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五条悟顶着一张臭脸撇嘴，杰假惺惺的模样，真可恶。

    “所以，杰是不会死掉的对吧？。”

    手顿住，夏油杰低头看她，见自己久久不答，她紧张的再次抓着他的衣角，眼睛里又开始盈满眼泪，固执的想要一个承诺。

    又要哭出来了吗？

    记忆中的她在那相处的三年中只有因为灰原学弟的死而流过眼泪，平日训练就算再辛苦，出任务时受伤再严重，她都很坚强，情绪低落时，只会找个隐蔽的地方独自一人安静的待着，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不断划来划去。

    但自今天再见面后，她就一直哭，哭的他只想缴械投降，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感情是负担。

    …………

    如果说五条悟这个朋友的出现是他从小的期望已久。

    那神音未来的出现就是他人生中不可预见的那一抹意外。

    曾经，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

    ……回忆……

    不同于他入学时，老师和同学们到车站接人一起回的学校，神音未来是在他入学两天后被夜蛾老师带着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成了第四名新生。

    后来听说是她觉得太麻烦别人了所以很坚定的拒绝老师和同学去车站接她。

    那是一切的开始，原本互不相识，年龄相仿的四个人之间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相互磨合关系越来越好，毕竟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和悟狼狈为奸，对未来一见钟情的。

    不过认真回想的话也有可能真的是一见钟情而不自知。

    见到未来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对方长得特别好看，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种很特别，说不出的气质，只是过于害羞，看到他们三个后就紧张的手足无措。

    进入教室被带到讲台上，在老师的要求下，几人轮番进行自我介绍。

    他才知道她的名字叫神音未来。

    还在他感慨从来没有听说过神音这个姓氏时，又想到日本人的姓氏有十几万种，没听过也不奇怪，五条悟就很煞风景的感叹了一句‘好弱’，也没控制声量，已经得知六眼能看到他人咒力，于是他好奇之下也感知了一番，她体内的咒量很少，确实如悟所说的那样好弱。

    那时的未来一直很紧张，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

    到了下课休息，他们好奇的问了一些问题，了解到她跟自己一样都是非家系的咒术师，因为术式没有攻击力，所以以前遇到咒灵时处理方法就是打得过的就用拳头去揍，打不过的就会使用术式躲起来，一点点把对方磨死。

    幸好她所在的那个区域没有很厉害的咒灵，安然无恙的活到了现在。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她的攻击根本不成章法，连咒力的使用都很乱七八糟，下午的训练课就被夜蛾老师重点关照，她刚开始动作还磕磕绊绊的，再后面的训练课上虽然动作还是很生疏，但也有模有样了。

    做事很认真，平日里也很努力，每天下课后，会跑到道场再去练习。

    并且从不逃课。

    不太合群但脾气很好，上课时间也就算了，课间也很少加入他们三人的聊天，就很端正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做笔记，或预习下节课的内容，一副好学生做派，有时悟会凑过去说上一句不太好听的话，他在旁边听着都感觉很不合适，但未来从不生气，被指出的缺点，如果她自己认同就会努力去改正，比如悟说她字写得不好看，她就会抽出时间练习，被说体力太差，就会早起一个小时去操场跑步。

    那会儿会觉得合不来，直到听到她和哨子说很喜欢大家，是不是学校里有什么同窗间必须相亲相爱的咒语，才恍然间想通对方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得跟他们相处，是希望大家能够不讨厌她。

    那时就有点怜惜对方心思过于敏感了，还第一时间出手捂住了一旁的悟想要出声嘲笑的那张嘴。

    只是后来三人组队出任务时，她实战中对上三级咒灵，解决的都很困难，每次会花费很长时间，为了让她练手和避免出现不可预计的危险，他和悟还是很有同窗情的待在一旁，时时刻刻的注意着她，只是看菜鸡互啄几次下来也会有点不耐烦，实力相差太大，所以在悟说起高年级的两个学姐，一个是准一级，另一个也准二级了，就顺水推舟的把人推了过去，至少女生和女生组队更合适吧。

    之后相处时间久了，她对他们的态度就自然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除了哨子外，对其他人都很拘谨的模样。

    一年级时，他每天的日常几乎就是和悟打架，玩游戏，隔几天出任务收集咒灵，想的都是和悟快点通过特级审核，成为真正的最强，即使会觉得她很漂亮，不管是走路还是训练，举手投足间仪态都很好看，也只是会多看几眼，生不起恋爱的念头。

