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衍之果然说到做到，五百余串烤串全让府中小厮给各位大人府上送去了。以至于崔慎归家打算小酌两杯的时候，没了下酒菜。
“衍之，为父让你备下的烤串呢？”
崔衍之正在园中逗鸟，听到他父亲唤他，才猛然想到自己竟忘记给父亲留下一些烤串了。
“回父亲，今日日头毒辣，儿子怕中了暑气并未出门。”
崔慎微微眯着眼打量了他片刻，道：“我怎听说今日府中小厮多数被你差去各位大人府上送烤串了呀？怎的，昨儿帮费家娘子要题字，今儿又帮着她攒名声，还说你对她无意？”
“父亲，儿子对她真的无意！我们只是朋友，朋友而已。”崔衍之故作淡然的说出朋友二字时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信，心虚得不敢正眼瞧他父亲。
“真的无意？”崔慎明显不信，可看着故作儿子云淡风轻的模样也不想揭穿他，又道，“你雨柔表妹就快回京都了，若是无事多去你外祖府上走动走动。”
“雨柔？就是二舅母那自小失了爹娘养在膝下的侄女？”
“正是。你二舅已经正式认下她为女儿，也改姓了舒，自然就是你的表妹。”
崔衍之愕然，“凌家就留下这一根独苗还改姓舒了？舅母的心可真大呀！”
崔慎横眉一瞥，“休得悖言乱辞！改姓舒于她而言是件好事。”
崔衍之嬉皮笑脸道：“那您怎么不让我随母亲姓，我也姓舒名晔字衍之好了。”
崔慎此时真恨不得将这个自小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祖宗一掌拍死，却也只得愤愤道：“你去求你外祖父啊，看他让不让你姓舒。若是他老人家同意，老夫定无半句怨言。”
崔衍之道：“算了吧，舒家那几个表哥若是知道多了我这个争家产的，不想尽办法把我弄死才怪！再说了，我亲姐姐可是皇后，我有这么傻放着国舅爷不做，跑去改名换姓么？”
“算你小子还有点见地。”崔慎冷哼一声，顿了顿又道，“不过说到清玉，她最近可不太顺心。”
“为何？姐姐何事不顺心？”
“西域使臣留下三名舞姬深得陛下宠爱，听闻陛下已有半月未踏足后宫，也很久没召见你姐姐了。”
崔衍之一怔，“陛下与姐姐少年夫妻，素来恩爱有名，怎的陛下这般容易就被西域舞姬迷了去？”
崔慎长叹道：“正是少年夫妻，携手十余载才生出了倦意吧。”
“若是姐姐能出宫一趟就好了，我带她去散散心，去吃烤串，保证她笑逐颜开。我这就着人去给她送信。”
“慢着！”崔慎厉声制止道，“她虽已贵为皇后，可这宫不是想出就出的。你要盼着她好就不要胡乱出主意，目光放得长远些，几个舞姬罢了，在大梁毫无根基，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她只需要教好大皇子和三皇子，还有我们崔家为依靠，有什么可怕的？”
崔衍之嘴角垂了垂，“可父亲方才还那般忧心，生怕姐姐吃亏了似的。怎的，突然又想明白了？”
崔慎气急，“你……待你日后为人父母你就知道为父此时的心境了！”
—
崔衍之的烤串没有白送，费如珠的烤串摊一时间名声大噪，接连三日处于整个京都城最为火爆的状态，如崔衍之那般豪横吃喝的公子哥也多了好几个，动辄就是几百串。
费如珠怕食材不够卖，直接定下了整猪整牛，以防变质还高价买入了冰。切菜穿串的大婶增到了六个，派饮子的小厮也增加了三个。无奈场地太小，烤架也只有一个，还是流失了不少等得不耐烦的客人。
“不行，我得再去定两个烤架！”
入夜，费家小院除了她们母女三人，其余帮佣都各自回家了。刘氏和费沈氏还在清洗猪、牛内脏，费如珠则负责卤煮。
刘氏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但场地太小了，定了也放不下啊。“珠儿，咱就这么小的地方，烤架定了也没地儿摆啊！”
“干娘，我的意思是烤架做好，咱们立马搬新店。新店的修整这几日就好，桌椅牌匾也安置妥当了，若是三日内能再做出两个烤架，我们可以立马搬店。”
费沈氏道：“说得容易，哪个铁匠铺能三日内做好两个烤架？再说了，你说搬就搬啊？不看日子呀？”
费如珠道：“崔衍之家的铁匠应该能搞定。我明日带上糕点去求求他。至于日子嘛，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只要保证烤串的质量，把最简单的东西也做到极致，老天爷必定会对我们照拂有加的。”
费沈氏一听她又要去找崔衍之，不觉中皱了皱眉，“珠儿，你跟娘说句心里话，你是不是喜欢崔公子？”
费如珠一愣，“娘，你别胡思乱想，你从哪里看出我喜欢他了？”
“每次遇事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他，他也处处维护着你。你真当我眼瞎啊？！”费沈氏一直以来将他二人的神情动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不就是男女之间情愫暗生嘛。
