一览无余,被谢衣看个一清二楚。

    谢衣担忧问道:“师尊,你怎么样?”

    沈夜的表情没有太大波动,闭着眼睛微微摇头:“无事,只是释放大型法术之后有些脱力,调息片刻就好。还有,刚才……你做得不错。”

    谢衣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并未让沈夜的虚弱被旁人探查到的事,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夜睁开眼睛,看他在咧嘴偷偷傻乐,心头便也一松,语气温和下来:“庆典还未结束,你不回去?”

    “我留下来陪师尊。”

    “本座没事。”

    “那我也想陪着师尊。师尊这么辛苦,徒儿怎么还有心情去玩闹?”谢衣一脸正色。

    继而他软下语调:“师尊——别赶我走。”

    “罢了。”沈夜浑身无力,也没有力气再和他争辩,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是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即便是闭着眼睛,可那灼灼的视线如有实质,盯得他如坐针毡。

    这间大祭司寝殿,除了他自己,甚少有人被获准进入。他将内心的软弱与身体的虚弱尽数隐藏于此,等迈出这里,便永远都会是那个强大到毫无破绽的大祭司。

    如今这里多了一个人,他那隐藏极好的秘密好似便要被触动,继而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于是心底泛起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可谢衣也是关心他。

    他没办法赶谢衣走。

    沈夜只得装作察觉不到谢衣的目光,兀自调息起来。待他再次睁开眼,意外地发现谢衣竟然还没走。

    殿内已掌了灯火,眉眼舒朗气质温和的青年手持一卷帛书,正聚精会神地低头测算,并未听到他发出的声音。

    许是遇到了瓶颈,青年皱起眉头,略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头发拽得毛毛躁躁。

    他走到谢衣身后,借灯火余光看清了他正倾力研究的图纸。这是已经十分完善的偃甲图纸,用途也十分明确,不过看字迹,显然是已经在材料方面犹豫许久。

    “为何不考虑五色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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