    等升入二年级他和悟被评为特级咒术师后，任务就多了很多，虽然距离近的任务结束后，附近玩了一圈他们还会回到学校，但和其他两人相处时间比一年级时少了一半，直到有一次看到她一瘸一拐的去找哨子治疗，才知道自评上二级咒术师后她私下里一直没有放弃努力变的更厉害的想法。

    虽然知道在咒量不变的情况下她的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但还是被打动了，就主动提出帮她训练，在道场中放出了几只与她实力相当的咒灵控制着从各个方向攻击，给她练手。

    而他则是曲起左腿靠坐在墙壁看她动作相当利落的跳跃躲闪挥刀，与刚入学时的笨拙表现相比简直天差地别，直到她动作越来越慢，半跪在地上看过来时，他才命令咒灵停下攻击并收了回去，见她放下刀后仰面躺在地板上久久没有动静，就站起来走了过去看看情况。

    四月份的天气室内温度也不高，她身上的黑色训练服已经汗水浸透湿了大片，额头和鼻尖上还有很多汗珠，头发微微散乱，脸上也黏连了好几缕发丝，胸口微微起伏，漏出的脖颈修长又雪白的晃眼。

    直到伸出的手指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他才回过神来，立即收回了手，只觉得喉咙发干。

    ……是累的睡着了。

    但她衣衫不整带着几分狼狈随意躺下此刻也好看的过分，他定定的看了十几分钟才想起就这样一直躺在地板上可能会受凉才把人叫醒，让她快点回去洗漱休息。

    当天晚上他就做梦又梦到了这一幕，没有像现实中停下的动作足以让他意识到自己动了心思。

    之后相处就会忍不住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在她发觉，疑惑的看过来时，会若无其事的微笑，再装模作样的指点几句。

    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

    夏油杰从未想过喜欢上一个人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因为他从小就能看见咒灵，年纪尚小时也不懂得隐藏，所以每次指出来后就会被大人们认定为恶作剧，并觉得他屡教不改，也被附近的其他小孩子们指责是撒谎精，被孤立排挤。

    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所看到的世界不同。

    但咒灵又会因为视线而攻击，后面就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导致童年时期他的各种谣言满天飞，前十二年和普通人的相处都是在单方面的孤立排挤中度过。

    升入国中前就学会了如何在其他人面前装作普通人，因为不差的外表，和出色的运动天赋在进入国中后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鞋柜里，课桌内也常会出现认识的，不认识的女生放置的情书，但他都会一个个的拒绝。

    和什么都看不见的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就仅限于表面上的友好往来。

    与普通人格格不入，所以他在被窗发现，因术式被高层以拥有很优秀的才能邀请提前一年升入高专前是没有朋友的，更别提喜欢上什么人。

    况且，对他而言找个女朋友远没有到处收集咒灵变强来的有趣，即使咒灵玉真的很难吃，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并没有碰到让他感到非常心动的女生。

    所以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他只能克制自己。

    直到渴望越来越深，和悟一起玩游戏时，眼前都会出现她害羞看过来的画面，看某些杂志时，也会忍不住跟她对比，觉得哪哪都没她好看，差点在现实中做出把人搂在怀里去亲她脸颊的举动，才确定自己并不是简单的见色起意。

    之后又试探出，她确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很喜欢他和悟，但这种喜欢是那种不带恋心的喜欢，份量几乎相同，让他既高兴也有些失望。

    之后他就努力忍耐，在后面的单独相处中缓缓增加两人间的肢体接触，第一次把筋疲力尽的她抱起时，她被吓得浑身僵硬，满脸通红，都不敢正眼看他，害羞极了的模样，只是下一次的训练她就开始计算体力，给自己留下足够走路回去的力气。

    会增加拉扯她手臂和肩膀的次数，会装作不经意的用手触碰到她的头发，脸颊，耳垂，或手指并说抱歉，然后她会立即回答没关系，但耳根通红，随后就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开。

    直到小心翼翼的确定那些动作真的只是出于他的好意或者不小心，她才又靠近自己，像是动心了又像是真的完全相信了他的解释，让他等的心急火燎想着是不是放弃打直球时，才等到她忐忑不安的主动牵住他的手，迫不及待的反握，确定她没察觉到什么，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就是交往，牵手，拥抱，亲吻，一步步的引诱。

