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王城一处普普通通的商铺后院,沈念勉强休息了一阵子,确保自己不会因为疲累而猝死,起身看向窗外,那远处的吵嚷声仍未安静下来,这个漫长无比的夜晚似乎不会迎来天明似的。

    下了楼,乌月仍然点着灯,四目相对,两人似乎都明白今夜对于二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整个王都被封得死死的,百姓躲在屋里不敢出来,除了可汗,死的竟然还有王子福天。”

    “那莫罗候据说是被抬到了白狼神庙里,在众位长老的眼皮子低下。”

    “大周公主失踪,寻不到人,如今军士中甚至传言说是大周本就送过来一个纸做的假人,拿火一烧,便消失得彻底。”

    “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了一起,搜寻郡主的事倒是在其次了。”

    听了乌月打探来的消息后,沈念注意到商铺外面似乎正有军士经过,她便重新回到了楼上,挠了挠有些发痒的手心,将软剑环在腰间,用黑布蒙面之后,从二楼的窗口向外飞了出去。

    沈念想到被她杀死的那名侍女,像是自己被逼着要勒死李瑾毓的模样,那人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据李瑾毓所说,绿珠自小在王府中长大,对莫罗候忠心耿耿,所以被派来近身服侍她,那么这样一个人又能因为什么而背叛莫罗候呢?

    落到这已被军士围住的亲王府某处房顶之上,李瑾毓顺着李瑾毓给她指出的方位,向那侍女的住处赶了过去。

    微微拉开窗户的缝隙,只听两个女人正低语不止,

    “绿珠姐姐已经死了,她没有亲人,她存着的这些钱就属于我们两个了吗?”一人的话中似乎带着颤抖。

    又是那人自己在驳斥她才说出口的一句话,“这么多年绿珠姐姐对我们多好啊,我们不能如此忘恩负义。”

    “可这些钱能怎么办?放着生灰吗?”另一人问道。

    沉默了一瞬,对方思索过后,做出了决定,说道,“等王爷的案子查完,绿珠姐姐的尸首被放了出来,我们用她的钱给她好好安葬。”

    她又解释道,“若是尸首暴露在样阳光之下慢慢腐烂,灵魂便得不到白狼神的指引,便无法转世。”

    另一人附和说道,“是的,绿珠姐姐对我们如此之哈,我们一定要好好安葬她。”

    钱财有了去处后,两人随即哭喊了起来,满是对死去的绿珠的思念,“呜呜呜,绿珠姐姐怎么就死了呢!”

    “呜呜呜!”

    两人在伤怀中,没有注意到,银针从窗户外面飞入,刺入她们二人的脖颈上,眼前顿时一片昏暗,倒在了床榻之上。

    沈念潜入这间侍女的房间,摸索了半天,看到那陈旧却又干净的柜子里,都是些简简单单的衣物。

    两个侍女所说的钱财直接放在柜子里,仅仅靠着一把锁,完全不防人。

    刚才那一番话,足见绿珠生前为人确实不错,守着这些钱明明可以默默吞下,却要拿出来为绿珠安葬尸身。

    那么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要杀掉大周的和亲公主呢?

    为钱?看起来应该也不是!

    为了仇恨?莫非她有亲人死于大周军士手中?可李瑾毓说,这个叫绿珠的侍女会说汉语,喜欢汉人文化,在她刚到突厥时,对她十分热情,可就在前一晚,突然变得躲躲闪闪,不敢对视她的目光。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为情?

    难道是仰慕莫罗候,见不得他娶妻?据乌月所说,莫罗候样貌英俊,俘获了不少突厥美人的芳心。不久前那一刹那间的对视,那身穿婚服的男子的确相貌不俗。

    可能做到侍女领班,且和其他侍女相处得如此和谐的人,应该是一个聪慧的女子,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阿史那公主对自己说,是乙利一族想要杀了和亲公主,而若是绿珠得手,不说大周与突厥如何,莫罗候身上的罪名便洗不清了,所以,乙利必定是抓住了绿珠的什么把柄,让绿珠不得不背叛自己的主子,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哪怕是必死的结果,也要替乙利完成这个阴谋。

    可究竟是什么把柄呢?

    沈念回想起幼时的自己为完成师父的考验,潜入某个贵族家中当了一段时间的婢女,在这种公共居所,藏东西并非一件容易的事,那么人的眼皮子低下,她将偷来的宝贝光明正大地藏到了一个不会轻易被人察觉到的地方。

    沈念摸了摸中间床位上的软枕头,并没有摸到什么硬物。

    可她的手掌几番摸索之后,仍旧没有从这个软枕上挪开,又看了一眼那两个已经被她挪到床榻上的两个侍女熟睡的模样,沈念掌下用力后,那软枕暴破开来,其中的旧绸残布飞散在空中。

    沈念神色不动,看那一片片的碎布之中,夹杂着一个明显不一样的东西,缓缓落于她的掌心之上。

    这是一个写了几行字的纸条,虽然沈念在北陈城之时有心学习,如今勉强算得上能用突厥语和当地之人交流,可对于突厥的文字来说,沈念仍是知识有限,

    沈念看着纸条得知了几个信息,死,婚礼,还有一个明天的日期,或者说子时已过,已经可以算作是今日的日期。

    其他的文字,沈念便看不懂了,但是这个纸条藏得如此隐秘,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信息。

    从这间屋子离开之前,沈念脑筋转了一转,掌心用力,几个动作下来,将那无数片的旧布条特意摆成了文字模样。

    醒来后恍惚了许久,花费了好些时间才明白自己为何身处白狼神庙里,为何这几个长老皆是用如此严厉的目光在审视着自己。

    此等场景之下,他不知道本应该已经成为自己妻子的公主为何离开,也不明白自己的兄长因何而死,可在自己府上的确搜罗出来了害死兄长的毒药,庆幸的是长老们基本上都相信他的冤屈。

