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月

    童焱未曾想过他一个大夫,有朝一日竟然会拿治病的银针当作暗器来用,只不过这男子体型高大,竟是没有如他预料一般地昏睡过去,虽然倒在了地上,可仍是费力地睁着眼睛,想要在这昏黄的灯笼之下,看清这突然闯入之人的模样。

    看着地上无法动弹的男人,沈念催促道,“我们快走,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

    李瑾毓最后看了看这个本应在今日晚成为自己丈夫的男子,说道,“我本带着诚意来到你们突厥,可你们却想着杀死我,你那日说的让我感动的话,如今看来,真假未知,说不准你也是那个想杀死我的人!”

    话毕,她没有再迟疑,随着沈念,一起离开了这里,徒留这地上的突厥亲王拼尽全力,却仍是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挣扎一阵后,眼前的昏暗扩大,意识愈发模糊,在一阵嘈杂声中,莫罗候终是闭上了眼睛,彻底昏睡了过去。

    出了王府的三人,看着混乱的街道,心中却是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可汗遇害,可汗遇害。”

    “速速封城,速速封城!”

    和等在王府之外的木三会和,众人一齐看着这正在封锁的王都,怀中的剑柄都握在手中,准备随时出击。

    可汗死了?爹爹的至交好友死了?而且是刚刚才死的?童焱心中一连串的疑问,可粗心如他,也知道此刻的情况对他们这几个汉人来说,是十分的不妙。

    踌躇之间,街边有声音传来,

    “郡主,郡主!”

    “沈将军,你们快到这里来!”

    众人顺着这汉人之话的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黑色薄纱遮脸的女子正向她们一行人等走来。

    随着她的靠近,已经有人将挂在腰上的长剑抽出半截,沈念听到这个和一个已死之人十分相似的声音后,心中隐约有了猜测,手上没有生出其他动作。

    随着女人走进,解下面纱,露出的脸让这一行人神态各异。

    “你们随我躲一躲,如今王都已被狼师彻底封死,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你们武功再高强也离不开,暂且先跟着我离开。”

    “这人能相信吗?”不仅仅童焱怀疑,就连北陈王府的众人也在怀疑。

    木三等人身处外宅,除了木三之外的其他人甚至没有见过那位来自突厥的侧妃娘娘是何种面貌,仍在猜测这个突厥女人究竟是谁。

    李瑾毓也犹犹豫豫,她在府中和此人没怎么接触过,这是诈死?还是使用了易容之术的敌人?

    看着街上奔走的突厥将士越来越多,惊慌失措的百姓已有近乎八成躲到了屋子中,再不动作,只怕那些突厥将士马上就要把他们这一行奇怪的汉人围起来了。

    “可以相信!”沈念作了决断,此时此刻,童焱那枚王戒在可汗突然离世的情况下,是福是祸根本无法确定,现在唯有藏为上计。

    面前这个白衣黑纱的女子,和那晚上她藏在梁上,被王妃叶婉安慰的女人重合,她对这位李乾唯一活着的侧妃娘娘点了点头,拽起李瑾毓的手腕,跟着这突厥女人绕进了一旁的巷子中。

    被领着进入这隐秘的商店后,众人仿佛是来到了大周的某个商店,入目所见,满是汉人之物。

    “娘娘!”沈念不知该如何称呼此人,她在北陈王府之时,甚至没有能被称呼的名号,旁人也只以为是她深受王爷所厌恶,只因为是生下了孩子,才不得不将她收在王府之中,再后来,母亲和孩子一起消失在了王府中。

    “叫我乌月就行了”突厥女子笑了一笑。

    “郡主进城时,我远远地看着,知道这是王爷的女儿时,便是不解,想着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如今大婚之夜,郡主逃脱出来,偏又赶上延宗可汗突然身亡,王都之中扑朔迷离,只怕会在王都大肆搜查郡主,乌月请郡主先行躲避在这柜子中,等我应付过去后,郡主再出来。”

    沈念眼神示意李瑾毓,让她放心。虽然她亦是不解如此这般并不算隐秘的藏人方式是否能够成功,可若是一旦生变,她便拉着李瑾毓,浴血奋战也要带着她离开。

    “沈将军等人便无需躲避了,我自会应付搜查的人。”

    乌月如此自信,沈念隐约感觉到她在突厥的身份应该不是寻常人。

    果然,片刻之后,那些来到此处的士兵被她堵在门口,甚至不敢强行闯入,等到他们的将领来到,乌月才勉强让此人进来看上几眼。

    “哥哥,这是来给我送货的商人,他们一直在我面前没有离开。”沈念坐在凳子上,看着乌月身旁那一身将服的魁梧男子,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粗心,乌月的长相,分明和那画像上带着一只狼师和北陈军相对而立的执黑将军,有六分的相似。

    “你总不会怀疑你的亲妹子,与可汗之死有什么关系吧?”乌月抿紧了嘴巴,语气不善地说道。

    “我自是不会怀疑你与可汗之死有关系,只是想了解那消失了的大周公主,和你有没有关系?”执黑将沈念一行人等,扫视了不止一遍后,转头看向身侧的亲妹子,试探道。

    “我进北陈王府是你亲自去的,和李乾熟识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和李乾的女儿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怎么可能掺和到她的失踪案子中?”

    “既然你和李乾君子之交,可要好好费一番力气找到公主了,若是她在突厥出了事,你作为朋友,怎么能人家的父亲交待呢?”

