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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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琉璃院内。

    早间,晨光熹微。绿意婢女揪着笤帚站在房间一头,头发乱成鸡窝的大小姐拎着木梳站在另一头,两人就在这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分占两角开始了漫长的拉扯。

    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趁着小翠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先发制人。

    “什么翠,你那张纸上写的东西,我一个字也不背!”

    绿衣婢女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在大小姐先声夺人的当口心生一计。

    “大小姐,这纸上的东西本就不是让您悉数记下的,只是今日谢公子要上门拜访,奴婢又怕您用点心时无聊,这才特意呈上来让您瞧瞧。”

    大小姐抿出味儿来,眉头一挑。

    “原来你还存了这番心思,当真不错。不过若是就着几块点心草草视之,我又坏了脑子,怕是连通顺熟读都成问题。”

    小翠早有准备,当即暗暗打气徐徐图之。

    “大小姐不必担心。今早府中师傅特地醒了酥皮,捏的是从前不曾见的新鲜样,我过路之时浅浅闻了香,真真是殊滋异味馥郁芬芳。”

    “真有这般香味?”大小姐注意着小翠的目光,找机会悄悄吞咽了一口,“那如果是这样,熟读想来是不成问题了。”

    绿衣婢女见鱼儿已然咬上钩子,不紧不慢再次抛下一记重饵。

    “奴婢今早还碰见夫人,见夫人眉梢眼尾喜色难掩,便顺口询问了一番。”

    “嗯?”大小姐抬首示意他接着说。

    “原来是府上经营的商铺”,他清清嗓子接着说,“时隔多日终于一扫颓势稳中见好,上月结余出不少银两。”

    “然后呢?”大小姐眼睛亮起来。

    “然后夫人一高兴,就路过了京誉斋,包了不少刚出炉的小点心,还冒着热乎气儿呢?”

    小翠说完,势在必得地往对角瞟了一眼,又数着手指一样一样补充到。

    “我就扫了一眼点心盒子,好像是有荷花香饼。”

    “小方糕。”

    “透花糍。”

    “应该还有玉露团。”

    “咕嘟。”琉璃院房间的东南角终于难以遏制地传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大小姐面色一红,却也来不及再顾及面子上的事情。方才小翠口中冒出的几种糕点她没有一点印象,但光听名字就觉出这几样一定非同凡响。

    她再也按捺不住,急急忙忙应上,“听翠姑娘这样一说,我突然觉得脑中清明不少,似乎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把这张纸片倒背如流应当并非难事。”

    小翠在大小姐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勾起唇角,随即正色道,“只可惜还得等上一阵,师傅那边点心尚未完工,小姐不妨先将纸片瞧着,等记完了也许刚好。”

    “好。我要开始背了。”

    大小姐果然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片用心背诵起来。

    “凡待人接物,拿不准便夸奖。凡赏花饮茶,无话说便赞赏。凡言谈交流,答不上便捂嘴笑……”

    “与长辈交流常用语……与平辈交流常用语……与后辈交流常用语……”

    “宫中礼仪众多,紧要有三,一二三。”

    庄愔时站时坐,时坐时躺,换了百八十个姿势,念经似的叽里呱啦小声诵读了一阵,终于烦躁地将纸页往脸上一扣,撂挑子不干了。

    “我累了。”

    大小姐躺平在木榻上,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雕花的房梁,一副魂兮远去的模样。

    谁知绿衣婢女只花了一句话便叫她魂兮归来。

    “大小姐既然累了就将纸页放下吧。只是做点心实在是绣花活儿,今天怕是端不上桌了。”

    庄愔闻言,心道那怎么行,腾地从榻上翻起来,双腿一蹬稳稳踩在地上,双眼几乎快要冒起火星子。

    “庄厌,你说话不算话,你无耻。”

    庄厌不知用了什么戏法从衣袖中凭空变出一把折扇,对着火气上头的大小姐装模作样扇了几下。

    “姐姐降降火,背完了要什么没有?”

    庄愔瞪了他好一会儿,而后继续埋头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窝火憋气,恨不得一口将这折磨人的小纸片嚼碎了吞进肚里。

    终于,大小姐花了大力气总算将纸片上的东西记了个八九不离十,在与小翠的一问一答中也表现良好基本没有磕磕绊绊。

    坏心眼的男扮女装的婢女这才终于满意,转身出了门,没一会儿便拎着好看的食盒屁颠屁颠走了回来。

    “小翠深知小姐用餐时不喜被人打扰,就先退出去了,小姐慢用。”

    说完,他便挥挥手潇洒地关上门跑远了。

    庄愔挑起左眉,感到有几分不对。就属这人平时话多,今天怎的如此自觉。

    不过也好,她搓搓手将食盒打开,也省得自己一会儿再开口让他出去。

    然而当她兴冲冲地将食盒全然揭开时,却出乎意料的傻了眼。

    她的荷花香饼小方糕透花糍玉露团呢?