    如果人生没有意外，他会在高专一毕业就带着她去区役所填写婚姻登记，把未来的姓氏改成夏油，在25岁时就要一个孩子，最好是个男孩，长大后可以一起保护她，不过他也没把握肯定会是个男孩，是个女孩子的话也很好，他会好好保护她们母女，一辈子护在羽翼之下。

    如果一直顺风顺水。

    如果没有意外。

    如果他能一直都是最强。

    可在交往几个月后的护送任务中理子妹妹在他面前死去，看到盘星教教众对着悟抱着的天内理子的尸体欢欣鼓舞，他就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到底是生活在现代社会，他也不会傻到不知道人会做坏事，他是在明确知道人性丑恶的一面的基础上，依旧选择了作为咒术师去救人。

    只是自诩为最强，却任务失败，让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因此丧命，仅仅几步之遥，所有的自尊，骄傲被一群普通人，非咒术师所雇佣的毫无咒力之人踩在脚下折辱打断。

    打破了‘最强’的泡影，让他开始憎恶自己的弱小，人心的黑暗，保护非咒术师的信念产生动摇，设想好的一切未来开始摇摇欲坠。

    心底的抗拒，不间断的收服，拔除咒灵，原本吞咽咒灵玉只会味觉上受到摧残，现在精神上也开始觉得麻木痛苦。

    随着悟领悟反转术式，又成功使无下限能全天运转并自动防卫，曾经最强二人组也已名存实亡，实力追赶不上，夏油杰承认自己钻过牛角尖。

    在未来担忧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身体消瘦只是给出一个苦夏的理由。

    不然要怎么说呢，承认自己在实力上被悟抛下？不再是最强了，诉说自己的迷茫，软弱？

    告诉她，自己从去年就开始质疑，动摇曾经保护非咒术师的信念？

    还是向她倾诉，为了保护普通人，为了变强，每天都要忍受着反胃恶心和精神上的折磨吞咽咒灵玉？

    做不到，他无法坦白。

    但得知咒灵是因为普通人而诞生，关系亲近的学弟也在任务中被普通人信仰的土地神杀死，再看到像是畜生一样被普通人囚禁在木笼里虐待的有咒术师天赋的双胞胎女孩，他突然就想通了。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咒术师才是真正的弱者。

    他下手屠村时很冷静，想起任务前抱着自己希望他早点平安回来的神音未来，心情竟是出奇的轻松。

    说不清到底是发泄还是真心想将所有普通人消灭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但只要有普通人存在，咒灵就一直都会存在，就一定会有无辜的咒术师因为拔除咒灵而死亡，只有这个世界上没有咒灵，术师就会获得幸福。

    于是开始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亲手截断自己所有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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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夏油杰张口，怀里神音未来的眼泪半掉不掉，眼神小心翼翼带着期许，一旁的五条悟也安静下来，两个人此刻都在屏息等待夏油杰的回应。

    即使他屠戮村民，杀死双亲，成为盘星教教祖后也杀了不少恶心的普通人，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浸透血色，天理难容。

    与唯一的朋友，挚爱的恋人也一刀两断，音问杳然一别十年后又因一己之私掀起百鬼夜行。

    还是希望夏油杰这个人能够活下去么。

    “未来还真是坦荡，”

    即便到了现在回想起种种行为，夏油杰也不带悔意，甚至没有投注过多的情感。

    “又有些过分，”

    当着悟的面承认心里一直有他，还一直爱着他。

    悟也是，听到这些话，还能做到压制心底的怒火，跟着她胡闹。

    “用眼泪做武器。”夏油杰狭长的双眼此刻安静的注视着怀中的女人，眼神深邃，“希望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去实现。”

    自大，自私，冷酷，无情又花心。

    “那是因为，我真的不能再一次失去杰了。”神音未来难堪又痛苦，鼻尖酸涩，卡在眼中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只是想要杰能够活下来……。

    她只是相信，即使……现在彼此无法坦诚，但那些曾经让杰痛苦至极的事情，总有一天，他会笑着说出来。

    “不要再离开我们了！。”

    离开？

    夏油杰一言不发的看了她许久许久，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表情有些不满，有些笑意，“败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