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陈醋

    刘仲涵曾经畅想过多次他们兄弟二人再次重逢的场面,却从没想到,竟是今天这等场面。

    曾经离家时抱他在怀中掩面哭泣的哥哥今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揪住了他的领子,还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咆哮,刘仲涵心里委屈,委屈极了!

    “是是是,我就是不务正业。当跑堂的怎么了,娘还在里面做饮子呢!丢你刘将军的脸了吗?”

    一旁的费如珠这才听出些门道来,原来干娘这么低调,儿子都大小做到一个将军了,还逢人只说他在萧大将军手下讨口饭吃。

    费如珠急忙上前将刘仲涵的领子从他手中解救出来,“仲炎哥哥,您误会了,误会了!仲涵读书努力着呢!这几日休沐,他瞧着店里忙不过来,才过来帮忙的。”

    费如珠上手的那一刻,刘仲炎立马将手放开了,极力避免二人肢体接触,“你是?”

    “我叫费如珠,你娘的干闺女。”

    “你就是费家妹妹?”刘仲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刘氏在信中寥寥提过费如珠勤劳能干,本以为是个粗犷的乡野女子,不承想模样倒是个婉约清丽的。

    “正是。”费如珠福了福身子。

    一旁的萧曼青也挤了上来,横在费如珠和刘仲炎中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这就是费家妹妹呀!伯母在信里提起过,说她认了个能干的干女儿,欢喜得很呐!仲炎哥哥多了个妹妹也很是开心呢!”

    费如珠从衣着言语上大致能猜出来这就是刘仲炎奉命护送回京的萧家大小姐萧曼青,只不过萧小姐这番话有种宣誓主权的意味呀,莫不是她喜欢刘仲炎?

    费如珠故作不知,向萧曼青福了福身子,上前挽住她的手臂,道:“想来这就是嫂嫂吧?长得可真美!嫂嫂哪里人?这身打扮难道是大漠女子?”

    这声嫂嫂完完全全叫进了萧曼青心里,双颊绯红全无方才张扬之色,娇声道:“可莫要乱喊,刘将军还未娶妻。”

    “啊?那是私定终身了吗?”费如珠故作惊讶,“此番回来是不是向干娘禀告亲事的?嫂嫂,你大可放心,干娘为人极好相处的。”

    刘仲炎何尝不知道萧曼青心意,只不过他更明白以萧家如今的地位,萧曼青是要被圣上指婚的,且在回来的途中他也听说了,圣上有意将她指给右相崔慎家的小公子。

    “费家妹妹莫要胡言,这是萧将军的妹妹萧曼青小姐。”

    费如珠甚是浮夸地瞪大了眼睛,嘴里也快能塞下一整个鸡蛋了,“您是萧小姐,失敬失敬,还望小姐莫要把方才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萧曼青不以为然,“谁说你的胡言乱语了,我倒觉得这样的安排甚好。”

    果然,费如珠狡黠一笑,“仲涵,愣着干嘛?快带哥哥嫂……和萧小姐去后院见干娘呀!”

    刘仲涵虽然看不上费如珠这一脸谄媚,但若他哥真的能得这样一门好亲事,他也是开心的,随即便将二人往后院引。

    如此阖家欢愉的场面,费如珠自然是不要跟过去听他们哭天抢地的好。她不过是霸占了别人身体的魂,她的妈妈也没有人陪着过年,那她又怎会有心情去看别人团圆,给别人安慰呢?

    她不是圣人,不愿去做那触景伤情的事儿,还是好好赚钱靠谱。

    费沈氏从厨房出来,正好撞上这一幕,凑上前问费如珠,“这是刘姐姐家老大?长得还蛮俊的。”

    “是呀,一身英武之气,看着就有将军的威仪。”费如珠答。

    费沈氏道:“我倒觉着不嫁那崔家,嫁给刘家也是不错的呀!”

    费如珠顿了片刻,道:“娘,我谁也不想嫁。”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那日她看着崔衍之捏着发簪失魂落魄地离开心里莫名有些不好受。若说她全然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她觉得男人就那样,先有自己那素未谋面、不知死活的父亲,后有穿越来这嗜赌如命、重男轻女的父亲。这辈子好父亲她一个没遇上,没道理平白得个好夫君。所以多赚点银子傍身,比找个男人傍身强。

    再者,喜欢又如何,门不当户不对的,他父母他姐姐能容得下自己?私定终身的结果只有一个,电视剧和史书中出现过,那就是被暗杀,丢下悬崖或者乱葬岗,然后再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在权势就是一切的时代,她不过一根野草。是以,她想得非常明白,不嫁得罪的只有崔衍之一人,且就凭他喜欢自己,也不过多做为难。

    嫁,那么得罪的就是整个崔家、舒家和皇家,她和她娘的小命就此画上句号,银子赚再多也没用武之地。

    权衡利弊之下,她便觉得崔衍之没那么重要了,也许此生不会再遇见这般惊艳的人,但可以抱着银子平安到死,也是幸运的。

    然而,就在费如珠以为自己聪慧过人、智商超群,且崔衍之会就此作罢的时候,那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想起了,只不过今日那声音有些沙哑,还能听到隐隐几声咳嗽。

    “费姑娘,老规矩,包场。”

    若是从前听到“包场”二字,费如珠能高兴得跳起来,但自从崔衍之接连豪横包场几次后,她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曾经“来一把”门前的长队可以从街头排到街尾,而今大家都知道就算排队也抵不过宰相公子一句“包场”,慢慢的也就不来了,就算来也是打包带走,拒绝堂食。

    费如珠瞧着崔衍之面色如前,便道:“崔公子不如买回家吃?今日多为外地客商着实无法为您清场。”

    崔衍之哪里管得了这些,冷冷道:“我不管,清场。”

    费如珠道:“崔公子,莫要为难我,萧家小姐今日也在,着实无法清场。”没办法,费如珠只能搬出萧曼青,试试看能不能压住他。

    崔衍之冷哼一声,“我崔衍之要包场,还能把他人放在眼里?”

