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换防
他们以把诺兰撤回来休养为名，请求林长官过去代为管理。
林长官在去的路上看到了被一群女孩子们簇拥着的诺兰，红光满面，正用唯一能动的右手在同他打招呼。
顿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除了诺兰之外，所有人都在地上自己走。他们当然也为特别照顾群体准备了能源车，但是她们舍不得。因为这里的每一分能源里面都有她们自己挣的工资。
五公里，走走就到了。他们采取节节高的办法，像竹笋生长一样，一程一程驻扎，一步一步，建立了完整的补给线。他们没有颜料和能源画大片不同的标志，没有办法远程导航，所以视线所及全都有人。人才是最大的特色。
没有科技，全凭本能。
林长官刚到，更加憔悴的督战队长就迎了出来。
“老哥哥，你可来了！”他同样比林长官年纪大。诺兰除了看孩子之外实际上办不了什么事。阿黛虽然在管理水平上确有不及，但是她年纪轻轻，四点睡七点起，有一副阎王都夸的好身体。老队长实在是干不过她。
哪怕无事发生，每天要维持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也十分操劳了。
“一个西瓜分两半……”要想适应自然食材需要重新激活身体机能。他们真的有教无类，带着所有人练习。那套动作缓慢而富有张力，老少咸宜。
可是旁人练也就罢了，这“换洗衣裳”毛毯和果果也跟着练是怎么回事。
林长官爬高上低，钻山打洞，亲自核对了每一个派遣过来的机甲组件。带走了核心战斗部，宣布所有人员和武装结束战斗状态就地解散。
“终于结束了。”老队长差点哭了。他们打算让年纪更大的副队长先走。不然你以为那些零件的来龙去脉都是谁记录的，全靠他自己的老胳膊老腿。
“我们可以快点，到那儿还能赶上他们的演唱会。”两个大男孩浑身都是力气，推着感动不敢动的副队长一路狂奔。“你们可以先去……”
“咚，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帐幔缓缓拉开，他们正好赶上了开场舞。
他们没有什么乐器，唯一能办到的就是大大小小不同的鼓，所有的伴奏全部用鼓。半成品的鼓就是一口缸，一个个放在舞台下面，达到扩音效果。众人齐唱，响遏行云。
“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朝露。兄弟姐妹都很多，景色全没有……”
“咚，咚咚”阿朱和阿碧站在同一个鼓面上跳舞，不管是从前还是从后看都可以看到正面。两个人风格迥异，却毫无违和，如凤凰于飞呼之欲出，却始终稳稳地落在鼓面上。
堪堪看得左右摇摆。毛球们趁他不注意，一边喷隔离喷雾，一边用他自己指甲做的电锯疯狂锯他指甲。
尽管排练的时候看过几次，但现场的气氛还是达到了忘我的高潮。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阿青站在一面大鼓上，用脚踏出了节拍。
可惜堪堪双手绑了束缚带，没办法拍巴掌。毛球们还在疯狂地锯锯锯。
这些人包括土著居民们，自娱自乐，自产自销，贡献了许多有意思的节目。就算什么也不会，也总有机会做群众演员。谁都参与了，谁都不用付钱，只有堪堪需要付全款的世界达成了。
“喂，你们行不行啊。我们后来都没有给他打麻药，可是堪堪完全不哭啊！你们做衣服的材料是不是不够了？”间隙的时候，小利找到阿青说道。
阿青想了想说：“没事，下个节目一定让他哭个够。”
小利飞回去对堪堪说道：“呆会我们会把灯关一下哦！”堪堪看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根本就没回答。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
这是乌云的声音。他们实在造不出等比例活灵活现的真龙。但是利用光影的牵丝戏可以，不管是屏幕的这边还是那边，都可以看到一模一样的。
一个人，八只脚，一台戏。这是她的绝活儿。排练的时候也没几个人看见。
“唱别久悲不成悲，十分红处竟成灰，愿谁记得谁，最好的年岁！”
底下哭声一片。
“呜！”土包子堪堪哪里见过这个，哭得稀里哗啦。
“小白龙明明救了许生，可是因为失去了最美的鳞片没有彩虹小龙好看，得不到许生的爱，最后变成了泡沫！老巫婆，你不懂爱！”
“行了行了，够了！你还想再做两件换着穿？”小利把珍珠都捡起来。
他们格外顺利，剪光了所有的手指甲。
