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

    “至于这莫南知···是死是活,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既然可以利用他刺激到莫家人,我们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将他救了下来。”

    末了她还是决定将莫南知留在医馆,托了大夫照顾,自个儿往府衙赶去。

    福州府不大,方才发生的事儿已经尽数传遍,说是莫家嫡长女伤了京城来的贵人,说这莫家正上下一团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是,还想在上流阶层混迹的人怎么会甘心丢掉国公府这根稻草?

    因为甲库里的卷宗丢了两卷,为了不混淆盗贼和阻碍安乐等人办案,便将住房安排在府衙过一条街偏离闹市的地方。归君也得跟着往那块儿挪去,不过那块儿也是大,专门挖出来给一些官驿住不下的贵人。

    此时天色已渐渐黯淡,府内灯火通明,还有些仆人进进出出搬运些行李,看着府上的人应当是要小住些日子。

    “姑娘,您回来了?”出来的人是庆阳,牵引着归君往屋内走去。

    归君眸子一凝,大约猜着了是谁遣庆阳出来迎她的,想来此时厅内已经站满了人。她刻意将负伤的右手叠在最上侧跟着庆阳进到府内。

    莫清元立于门外,待归君出现时又朝着她小跑而来,因疾跑而起的氤氲反倒是让平日里清冷十足的她多了些柔意,“郡主等候姑娘多时,二姑娘快些进去吧。”

    “郡主...等我吗?”

    安乐郡主也会对她身上发生的事儿感兴趣,倒也是让归君十分意外的,她本以为,此次前来福州,事务繁忙应当是抽不出身的,怎么一个两个都等着她呢?

    “是的,郡主从方才便一直等着了,对了...成安王也在里边候着。”莫清元还提了嘴辛惟清,试图打量出沈归君脸上不一样的神色。

    奈何她面色如常,实在是找不出她想要的神色。

    察觉莫清元在打量自己,归君垂着眼情绪毫无外泄,仿佛成安王在她这块儿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她避开了莫清元往屋子里走去,却仍然无法忽视她身后莫清元那炙热的视线。

    一进屋便瞧见端坐在太师椅里的辛惟清和站在一侧来回踱步的安乐郡主。

    听到动静,安乐率先回过头,见到归君时是掩不住的兴奋,大步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腕,“二姑娘!怎么样,可有受伤!”

    归君的视线越过她,落到了一脸淡漠的辛惟清身上,见他冷着脸不大高兴,她反倒是有些开心,回握住安乐郡主的手,“多谢郡主关怀,我没受什么伤。”说话时,还露出了手上那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呀!”安乐瞧见了那伤口,语气的紧张了些许,“可有事?这白白嫩嫩的小手怎就让他们害到了,果然莫家没一个好东西!”

    她话中提到了莫家,还带着厌恶的语气,归君不由得猜想,平西王府同莫家是否有些矛盾存在。莫清元虽是姓莫但并不是闽南莫家,难不成....

    “恕归君多一句嘴,郡主同莫家之间是有些恩怨吗?”她问道。

    安乐郡主吸了吸鼻子,似乎在耐着自己的性子,终究还是脾气上来,一个没忍住气的脖子都直了,骂骂咧咧,“平西王府能同莫家有什么关系,只是可怜我们清元,父族是莫家的一个旁支,不过也是数十年前了,早就同莫家断了关系,莫家这几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特别是那莫锦南便是一个大小姐脾气!得亏她今日遇见的不是本郡主,否则本郡主定要她莫家给个交代!”

    “阿楹。”听了许久,辛惟清出声打断安乐,嗓音带了三分不悦,“先去寻你的卷宗。”

    平日里辛惟清都是郡主前郡主很,很少会唤她的小字,除非是她惹得他不悦的时候。安乐识趣的闭上嘴,见辛惟清少见的冷着脸,心下直打哆嗦,没有多想,再同归君关怀了两句便夺门而逃,见她这副模样,应当是怕极了辛惟清。

    不过辛惟清平日里是个十分温和的人,那双眸子总是能让人惊慌的心安定下来,也总是让人莫名的信任他。以至于让人忘记了,这位温润如玉的成安王曾经也是位浴血沙场的大将,不过是遇见一些意外,才被迫隐居山林之中。他难以改掉的便是那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意,让人发颤害怕。

    而此时,他的情绪外泄了许多,所以才会让安乐有些发慌。异于她那副模样,归君并未有被吓到的模样,反倒是十分坦荡的看向辛惟清,无形之中也在默默施压。

    “王爷,请问有何事要吩咐?是否是那些账簿有问题了?”

