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属

    不过三日,一场气势汹汹的雪如同从未降临过人间一般消散了。气温回暖,京都城也一复往日风采,再度热闹了起来。

    此时正旦将至,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洋溢着节日的气息。费如珠没想到穿越之后,她才真正见识到诗文中所写“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①

    初来乍到,为了应景,费如珠自然也不甘落后,亲自画了图样,制了灯笼挂在“来一把”门前又引得众人驻足。

    崔衍之因近来到崔府给他父亲拜年的人极多,倒也安分了几日,今日实在闲不住溜了出来不自觉就往“来一把”走,还没走到就瞧见了两个巨大的“烤串”悬在门前。

    “费姑娘巧思啊!”崔衍之走进细细定盯着那两个灯笼看了许久才道。

    费如珠对自己的作品向来满意,瞧着来人又是崔衍之,不客气道:“那是自然。怎么样?我画得如何?”

    崔衍之指着灯笼,惊呼:“你画的?”

    “对啊!不是我还能有谁?”

    崔衍之虽没成什么大器,但自小见过名画无数,像这样的画风,他还是头一次见。

    寥寥几笔勾出烤肉串的轮廓后又浓墨重彩地将其颜色填满,还在烤串上画出了一个类似人脸有些可爱的图案( ̄? ̄)……

    “这是?”崔衍之指着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图案问道。

    费如珠一看,道:“这是美味的意思。”

    美味?崔衍之又指着另一灯笼上的图案问道:“那这个呢?”

    “那是开心呀!”费如珠问,“看不出来吗?”

    崔衍之微微皱了皱眉,道:“大抵能猜出来,但没见过这样的画法,故而不敢造次。”

    费如珠狡黠一笑,你要是见过那就怪了。忽悠道:“这是我创的,叫颜文字,厉害吧!”

    “哦?”崔衍之有些许不解,“既是费姑娘自创,为何要姓颜而不姓费?”

    费如珠显然被崔衍之问到关键之处一时哑然,且颜文字的创始人还真不姓颜,可该如何才能跟崔衍之解释通畅这个问题呢?

    费如珠思索半晌决定继续忽悠,“其实是我一个姓颜的朋友自创的,我只是发扬与继承。”

    “这样啊!”崔衍之摆出一副好学的模样道,“那请费姑娘有空也教教我。”

    费如珠甚是自然地拍了拍崔衍之肩膀,道:“没问题没问题。”

    闲聊半天,费如珠才想起快过年了,家家都在置办年货,这样忙碌的时候崔衍之还在闲逛,便问道:“崔公子不必在家督办年货?”

    崔衍之负手而立,仰望着他父亲亲笔题的牌匾,道:“我倒是想督办,可是没机会呐。这几日库房都快放不下了。”

    是了,那可是皇帝的岳父,还需要自己备年货?别说是下臣送礼了,光是宫里的赏赐就不断了吧。

    见费如珠不接话,崔衍之又道:“刘仲炎要回来了。”

    刘仲炎?谁啊?

    费如珠听着这名字甚是耳熟,却一时想不来在哪儿听过。心中默念了两遍:刘仲炎、刘仲炎……

    “刘仲炎?!仲炎哥?”费如珠猛然想起,干娘的大儿子不就叫刘仲炎嘛!

    “你是说仲炎哥要回来了?”

    “嗯。”

    “太好了!我去告诉干娘!”

    费如珠刚跑出两步,猛然顿足,转头问道:“不对,你怎会认得仲炎哥?”

    崔衍之剑眉微挑,道:“在大梁我想要打听一个人打听一件事还不容易?”

    费如珠浅浅睥着他,道:“这么说你背地里调查我咯?”

    崔衍之摇头,道:“我只是确保你身边没有别有用心之人罢了。”

    “真的?”

    “真的。”

    本以为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能引得费如珠感激涕零,不承想费如珠冷冷一笑,丢下一句“要你管”,气得崔衍之七窍生烟。

    正打算冲进去和她理论一番,感激涕零的刘氏倒是跑了出来,一把钳住崔衍之,激动地道:“崔公子说的可是真的?我儿要回来了?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收到他的家书了,他真的要回来了?”

    由于刘氏用力过猛,本就弱不禁风的崔衍之险些被她的热情所推倒在地,幸得秦墨及时上前挡在崔衍之身前才将他救了下来。

    “大娘莫慌,我家公子所言自然是真的。”

    看着喜极而泣的刘氏,崔衍之揉了揉被她抓疼的双臂,道:“是真的。圣上隆恩接萧家女眷回京居住,不必再受边关苦寒。刘仲炎作为萧将军副将,领命送其妻妹回京。算算日子,应是正旦过后便能到了。”

    刘氏一听,双手合十恨不得跪下磕头谢恩了。费如珠倒是听出些门道来,边关苦寒又不是现在才苦寒的,早些年怎么不见接其家人回来享福呢?现在将人接回来,实则是怕萧家势大加以制衡吧。

    崔衍之看着费如珠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看出了她是在揣测圣意,凑了过去伏在她耳边低声道:“莫要胡乱猜想。”

    突如其来的暖气似一双小手抚在费如珠耳边,费如珠不觉将脖子缩了缩,答非所问道:“有点痒。”

    看着崔衍之一副得逞的神情,她猛然发现失态,又觉得他还真聪明,连自己想什么都能猜到,忙辩解道:“我哪有胡思乱想!”

