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竟然是忽夜王子？”

    “忽夜王子和乙利一族向来有嫌隙啊！”

    “忽夜王子向来站在延宗可汗那一方，看来乙利长老的确是为了突厥人民的利益考虑啊！”

    “唉！乙利长老心中一定很难受！”

    “换成我，肯定做不到如此大度！”

    人群中窃窃私语，沈念借由身旁之人的交谈明白了老乙利的选择为何让在场其他人如此惊讶。

    忽夜看着自己突然之间成为众人之间的焦点，一时间面上满是惊恐，“这？我忽夜哪里有资格呢？乙利叔叔，您不要折煞小侄了，小侄从未想过自己有资格成为可汗。”

    他抬起袖子似乎是擦了擦额尖的汗水，走到莫罗候的身边，对着众人说，“小侄看来，莫罗候正值壮年，功勋卓著，能力卓越，只有他最合适不过。”

    莫罗候瞧了瞧忽夜谦逊的模样，想起往日里忽夜虽然从未直接发表过自己的观点，可却也有几次显示过自己的偏向。

    忽夜应该也是不喜欢战争，想到这里，莫罗候觉得忽夜成为突厥的新可汗，是无比合适的人选，他开口说道，“忽夜你不要再谦虚了，乙利死在我莫罗候的剑下，我若是成为可汗，到底是不能让一些人诚心信服，这不利于我突厥的团结，所以我不适合再成为可汗了。”

    “如今你这个局外人却是正合适。”

    “忽夜你成为可汗，能追随兄长的遗志，我莫罗候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莫罗候当着众人的面诚心相劝忽夜，引得长老们接连点头赞扬。

    沈念看着这个叫忽夜的王子的面不表情，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这熟悉的味道，沈念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想起沈之瑜那个贼人。

    明明她对这个突厥人完全不熟悉。

    可就在众人被忽夜与莫罗候之间的谦让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之后，沈念注意到提出新任可汗人选的老乙利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之外，面目表情却是不对。

    那一闪而过的似乎是窃喜？若是她没看错的话。

    与此同时，忽夜似乎在众位长老的说服之下，有几分松动，若是再加把劲劝说，忽夜便是突厥下一任可汗，众望所归。

    可老乙利的表情，沈念越看越不对，这不应该是推举了一个素有嫌怨之人的表情。

    霎时间，脑海中闪过一丝猜测，这猜测全无真凭实据，可是那个叫忽夜的王子，让她嗅到和沈之瑜同一种味道的男子，却让她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来。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突厥马上就会有新的可汗了，不是和李瑾毓已经做下约定的莫罗候，想到这里，沈念的心提了上去。

    就在那忽夜要被众人推搡着踏上那圆台时，耳边突然传来婴孩的哭泣，沈念转过头去，是乌月的孩子正在哭泣。

    像是石头落了地一般，沈念找到了破局之法。

    她在乌月惊讶的眼神中，拽着怀抱婴孩的乌月几个跨步，登上了那圆台之上，在忽夜的靴子碰到那白玉制成的圆台之前。

    “各位！忽夜王子既然不愿意登上这可汗之位，你们便不要勉强他。”

    大殿之内在这清亮的女音下立刻安静下来，被人群包围着的忽夜瞪大了眸子，眼中瞬间闪过旁人难以察觉的戾气。

    众人抬头望去，只听那圆台之上的女子继续说道，“眼下这里有个比在场所有人，比亲王莫罗候和忽夜王子都更加有资格的人。”

    “谁啊？”

    “还能有谁？”

    人群议论纷纷，看着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面露不悦，有长老甚至已经在喊士兵要把这两人从台上拽下去。

    沈念在乌月慌乱的目光之下，不顾她的反抗，夺走她怀中的婴孩，将其高高举起，对着殿内所有人大声说道，“这个是你们敬爱的延宗可汗的亲生儿子，他理应是下一任可汗！”

    一番话如平地惊雷，令在场之人目瞪口呆，莫罗候，执黑将军，甚至李瑾毓一行人等都是掩不住的惊讶。

    “说是可汗的孩子，你怎么证明？”人群中有人反驳喊道。

    “各位都还没能见过这婴孩的面容吧？看过他的脸，你们便应该明白了五成。”一边说着，沈念扔掉婴孩身上裹着的保暖之物，扯掉他面上的黑纱，将他的面容彻底暴露于众人面前。

    执黑看着妹妹的孩子，那黑色薄纱之下的婴孩面容，根本没有妹妹口中所说的覆了大半个脸，不能为他人所看到的黑色胎记，听着台上那女人所言，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世间相似的人大有人在，凭借着巧合的长相，你就能说这是可汗的孩子？”

    “执黑将军，你妹妹的事情，你知道吗？”

