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

    抢货到车收拾妥当,已是凌晨。

    许路飞忙搬运流了太多汗,劳保手套涩在手背,无法伸手到口袋,手机却响个不停,喊舒染染帮忙。

    来电备注“二郎神”,舒染染把手机举到许路飞耳边。

    许路飞歪着脖子摘手套:

    “哥,搬完了,没遗漏,就差把地砖抠走了。”

    舒染染一愣,没想到会是白桐尘。

    也不难理解,深夜来电总是情况特殊。他在关注前线实况。

    一滴汗从脖子爬过脊柱,晚风吹来,有种凉蠕蠕的惊魂。

    舒染染打了个哆嗦,不小心把手机呼到许路飞脸上。

    许路飞尖叫告状:

    “哥,我给她干活儿,她还打我!”

    舒染染本不想发出任何动静让手机那端听见,所以一直秉着呼吸,装作不存在。

    但许路飞总在深夜嚷嚷,她只好迟迟开口:

    “不是故意的。”

    白桐尘那端静了下来,没再说话,也没有挂断。

    许路飞的手套摘了下来,接过手机:

    “马上就打道回府了,哥放心,我一定先把她送回去。”

    许路飞不大注意措辞吗?把话说的像是对白桐尘刻意要求过的保证。

    校舍早关了,也不想留宿有毕珂的舒晴家,舒染染让车子把她放在离学校不远的酒店。

    临关车门,许路飞喊住舒染染:

    “哎,说句谢谢白桐尘的话,我捎给他。”

    车上还有其他人,在笑,仿佛都知会她对白桐尘的谢谢别有深意。

    舒染染静默两秒,拉上车门:

    “我见了他当面说。”

    可下次见面,不知何时何地。

    就算她请客答谢,还要被咬的那个肯来。

    反正她要是被咬一口,再见咬人者,必须是去给丫扫墓。

    换做白桐尘,就不知道了。

    即使押金没退,但货物保全了,舒染染悬了一个礼拜的心,终于沉下来。开学典礼前去拜访导师。

    和导师通话约在办公楼,听说他年纪大了,搞了一辈子文学研究,德高望重最讨厌不守时。

    舒染染提前到场等,趴在办公室的北窗台看后院高大的梧桐。

    桐城之所以叫桐城,是因为满城种满了梧桐树。

    原先也叫过凤凰城,取自“凤栖梧桐”,但全国的凤凰城太多了,千篇一律到难以脱颖,便改回了桐城。

    等待总像开水,把人的心情泡到发白,有种寡淡煎熬。

    舒染染手指点在玻璃划拉字:

    梧桐树,梧桐,桐。

    桐,也在白桐尘的名字里······

    舒染染怔了怔,赶忙用手胡乱擦了几下,四下张望,像瓜田纳履、李下正冠的嫌疑犯,心跳加速。

    听见办公室有走动声,舒染染转头——

    哈?羊胎素西瓜老头。

    对过名号,正是导师张沪遥。

    张沪遥的头发凌乱如飞,脚踩老北京布鞋,形似火云邪神。跟舒染染报考他研究生时看到的照片完全不一样!

    甚至跟前几天分“羊胎素西瓜”时都不一样!

    有之前误打误撞的戏剧□□集,舒染染压根不眼生:

    “导儿,您前几天虽也是老头,但造型也没这样济公。那天头发不还梳得一边齐吗?”

    张沪遥靠在椅背上,仰面朝天,脸色发灰,像生了场大病:

    “还不是你的玻尿酸西瓜闹得。我说吃沙瓤,是因为肠胃遭不住水分大的。一顿没吃完,放在冰箱,吃了三天,打了一星期吊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便宜不好占,哪怕半块瓜。这算我给你上的第一课,真实案例,有没有很生动?”

    舒染染拉开对面的椅子,也给导师上课:

    “西瓜不能放,当天吃不完就得扔。放三天还吃,报复敌人也算狠毒。现在好点了吗?”

    张沪遥有气无力指指办公桌上的茶叶罐:

    “别闲着,校医叫我补充水分。”

    舒染染打开电磁炉烧水、冲茶,端到张沪遥的办公桌上:

    “导,尝尝咸淡。”

    张沪遥呷口茶,烫了嘴,一脸“不想认识你”的无语:

    “那天你喊我看面包车,我就知道你是我学生。”

    舒染染大叫:

    “那您当时不说?我可以装模作样恭敬点。”

    “说啥说,帮你看看行李,顺带考察关门弟子。”

    “您今后不收学生了?”