刘氏附和道：“我瞧着也是。崔公子对你可不一般呐。”
费如珠柳眉微蹙，“我就他一个朋友，不找他出出主意找谁？再说了我好吃好喝将他伺候着，还不能找他帮帮忙呀？”
这话看似没毛病，可费沈氏和刘氏还是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费沈氏道：“珠儿长大了，有自己的见地。但娘想说的还是那一句，一入侯门深似海，你与他的身份实属云泥之别，可莫要乱了心思，日后惹得自己心伤呀！”
费如珠见百口难辩，只得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娘啊，您放心吧！我的心里只有赚银子，买大宅子！到时候将干娘和仲涵也接到大宅子里，等仲炎哥回来了咱们五个人住一起有伴又有照应，多好！”
“还是我闺女有孝心。”刘氏拍着费如珠的手道，“哪像我家那两个臭小子！说到仲炎呐，已经三个月没来信了，仲涵最近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埋头苦读，连话都懒得与我搭两句。”
费如珠噗嗤一笑，“干娘啊！您就别生气啦！仲炎哥哥离咱们几千里远，哪有这般容易送信的。再说仲涵为何埋头苦读您还不知道吗？”
二人交换了下眼神，刘氏瞬间了然于心，“因为崔四小姐？”
“自然。”
刘氏又有些怅然，“可是听闻那崔四小姐已经二十有二，咱们仲涵才十四呀！”
费如珠道：“嗐，青春期的孩子谁没个爱慕的女神啊！别说二十二岁，那些明星三十多岁一样有大把小迷弟在身后追着呢！”
“青春期？明星？小迷弟？是什么啊？”费沈氏和刘氏听得一头雾水，齐声问道。
完了完了，一时嘴快又说漏了。费如珠偷偷抽了一下自己的嘴，“青春期就是指十二岁到十六岁阶段的娃娃。明星嘛！就是像崔四小姐那样受众人追捧的人。至于小迷弟嘛，就是追捧崔四小姐的那些人。这样说可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了。”费沈氏道，“可是珠儿，你这些词儿是从哪里学来的？以前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呃……西域商人那儿。”
费沈氏微微敛眉，“这西域人的稀奇玩意还真多。”
“谁说不是呢！”见费沈氏终于放下了疑心，费如珠又道：“娘啊，帮我看着锅，我去一趟崔家。”
费沈氏厉声道：“去什么去！这都快宵禁了，你跑得回来啊？”
费如珠这才反应过来，是了，马上宵禁了，连干娘都赶不回家中，她又如何能横穿半座城跑到崔家。
“可是我的烤架该怎么办……”
正值惆怅时，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再次从天而降，落在费如珠面前。若是换作往日，费如珠肯定要埋怨秦墨不走寻常路不知道敲门了，但是今天不一样，秦墨的到来宛如她的救世神！
“秦公子！这么晚过来，可是想念我的吃食了？快坐快坐。”说着费如珠一脸谄媚地为秦墨搬来了凳子，还特意抽出绢子为了他擦了擦板凳。
秦墨看着一副奸猾小人模样的费如珠就知道她必定是有求于公子了，冷冷拿出五两银子，道：“嗯，我家公子今日没什么吃东西，有些饿了，烦请费姑娘为他做些吃食。”
费如珠将银子推了回去，道：“我与崔公子什么交情呀！谈钱不是伤感情嘛，公子想吃什么尽管说来，奴家马上去做。”
钱也不收？秦墨双眉一拧，看来所托必是大事。
秦墨浅浅打量了费如珠片刻，在她那清丽无辜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破绽，才道：“公子说，费姑娘做的他都爱吃，只要姑娘方便即可。”
“方便方便，自是一百个方便！”说着费如珠就取出食盒，将她卤制的牛腱子肉、猪肚、猪耳朵切片，又配上了特制的蘸料交给秦墨。
“这么快？”秦墨原以为起码得等上半个时辰，不承想今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全给弄好了。
费如珠从秦墨落地就留意到他对费沈氏、刘氏清洗的猪牛杂碎异常反胃，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又不好表现得过于明显，所以她也不打算为崔衍之做什么复杂的菜色了，来个卤味三拼即可。
再者，崔衍之那细弱的肠胃也受不住夜间多食，万一又吃撑了，被崔家禁足也就算了，关键是耽误了自己的大事。
“当然啦，崔公子不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嘛，奴家自是要备得快些。”
秦墨拱了拱手，道：“有劳费姑娘。”
费如珠脸上又扬起了那抹令秦墨害怕的笑，“不妨事不妨事。还请将此信带给崔公子，让他莫要辜负奴家一片心意。”
闻言，秦墨剑眉微挑，果然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