    执黑眉头紧锁，已经形成了一个川字，忍着怒气对沈念说道，“我不清楚，这位姑娘，请你慎言！”

    “沈将军，沈姑娘，你不要胡说！”身旁乌月的嘴唇都在颤抖。

    沈念却是摸上婴孩的脖子，不顾乌月的阻拦，拉出一根细绳，呈现在众人眼前，那绳上挂着的赫然是三枚王戒中的一枚。

    执黑、莫罗候，还有圆台之下的所有人，皆是掩不住的惊讶，那其中的忽夜，无人察觉，身侧的右手紧紧握着，攥成拳头。嘴唇紧紧抿着，并不像是如释重负的模样。

    在这众人的吵嚷声中，沈念凑到脸色难看至极的乌月的耳边说道，“那个忽夜王子，和乙利是面上不和，私底下却是勾连在一起，他和乙利主张一致，想要发动和大周的战争。”

    乌月瞪大了双眸，又听强迫她陷入这难题的沈将军继续说道，“若是你让你的孩儿成为突厥的可汗，便能为你心上的男人提供助益，你知道的，北陈王为他的母亲所不信任，而若是你的儿子成为突厥新的可汗后，只要你想，你便能利用整个突厥来牵制大周的皇帝。”

    “我们都不喜欢战争，你和你的孩子站在白狼神的注目之下，手握权力之后，你才能随了李乾的心愿，让两国子民不再因为战争而受到伤害，可若是旁的人登上了可汗之位，你怎知他是什么样的心态，主站还是主和？你怎能确定那人登上汗味之后，不会和北陈城作对？不会和李乾作对？”

    沈念的一番话让乌月心中的防线顷刻倒塌，她看向那台下的众人，看向表情耐人寻味的忽夜，看向那和李乾有着相似眼眸，不久前死里逃生的安虞郡主。

    莫罗候将目光从忽夜身上移开，随即推开那些挡在他身前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走到圆台之上，来到乌月的身旁，对着众人大声喊道，

    “可汗意外身亡，我突厥失去了这么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可汗，却是仍要朝前看选出一个新的可汗，而这汗位本就应该由兄长的亲子来继承！”

    这一次，乌月沉任由莫罗候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孩子，没有反抗，没有拒绝。

    “一个私生子，无名无分，有什么资格成为突厥数十个部落的至高之王呢？”是那忽夜在说话。

    老乙利亦是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新的可汗，决不能凭借两女子的一番话便如此草率地决定。”

    众位长老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如今莫罗候杀死乙利之后，为了避免突厥部落分裂，已经不适合登上可汗之位，从血缘上来说，若是这个孩子当真是延宗的亲子，倒的确有资格，可是却又不是那么令人信服。

    没有名分的母亲，生下来的便不是名正言顺的孩子。

    其他人亦是意见不一，议论纷纷，

    “执黑将军的人品你们还不信任吗？这是执黑将军的亲妹子。”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乙利大人之前也是人人信服的丞相大人呢！”

    “拿你觉得如何才能服众？”莫罗候指着其中出言不逊的一人问道，语气不善。

    忽夜扯出讽刺的笑容来，说道，“除非，你在可汗的尸体腐烂之前，让代表着可汗至高无上权力的三枚戒指同时显于众人的眼前。”

    一枚本戴于可汗自己的手指之上，如今正在这大殿之上，一枚是当初可汗没有说明下落，如今才知道是给了乌月，足以证明可汗对这个孩子的器重，可是第三枚，人尽皆知，可汗送给了大周的一个肱骨之臣，当做二人友谊的象征。

    如何才能在这短短时间内从大周找来这第三枚戒指呢？这分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忽夜提出的要求，却是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尤其是乙利一族的人。

    “你满足了这个要求，不仅是我乙利一族，还有与我乙利一族交好的部落们，都诚心跪在这还不能说话的婴孩脚下。”

    老乙利话毕，众位长老之间，有人面带愁色，有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有人则满脸得意。

    一时间，大殿之内，一派寂静，却突然听见一少年之音响起。

    “第三枚戒指在这里！”

    随着众人目光望去，那少年从人群中走出，登到圆台之上，只见他手中举起的，赫然是第三枚王戒。

    面对众人的不解，童焱解释道，“家父乃是大周童阁老，前些日子，他做梦梦到一个白狼，那白狼会说话，对他说可汗有难，指示我父亲派人将戒指尽快送至突厥王城。”

    台下一片哗然，胡子花白的大长老则是激动万分，

    “天意所在，是狼神的指示。”

    “是狼神的指示！”其他人也在其影响之下重复着此话。

    众人一片片地跪了下去，包括莫罗候，

    “可汗安命！”

    就连那老乙利和忽夜，在一番对视之后，也随着众人的动作，匍匐在这圆台之下，匍匐在新可汗的王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