阿青告诉她，呆会还有一个压轴的大戏，只能给堪堪一个人看，她可以慢点出来，跟着看。
小利很奇怪，这种规格的表演还有什么能压他的大轴。
“远在银河系哟，我们蓝星噻……”阿黑不知什么时候进到了里面，踩着浮空球，灯光都打在他一个人身上。
“有一种绝活，既神奇又好看！”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任凭你远看近看横看竖看，便是好耍又新鲜！”
脸孔阴晴变幻，堪堪看得眼睛都直了，甚至连锣鼓点儿都听不到了。
寥寥几笔，他们找回来的那点珍贵颜料，全涂在他脸上了。再加上他的异瞳，更是觉得变幻莫测。其实堪堪如果冷静下来，会发现他就这几张脸，来回变化而已。
小利他们真的是怼脸看，都看不出名堂来。堪堪不由自主地摸上了他的脸。
“啊！”阿黑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变了一张脸！
“好！”他毫不犹豫地拍起了带血的巴掌。
说时不迟，那时不慢，全凭手上功夫，并没有什么花头精，所以他明知道原理，还是叹为观止。就连那些脸谱，也是不知情的人友情赞助，都不是他自己画的，保证了最大程度的新鲜感。
这些脸谱最鲜艳的部分其实是他们做浮空小球剩余的那点生物颜料。阿黑的手工操作已经没有那么精细了，他依靠盲杖上的那个回避生物的元器件帮助了微妙的一点点。
科技可真是个好东西。
他们从未见过堪堪如此真诚的快乐，没有参与彩排的他们也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绝活儿能比现在这些还好看。只是由衷地高兴，喜极而泣。
“看见没，这些老底子的绝活儿啊，还得是我哥，行走的遗产！”阿青得意地说道。
阿黑趁他们愣神的功夫从容退场。
“啊呀。”他不小心摔了个大马趴，盲杖在触地的时候，居然滑倒了。
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金光。要知道在这里带颜色的东西是很稀有。他扑过去把它刨了出来。
“开灯。开灯！”他这变了声的一嗓子，吓得欢呼的人群全都戛然而止了。
这时堪堪也看清了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吓得慌忙摆手道：“不，不是我！”
“变——脸——”众人不知他为何竟变了一个调，让大家毛骨悚然。
“变变变变看看看”他一步一步逼近堪堪，堪堪竟让他吓得，咵咵变小了。
外面的人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阿萌紧张地站了起来。可是目之所及，这里竟没有一个拿主意的主官。
“啊呀！”堪堪一变小，万没想到的毛球们纷纷掉了下来，堪堪手忙脚乱地去捞。最后他居然想把庞大的身体躲在几个毛团子之后。
同样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利用最后一点理智把阿紫叫了过来。
这些人表演的表演，休假的休假，为了让他们好好放松，今天是阿紫负责居中调度。
“哎哟，夭寿啦，阿……”她一来也吓得不轻。
但她还是强行冷静了下来。
“封门。全区域静态管理。”她道。
“噗！”阿黑紧紧地抱着那个东西吐出了一口血。他看了阿紫一眼，她似乎已经在族人和他之间做了决定。他眼前一黑，无力地一头栽倒。
“堪堪，现在外面的人都还不知道，你还有时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多么想我也有超感啊。”阿紫说道。
阿黑手里抱着的，是装在水晶盒子里的，阿金的另一只眼睛。
“那我现在就只好把他叫醒，让他来拿个主意了。你能把他叫醒吗？”
能。虽然堪堪万分不情愿，但他还是照做了。他拿起刚刚锯下的龙甲，用尖端对准阿黑的心脏。
阿紫镇定自若，但是阿青看见了，吓得飞奔而来。
龙甲扎了进去，准确地停在了阿黑的心脏上方。他提了一口气醒了过来。他的双眸里满是绝望，他甚至都不想和阿紫说话。
他对他们掏心掏肺，结果他们真的掏了他的心和肺。这搁谁受得了啊这。
阿黑醒来外面的人才松了口气，凝固的气氛才松懈下来。阿青等在外面想进来。没有理由不让他来。
阿紫半开了小车，小眼睛看着堪堪。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堪堪这才慌忙通过超感把他知道的一些事灌输到阿紫的脑袋瓜里。
他是真的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