    “没有吗?那最好了。”崔衍之似笑非笑道。

    “我只是在想萧将军的妹妹多大了,漂亮吗?仲炎哥千里迢迢送她回来,一路上会不会两心相许,生出一段绝美爱情呢?”

    崔衍之本以为她是胡诌的,可看着她那副颇为沉醉的神情,险些吐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过他确实没打听过萧将军的妹妹闺字、年龄,心思全放在与费如珠有关系的人身上了。比如刘家,再比如她店里的一干人等,他都暗自查了个清楚。

    “我怎知那萧家小姐闺字什么,年纪几何?秦墨,你知道么?”

    秦墨自然答道:“萧家小姐闺字曼青,年十七。”

    此言一出,两记目光炽热的目光瞬间落到了秦墨脸上。崔衍之与费如珠神情如出一辙,似在问他:知道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秦墨不觉后退两步,道:“那日帮您打听刘家大公子的时候顺口问了问。”

    “真的?”

    “真的真的。若有虚言,我必天打雷劈。”

    “十七啊!”见秦墨一脸诚恳,费如珠转头抓住刘氏的手问道,“干娘,仲炎哥多大了?”

    刘氏在儿子即将回来的狂喜中哭泣,全然没注意他们说了什么,听费如珠这么一问,愣了愣道:“虚岁二十有四,你问这个作甚?”

    费如珠点了点头,道:“大七岁会疼人,可以。”

    “什么大七岁?什么可以?”刘氏现下更是云里雾里了。

    费如珠将她方才的幻想又给刘氏说了一遍,刘氏哭笑不得,假意狠狠拍了怕费如珠脑袋,道:“小丫头想什么呢?萧家哪里是咱们能高攀得上的,萧小姐这次回来,圣上指不定是要指婚那个权贵之家的。”

    崔衍之道:“大娘说得有理,京中贵女年十六便可由圣上指婚,萧家小姐此番奉诏回来,想必也是为了指婚吧。”

    “若她真被指婚,能指给谁?”费如珠一时八卦之心起来了,许久没有明星的瓜吃,吃吃古代贵族小姐的也不错。

    “不知。不过这王宫贵胄里,还未订亲的男子……我想想……”崔衍之认真想了想,这一想倒是把他自己给怔住了。

    这京都城里没订亲的世家子弟,只有他一个了?

    “谁啊?”见崔衍之突然不说话了,费如珠更是好奇,追问道。

    秦墨甚是淡然,似乎早就知道了一切,随即还给了崔衍之一个肯定的眼神:没错,这萧小姐就是指给你的。

    崔衍之这下当真是瞳孔地震了,嘴角抽搐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费如珠从主仆二人怪异的神情中读懂了一切,这瓜吃得可真香啊!?没想到这瓜越吃越大,还吃到了崔衍之头上,一时间竟觉得十分想笑。

    可是瞧着崔衍之那拧巴的表情她又不敢直接笑出来,只得强压着嘴角,拱手道:“恭喜啊!恭喜!”

    崔衍之本是震惊,可在听到费如珠说出“恭喜”二字时,失落感瞬间遍布全身,失落之余还有些愤怒,“恭喜?恭喜你个大头鬼!”

    费如珠被这莫名其妙的怒意吓到了,双手叉腰,气势十足道:“干嘛!这等好事还不能恭喜你呀!你自己前些时候不也说春后成婚吗?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呀,装什么装,真是的。”

    说着,费如珠又拿肩撞了撞崔衍之,道:“朋友一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不定我还能为你的婚宴提供烤串呢!”

    崔衍之看着费如珠这幅没心没肝的模样真的无语了,他确然是说过春暖花开正是成婚的好时节,可他想要成婚的人并非萧曼青啊!

    “我想娶的人又不是她!有什么好恭喜的!”

    听着崔衍之言语间透着失落,费如珠也不再玩笑了,忙道:“不想娶就不娶,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崔衍之嘴角浮上一抹无奈的笑,轻声道:“费如珠,你是不是没有心啊?”

    说完,带着秦墨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费如珠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作为一个二十四岁头脑健全的成年人,崔衍之为她做的一切她岂会没有感觉。只不过就算喜欢又如何?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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