    舒染染惊讶,她从不知道这些消息。

    只是专业对口,就报了张沪遥的研究生,当时校网上挂着的导师简历她都没仔细研究。

    “该退了。前段时间崴了脚,也没给你复试,学院其他同事代我去的。我看过你本科的论文。”

    聊到专业,舒染染谦虚加忐忑,坐直身子:

    “请您斧正。”

    “不像是本科生写的。”

    得到了极高肯定,舒染染心底落了大石头,变得亢奋:

    “是吧?纯原创!全都是我呕心沥血写的对当代文学的认知。”

    “像个没毕业的高中生写的。”

    张沪遥像恶心但吐不出来:

    “我实在忍不了,想当面批评,就录取了你。求学期间请您收起尾巴,等毕业了再去社会上丢人。”

    拜访变敲打,舒染染夹起尾巴入学了。

    张沪遥和其他导师不一样,讨厌学生吹嘘导师,也不支使学生干私活。有点时间就监督着舒染染读书。

    两天后,有个校内活动找礼仪小姐,负责老师早就注意到舒染染,来动员她。

    张沪遥要帮学生推了,驱赶负责老师:

    “秋老虎还热三热,受那个罪。趁着年轻还没缠上家务事,赶紧踏实做学问,不凑胡热闹。”

    负责老师也是好心:

    “张导,现在就业形势严峻,何况中文就业面窄,不像以前还能留校任教。您最后一届学生了,多接触接触社会,说不定多条就业的路子。”

    在理。张沪遥仗着资历,朝负责老师提了条件,帮舒染染要来2张自助餐券和200块钱。

    谁叫他的学生头回见面就想来些“不义之财”,穷疯了。

    负责老师不许声张,因为其她礼仪都是白帮忙。

    第二天,舒染染如约去新图书馆的化妆间,由梳妆师统一盘头。

    化妆间是闲置办公室改的,地窄人多,其她女生的私聊像趴在舒染染耳边:

    “今天捐赠,听说来的老总是高富帅。”

    “真假?我研三了工作还没找到,已经不管男人高不高帅不帅,只要他有钱,我就努力拿下他。”

    “隔壁计算机的去他公司实习过,拍过工作照,帅的一批,而且才换了奔驰。真小说照进现实了!”

    “一会儿蹲他,要个微信!”

    ······

    也有其她礼仪默默涂粉、拨弄头发,脸上暗暗鼓劲,却不声张,有种志在必得。

    嚯,要来个腚上抹蜜的万人迷。

    别人都是提前知道了内幕,才争破头的来做志愿礼仪。

    只有舒染染,为了些“不义之财”。

    馆外礼乐奏响,放了炮,负责老师跑进来催促还在补妆的女生们:

    “地接的都到齐了,你们更靓的赶紧闪亮登场。”

    梳妆师给舒染染别好最后一个发卡,负责老师拽着她跑出去,把她塞到队伍最中间。

    负责老师朝队伍叮嘱:

    “一定看我眼色行事!”

    跟着前面的同学,舒染染端着红丝绒盘子上台,里面放着把剪刀。

    台上站了不少人,舒染染边路过边嘀咕:

    哪有什么高富帅,像群萝卜开会,传闻净搞文学诈骗!

    突然,舒染染觉得手里的盘子被定住了,她转头。

    白桐尘用剪刀尖戳住她手里的盘子,暗暗用手劲把她拐到旁边。

    他怎么在这?!

    她要服务的是他小子?!

    舒染染反应过来,忙急转弯,站定。离那个白很远。

    它舅子的,别人口中万人迷就是他?!

    舒染染做礼仪不够热情,傻杵着,负责老师在台下看不过,朝她使眼色:

    靠白总近点!

    无法,舒染染微微挪步,向白桐尘靠近几公分,看都不看他。

    摄影师不满意入画,负责老师急了,朝舒染染瞪了眼。

    舒染染大挪步——不小心靠到了白桐尘被咬的胳膊上。

    礼乐声都遮不住白桐尘故意发出疼痛的一声“嘶——”。

    爹的,他好装!都几天了?咬死了都能投胎了!

    旁边校领导听到了,伸长脖子关切:

    “白总怎么了?”

    白桐尘艰难抬抬被咬的胳膊:

    “那天不知道被什么咬了一口,今天还疼。”

    “能疼好几天,居然不知道被什么咬的?”

    白桐尘大声:

    “想起来了,长毛吉娃娃。”

    当众骂她小狗!却不能反击,舒染染白吃哑巴亏,真想拿鞋跟锲他的嘴,梆梆梆!

    200挣得不易,导师生动第一课“便宜不好占”让她验证了。

    ……熬到下场回到化妆间,舒染染赶紧糊一脸卸妆油,摸着后背往下拉拉链,想离开是非之地越快越好。

    拉链卡住,只拉到一半。

    室内空无一人,其她礼仪还在现场,等着加万人迷的微信,连个能帮忙的都没有。

    她索性敞着后背。

    妆糊了,舒染染对着镜子擦花脸,猛然发现镜子里有个身影,越走越近。

    她吓得站起来,背过身。

    化妆镜上的灯开着,白桐尘看到镜子里舒染染半裸的背。

    望着她的眼睛,他的神情由得意嚣张变为意味不明。

    坏菜,他要报复!

    正面打架不是对手,那先踢他裆,再抠眼珠子,捏爆他喉结······

    她幻想。

    白桐尘越走越近,舒染染一直往后倒,光背贴在了化妆镜上。

    已无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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