    三层食盒空了一层,仅有两层装了些东西。

    第一层内,皱皱巴巴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零散着占了大片位置,间或有几片咸菜样的物件与之交相辉映。

    庄愔不死心地打开第二层,里面压根儿没有半分糕点的痕迹,只有一张与她手上纸片同出一脉的小纸条,上面东倒西歪地写着一行小字。

    “大小姐勿怪,府上师傅功力有限,夫人今早只是路过并非在京誉斋购买,且先将就着,等小翠领了银钱定当加倍补偿,勿念。”

    庄——厌!

    庄愔这下知道他方才为何跑得那样快那样自然了,怕挨揍。

    她心中愤懑,咬牙切齿地夹了块皱皱巴巴的东西,仰头一口便在嘴里嚼起来,没成想越嚼眉头便越展开。

    她又尝试着夹了条小咸菜。

    好吃。

    味道居然是很不错的。

    于是她就这样一口皱巴巴一口咸菜地将食盒清扫干净。

    吃完了气也消了。

    末了还浅浅打了个小嗝。

    这次就先原谅那个不懂事的弟弟,下次再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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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愔吃饱喝足,抬脚跨出小院,这次总算是走了正门。

    她在脑中仔细回忆了一番绿园应当往那个方向迈步。

    想了好一阵儿,最后果然以放弃告终。

    她肯定是因为脑子受了伤没有以前好用,如果她伤好了,不说将军府路线,将全京城的大小道路统统记下都不在话下。

    但是现在伤很明显还没有好,那么记不住也是正常的,况且府里的建筑外形都大差不差。

    想着,她心安理得地迈出步子,想往哪走往哪走,四处转悠得倒也自在,就是离绿园越发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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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愔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处明显荒僻许多的院落。

    她惊奇地四下扫了扫,没想到将军府内还有这样的地方。

    院落不大,但周围却平白空出不小的空间,不与其它院子邻近,仿佛被孤立在外一般。院墙瓦片的样式倒是与其他建筑没什么差别,只是灰尘更多,又荒草丛生,整间院子便更显得破败起来。

    她绕着院墙转了转,好奇心不知怎地就被勾住了。

    院子的正门被一把厚重的铁锁系住,要破开也不是不行,就是动静可能会有点大。

    庄愔并不想引起旁人注意,于是三两步转移到后侧面。

    她沉下身,正准备从院墙翻进去,余光便扫到一片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身影衣着华贵,但是胆子一看就小,正偷偷靠近着呢,一看有人打算捷足先登,面上一惊,被吓得手软脚软浑身一激灵,身体前倾差点就摔倒在地。

    庄愔不解地皱了皱眉头,她今天穿的是小翠特意准备好的裙装,粉嫩粉嫩的,明明挺可爱,有那么可怕么?

    难道是自己面相可怕?

    有那么一瞬间,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为了挽救自己的形象,她破天荒地挂起笑脸,准备过去扶一把这位胆小的客人。

    谁知那客人见着她靠近,反应更是夸张了几分,脚下生风拔腿就跑,好像靠近他的是什么恶名昭著的活阎王。

    跑什么?

    庄愔一下子上了火,飞身上前,将抱头鼠窜的人双手反剪按倒在地。

    “我说,你跑什么?”

    手底下的人立马打起颤,身体抖得像筛糠,缓了好几息才颤颤巍巍开了口。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若是早知大侠在此,小的一定不敢前来冒犯。”

    “你好端端地来这儿干嘛,当小贼?”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见这人翻来覆去只会重复这没什么意义的几个字,庄愔烦躁起来,手底下加了两分力。

    虽然用力不深,但效果显著。

    双手被钳的人登时痛呼起来,似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先前抖成筛糠的人出乎意料地硬气了起来。

    “豹死留皮,人死留名!我谢璄岂会干那偷鸡摸狗之事!”

    庄愔没理他,只是又上了一分力。

    谢璄立马叫起来。

    “嗷呜——留不留名不重要!我只是好奇那将军府二公子究竟是何种模样才来到这间院子的,大侠饶命啊!”

    闻言,庄愔松了手。

    “你早说嘛,又不是不让你看,你跑个什么劲。”

    谢璄估计真是被吓破了胆,大气不敢出,二话不敢言,只是哐哐点着头,像只被吓懵了的兔子。

    突然,有什么东西咻一下从大小姐脑中闪过,她觉出不对来,咽了咽口水。

    “你方才说,你姓谢?”

    兔子听到熟悉的姓氏,条件反射般点点头,“是姓谢。”

    “不会是国公府那个谢吧。”

    兔子再次条件反射地点点头,“是国公府。”

    这下完了。

    庄愔只感觉无比悔恨,这下这一周,哦不,可能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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