    辛惟清不言不语,她便先开口,很是想知道为何辛惟清的神色这般冷淡。

    “本王也才到府上,账簿先端去给郡主看了。”左右离开沈归君身边不过一个时辰多,她便负伤又传到他的耳朵里,真是让人诧异。

    她这般聪慧机敏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受伤?无非是故意罢了。

    虽是这样想着的,辛惟清仍然不快,总是觉得伤在沈归君身上的伤如同扎向自己胸口的针,甚至扎的他快要喘不上去,这种感觉可比知晓她欺骗自己还要难受。

    “那王爷所为何事?”

    她好像知道些什么,却总是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巧妙而又能抓人心扉,将人捏的死死的。思及至此,辛惟清冷哼一声,话不对意,“这才过去这么点时候,二姑娘你已经人尽皆知了,你可知晓?想必现在已经传到了京城里,估计京城也闹得不可开交了。”

    “这样吗?王爷若不说,我还真是未想到。”她语调优柔,婉转动听,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王爷是来质问我的吗?”

    辛惟清不想吃她这一套,便撇开头故意不去看沈归君,但是语气放软了许多,心里很怕归君觉得他是在质问她,“倒也不是,只是想提醒二姑娘要小心行事,毕竟这里不是京城,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人护着你的。”他说完忽然朝归君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优美如画,此时此刻让人挪不开眼。

    归君一怔,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动作。辛惟清却以为她是有些怕了,清了清嗓子,没有丝毫不耐,“将手伸出来,我替你上药。”

    恰时有微风徐来,为他吹来了三分柔情,但是这三分柔情落到归君眼里却是在告诉她,这成安王已经开始不大对劲起来,她挽起唇角,染上些许娇羞,“不劳烦王爷了,这点小伤无伤大雅。”

    “无伤大雅无伤大雅。”他哑声,颇有些无可奈何之意的重复着。

    的确如此,他莽撞了。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慌张了一瞬。或许…不止一瞬,不过这些都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归君没想到辛惟清当真将手收了回去不给自己上药,这般令人出乎意料,她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手都已经微微伸了出去,现在又只好放下收回。

    只是手还未完全垂下,又被另一只手截住,随后冰凉的触感缓缓在手背滑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轻柔的在她手上晃动,惹的人心里有些发痒。

    因为他站起身的缘故,二人离的很近,他又是低下头专心的擦着药,丝毫没有发现同沈归君靠的极近。归君只需要微微抬起头便能对上他的视线,再往前靠近几步便成了同他相拥的姿态。

    这种距离的接触于情于理都不大相符,但是于她的目的而言,又正中靶心。

    她盯着辛惟清的抹额发愣,忽而轻笑道,“王爷的珍珠链真是好看。”

    许是为了方便行事,他将原来的发冠撤下,戴上了显得格外青涩的抹额,垂下的几条宝蓝色珍珠链带着一根根细小的辫子,随意的撒在他的肩头,徒添几抹少年气。

    辛惟清擦药的手一滞,迅速抹完了药,也不理睬归君的话,将药塞进她的怀里便大步甩门离开,快的仿佛没有来过这人似的,只留下了他那殷红耳根的印记。

    他走后知秋便走了进来,接过归君手里的药,见她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这才开口道 “方才打听过了,王爷今天下午去了沿岸考察,去时隐瞒了身份。”

    她禀报完后又盯了归君看许久,见她不说话盯着前面发愣,于是她加重了语气,“主子。”

    “知秋,你说会不会我一开始的路数就是错的。”

    知秋从主子眼里少见的看到愧意,心尖一颤忙问道,“怎么了主子?”

    “我一开始便当成安王是个老谋深算的主儿来对待的,可是今日一瞧,他也不过只比我大了三岁,正直少年,风华正茂,为何便对那位公主有此执念?”归君敛去眼中情绪,生怕自己心软,喃喃道,“若是我没有弑母之仇,若是京城里那人不对祖父赶尽杀绝,或许…我可以将那位公主还与他,不过…”

    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知秋以为主子是心疼上了成安王,却没想到主子是对这些人有些心软,深感诧异,似提醒般道,“主子,七年筹划,没有如果啊。”

    “嗯。”她点头,变得冷静又自持,“走吧,去见见玉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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