    费如珠现在真怒了,“啪——”一声将手里的烤串拍在烤架上,横眉怒目道:“崔衍之!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吃烤串,不可以?”说着,崔衍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显然他这个身体状况是不适合吃烤串的,若是吃了,指不定咳嗽加剧,惹出其他毛病来。

    费如珠此时又是生气,却又生出了些许怜惜,声色柔和了许多,“都这样了,还吃什么烤串,楼上还有雅间,去坐着,我给你做些其他吃食。”

    崔衍之见她神色缓和了,泛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费姑娘要给我做什么好吃的我等着就是。”

    费如珠看着烤架上全都码了料的食材,也不适合给他做什么了,脱下围裙交给一旁看戏的费沈氏,道:“娘,您帮着烤烤串儿,我出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续而又转头对崔衍之道:“你若敢清场把我的客人给赶走了,回来我就弄死你!”

    崔衍之自然知道见好就收,让一众金甲卫守在门口,自己带着秦墨上了二楼。

    刘氏母子与萧曼青叙完话出来前厅,刘仲炎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金甲卫,仓皇问道:“娘,这店里是来了什么贵人?”他自然知道金甲卫直属帝后,只是此地人多口杂不便说出来。

    刘氏将他与萧曼青安顿坐好,低声道:“是崔相家的三公子,大约是在楼上雅间吧!”

    刘仲炎又问道:“三公子常来吗?”

    刘仲涵道:“那是自然,最近为了费姐姐,他日日都来。”

    萧曼青一听,双目放光问道:“为了费姑娘?他二人可是??”

    刘氏叹息道:“这费丫头呀,不知道怎么想的,崔公子向她求亲,她给人拒绝了!这么好的亲事,莫说是全京都城了,就算放在全国,也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呀!”

    刘仲炎一阵错愕,“崔三公子当真求娶费家妹妹?”

    刘仲涵点了点头。

    刘仲炎偷偷瞥了瞥一旁的萧曼青,好在她还不知晓圣上有意赐婚她与崔三公子,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作何感想。

    萧曼青的目光随时都落在刘仲炎身上,这一瞥自然也没瞒过她,“仲炎哥哥不必顾及我,我早就知道圣上有意将我指给崔三公子。但你不知道吧?我听说他绝食拒婚呢!这点我与他倒是想在一处了,我本打算回京后,圣上若真的指婚,我就去一哭二闹三上吊。现下他先闹了,我倒是省了。”

    刘氏此时更不明白了竟还真有人不愿嫁给崔衍之?“萧小姐,你当真不介意?”

    萧曼青道:“介意什么?那崔衍之自小就是个病秧子,怕是吃不了我一拳。我萧曼青的夫君是要能上战场杀敌,还要能与我比划两下的。”

    说着,萧曼青坚定的目光落到了刘仲炎脸上,刘氏与刘仲涵瞬间了然于心。

    刘氏的嘴角霎时咧开了,“萧小姐想吃些什么?老身亲自去给您烤。还有饮子,今日煮了姜米茶,喝了暖身,我给您端来。”

    刘氏心里乐啊,原来儿子不仅悄无声息升了官,还让萧家小姐倾心于他,果真应了费如珠那句前途无量!

    刘仲炎全然来不及辩解,就看着他娘欣喜若狂地忙前忙后,恨不得将所有吃的全部摆到萧曼青面前。

    “萧小姐,内堂嘈杂,要不然移步雅间?”

    萧曼青拿起竹签,看着烤得金黄焦香的肉串,完全不想挪动了,“没事的,伯母,坐这里挺好。楼上不是崔公子在嘛,咱就不要去打扰他和费姑娘了。”

    刘仲涵噘嘴道:“就是因为他来了,费姐姐又忙着出去给他买菜做吃食了。真不知道费姐姐怎么想的,既然已经拒婚了,为何还要将他伺候得如此周到?”

    “为了钱。”

    费如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刘仲涵身后,这猛然出声将他吓了一大跳。

    看着她手上又是雪梨又是肉的,刘仲涵一记白眼,“我才不信你只是为了钱。”

    费如珠淡然道:“嗯,不仅为了钱,还为了命。我可是畏惧权势之人,怎么样,怕了吧?”

    刘仲涵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就是心悦人家,还不愿意承认。”

    费如珠当然不愿意承认,凑到刘仲涵跟前,道:“谁说的,我心悦你呀!我的仲涵弟弟,喜欢得紧呢?你怎么不知道?”

    刘仲涵哪能不知道她在开玩笑,却也故作凶狠道:“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费如珠也不甘示弱,“就说就说,你奈我何。”

    看着二人斗嘴,其余人也很是开怀,唯独站在楼梯上的崔衍之像一缸打翻了的陈年老醋,全身上下透着酸味。

    见他带着一身冷意踱下楼来,嬉闹也停止了,费如珠举了举手中的东西,道:“你下来做什么?我刚买菜回去,这就去给你做吃的,下面冷,你先上去等着。”

    在众人眼里,费如珠此话像是在哄小孩儿,但也透着对崔衍之的关心。然而在他眼里,费如珠拒婚于他,还与其他男子嬉闹调笑就是想赶他走。

    崔衍之目不斜视不看费如珠,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冷冷道:“不吃了,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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