    既然说他莫罗候是觉得凭借这和大周公主的姻亲而对可汗之位有所图谋,如今这公主凭空失踪,消失得彻底,便是无从解释这一说法,所以长老们便决定给莫罗候一个机会,先将他收押于牢中再说。

    追查真相,便由得突厥最公正无私的执黑将军来接手。

    莫罗候在这监牢中,看着贴窗外的明月,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回首看去,正是那个他心中已有了倾向的那人。

    “本丞相已经下令退下了所有守卫的军士,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

    “可汗是不是你杀的?公主失踪是不是你的手笔?”莫罗候满眼的愤怒。

    可对方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本相敢对着白狼神发誓,可汗之死与我本人毫无干系,大周公主失踪我也是被人告知后才知道。”

    莫罗候一时无语,只是他却是不知,乙利的话半真半假,能将自己完全摘除,无非是因旁人半道杀出后计划失败了,他才能面部改色地说和自己无关罢了!

    凝视着乙利许久,萦绕在心间的怀疑始终不散,莫罗候终于再次开口,“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消除过挑起两国战火的念头!”

    此间无人的情况下,或许是因为一连串的意料搞得自己也有些失措,乙利情绪失控,对着这个向来和自己作对的莫罗候,大声怒吼道,

    “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个念头?突厥与大周之间为什么要强行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此时此刻,乙利似乎要将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积攒的怨气,倾数倒出,“突厥在大周的北边,这么点地方,一到冬日就饿死多少牛羊你知道吗?而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南面的汉人白白占据着那些更加温暖的太阳和风雨,我突厥的子民凭什么不能拥有这些东西?”

    莫罗候看着乙利眼眸猩红,满是怨气的面容,沉默一瞬后,回道,“那本来就是大周的地,强行抢夺的你是师出无名,并非正义之师。”

    乙利却是冷笑,“哼,哪里有正邪之分,胜了的,自然就代表着正义,我不忍心看着突厥的子民们吃不饱穿不暖,想带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我乙利就是正义!”

    监牢中的争吵无人得知,王城中处处是暗流涌动,有人披着夜色,躲过了一批又一批的军士,回到乌月的住所。

    沈念拿出纸条,问了木三等人,得知这纸条上的信息是说在婚礼上杀死公主后,你的情郎于明日午时会被放生。

    “距离天亮没多少时间了,何不趁此歇一歇,明早再去查看?”木三建议道,自从离开北陈城后,沈将军就只休息了那么一点点的可怜时间。

    “迟则生变,白日里不好潜伏打探,我先去上丞相府一遭去瞧一瞧,若是没个结果,天亮后再做其他打算。”沈念做了决定。

    李瑾毓虽然心疼,却也明白无法改变小师父已经决定了事情,便拿起桌上的黑布亲手替她缚于脸上。

    就再沈念就要再次出发时,有声音响起,“我跟你一起,我打普通士兵不在话下,碰到特殊情况,还能治病!还有这个戒指,虽然可汗已经死了,但是说不定也能派上一些用场呢。”

    沈念思索一瞬,觉得少年之言有一些道理所在,点了点头,还没开口说话,便看到童焱扯下外服,露出了里面的一身夜行黑衣,

    众人一时惊诧,只见沈念在童公子还未反应过来时,拽起他的胳膊,让他搭着自己的肩头,一起从客栈的二楼窗口飞了出去,消失在浓稠的夜空之中。

    而在那莫罗候的宅邸中,那间曾被人闯入过的侍女屋内,两个女人悠悠醒来,揉了揉眼睛,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了。

    “姐姐,快看!”那迟钝一些的女子听到耳边的呼喊。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中间的床位处,床头下的地上,有一堆碎布拼成了感谢二字。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

    “是绿珠姐姐!”

    “一定是绿珠姐姐!”

    是她听到了二人没有动用她的私产,决定要用这钱财给她安葬,魂魄显灵,拼出了这两个字来。

    两人随即下了床,跪在这地上的布字面前,诚心祷告着,祈祷绿珠姐姐在白狼神的庇佑之下一路走好。

    与此同时,王城的丞相府中,一处偏僻的暗室之内,有两人正将一个满身伤痕的男子从刑架上解了下来。

    其中一人说道,“你的恋人早就死了,丞相大人下令,天亮之前,送你去见她。”他的话中甚至带着些玩味。

    那人听了这话后,抓狂一般地扑向二人,可满身伤痕的他,力气微弱,被这二人毫不留情地压倒在地上。

    “给你个面子,竟然还敢如此放肆。”一人一脚踹到了犯人的头上。

    “多刺他几刀,折磨他几下。”

    “哈哈哈,好主意。”

    嘲笑的话语在这间暗室之中响起,有那跳动的烛火见证。

    两人正要动手之时,却是一阵微风吹过,眼前莫名一黑后,接连倒了下去,脚下压着的那重伤之人则是满心震惊,压力消失后,那痛恨的两人倒在一旁,此刻的他已经可以再一次地顺畅呼吸。

    其中一人仍然压在他的背上,在他要再次尝试用力推开的时候,身上竟然瞬时一轻,他抬眼看去,这两个乙利的走狗被一个蒙面的女人像拎小鸡一样地拎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这两个黑衣人,青河咽了咽口水,问道,“你们是谁?”从露出的眼睛判断,似乎两个都是比自己还小一些的人。

    一个女音回道,“救你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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