    沈念猜测,这或许是乌月刻意指出这位将军和李乾为两国所不知的隐秘友情,让她们一行人等放下戒心。

    执黑将军走了之后,李瑾毓被乌月从箱子里拉了出来,给她们这一行马不停蹄,近乎一刻未歇的汉人奉上了茶水。

    “执黑将军与王爷关系如何,我们原先不知道,以后也会埋到肚子里,只是不明白乌月姑娘你,为何要帮助我们,甚至连带着隐瞒你的兄长?”沈念饮了一口茶水后,随即开门见山问道。

    “我的哥哥虽然与王爷有私交,可他毕竟是守卫突厥边境的将军,若是让他选择,他必然是会站在他的国家还有他的可汗这一边。”

    “我不知道今夜你们到底干了何事,我也不会猜测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更不会怀疑你们和可汗今晚的死亡有没有关系!”

    乌月坐在凳子上,目光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这话听在旁人耳中,是大逆不道,是可耻的背叛,可是谁又能知道,她乌月才是先被侮辱的人!她凭什么要对延宗可汗忠诚?

    “是有人想要在这大婚之夜杀死郡主,我们与可汗之死毫无关系,从进城起,就未进入王宫之内。”沈念说道。

    “是啊!我们进来的时候,没听说可汗出事啊?怎么就那么短的时间就突然人没了?”童焱亦是不解,延宗可汗是父亲的好友,他甚至没能带着王戒去传达父亲的一声问候。

    “谁说不是呢?本来打算带着郡主,直接趁着夜晚离开王城呢!”木三一拍大腿,满脸愁容。

    “连死了也要害人!”沈念听到了乌月的一声低语,瞬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她身为突厥人,身为戍边大将的妹妹,竟然会如此痛恨本国的可汗?

    虽是满心好奇,可沈念到底是没有在这旁人的私事上多加询问,许是突厥各大家族之间的争端吧!由多个部落组成的联盟国,权力争斗从未中断,本就是一池扯不清的浑水。

    她只是盯着乌月的眼睛问道,“你当真不会后悔吗?若是你害怕,我们今夜就离开,躲到别处去!”

    乌月沉默了一瞬,望向另一个方向,没有看向任何人,那时大周的方位,垂眸说道,“我在突厥长大,很久之前,我不明白兄长还有延宗可汗为什么要坚持两国休战,我只是听很多人,尤其是可敦,都在说大周很多坏人,说是大周和突厥之间必定要挣个你死我活才行。”

    “可是等我长大后,因为逼不得已的原因远走大周,失去了尊贵的身份后,我才知道战争之下的两国百姓过得都是如何凄惨的生活,挣扎于温饱的普通人回想许多年前的战火,都视作噩梦,他们不愿意再回到那噩梦之中。”

    “我那时怀着孕,险些饿死在路边,这是我从前过着富贵生活时从未想过的死法,幸而得蒙王爷和王妃救下,能在在北陈王府之中苟且偷生,我看到了大周将士还有大周的百姓如何作想。”

    “从那一刻,我真正意识到战争没有赢家,交战的双方都是输家。”

    “王爷和王妃是好人,和主动进攻的突厥不一样,和好战的乙利一族更是不同,北陈军一直都是在防守。”

    说到此处,乌月看向一旁的李瑾毓和沈念,眼眸中隐约有泪花闪烁,“所以不仅仅是为了报恩,王爷的亲女儿,和王爷麾下的将军,必定和王爷一样,继承了他的理念,所以我信任你们,会尽全力帮助你们。”

    乌月言辞真切,沈念和李瑾毓无一不有所动容,两人向其行礼感谢。

    屋内一派融洽期间,却忽闻有婴儿嚎哭声传来,

    “哇哇哇...”乌月连忙起身去哄那孩子,沈念起身透过轻薄的窗纸偷偷地瞧了一眼,果然,那被母亲抱在怀中哄着的婴孩,正是那王府中意外逝世的那个,如今正是和他的母亲一起回到了突厥。

    搜查的事情躲了过去,沈念却也注意到了似乎心情有些低落的李瑾毓,她面上脂粉未擦,虽然是一身突厥男子的衣物,却仍是掩盖不了一身美丽尊贵的气质,宽慰她道,“今夜注定无法离开这里了,好好睡一觉,不要多想,明日再看看情况,再想办法。”

    她抬起头,眸中似乎有些哀伤,问了出来,“小师父,明日若是找不到离开的办法,就不要管我了,你们先离开,我在这里躲到他们不再搜查为止。”

    “只有你跟我一起走,或者我跟你一起死在这里两种选择!”沈念面色沉了下来,想抹掉李瑾毓这不想拖累他人的念头。

    “可是,小师父你看过爹爹的信吗?若是你看过了还愿意...”沈念握紧了拳头,鼓起勇气对沈念说起这个沉重无比的话题。

    “我没看过,那是你爹给你的信。”沈念回道。

    “可是那信上说的不是...”李瑾毓连忙要说那信上的内容,话中甚至沾染上了一丝丝的哭腔,却被沈念打断,“不管信上是什么内容,一切都等回到了北陈王府再说。”

    那信上的内容或许涉及到了她沈念,这个自李乾说出她爹爹的姓名之后,她便生出许多疑问,还有李乾说的这一封信便能让李瑾毓跟随自己离开突厥,这两件事加起来让她已经作出许多猜测,这信上的内容或许涉及到她沈念,甚至可能她沈念相关的事情。

    可是现在情况未定,在她和李瑾毓不得不躲藏在这王都一角的时候,她并不想知道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字,她此刻满心想的都是该如何带着李瑾毓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李瑾毓欲言又止,沈念心下一沉,拽起她进入里间后,关上了房门,将她拉倒床边。

    她本不想说的,可是如今为了说服小郡主,她唯有残忍一下。

    终归是要不知道的,不是吗?

    沈念我这李瑾毓的手,直视着她的双眼,将北陈城中发生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她。

    在得知自己的亲爹已经是必死之人后,李瑾毓不敢相信,可那颤抖的双手却显示着她内心的极度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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