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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殷勤重寄词四

    次日,二人梳洗罢,携手出门,四周景色宜人,清涧红花相映,岩羊麋鹿围绕,二人戏耍着循涧而上,一路上,摘几个鲜桃野果充饥,越走林中越是深幽难行。多行几步,前方异香馥郁,怪石崎嶙,二人走进,石中得一泉眼,一股清泉正喷出来,力量极大,足喷出五六丈远,打在周边山石上,一阵阵飞珠溅玉,泉边玉兰数株,偃伏石上,正当花事,香雪满阶,踏花而行,如游天香国中,足恰心鼻。两人尽情赏玩一回,肚中饥了,方原路返回。

    回来途中,云屏顺手折了几根软枝,编了个简单的篮子,隔一段路,便在树上寻几枚鸟蛋,回到竹屋,篮中已装了二十来枚了。

    两人回到竹屋,正打算生火煮饭,木道人拖着一只二十来斤的麋鹿回来道:“女娃子,将这鹿煮了罢。”云屏看了道:“无锅无鼎的,这么大只可怎么煮啊?”木道人一摆手,笑道:“这容易!你们随我来。”

    二人跟着木道人至屋后空地,这儿设一铜鼎,高约八尺,大可见方,其下堆着干柴,鼎底烟熏火燎的,用了有些年头了。

    木道人搓着手道:“这鼎不错罢,煮鹿足够了。”阿紫见了有些眼熟,看了又看,方疑道:“道长,你不会是把那庙中进香的炉鼎搬来用了罢?”木道人满不在乎一挥手:“罢,好端端的铜鼎留在那破庙中才废了呢?”

    云屏剥皮斩肉,又打来泉水将鹿煮了。方熟时,阿紫云屏每人捞了一条后腿,没吃几口,木道人已风卷残云般大吃起来,一人啖尽鼎中之肉,犹嫌不足。云屏只得又取出包中几斗米,切碎了几个干果子放入鼎中,就着残汤熬粥,又在火旁灰中埋下鸟蛋煨着,三人才混了个饱。这一餐,将阿紫云屏两人行囊中的食材都吃尽了,好在林中大有可吃之物,不虞有挨饿之苦。

    饭罢,木道人袖出一纸包,甚皱,道:“今次颇饱,当煎些茶汤来吃。”阿紫料茶不凡,起立道:“我去泉眼中取些水来。”言毕,携葫芦沿溪而去。

    云屏在屋中找得一旧沙瓶,于溪中反复刷洗,木道人又抱出了一束枯松花作柴,未几,阿紫取水归,云屏燃火沃汤,沏出茶来。以瓷斗盛之,色作浅碧,暗香萦萦,试呷一口,初清苦爽涩,咽下喉去,只觉一股清风直至胃脘,唇舌左右徐徐泛出甘甜,唾液自生,香津满口,连品几口,那寒香自腹中溢出,说不出的受用。

    阿紫赞之不绝,道:“若论好茶,我也吃过不少,都不及此茶神妙非常,敢问其名?”木道人道:“茶叶也无甚出奇,不过是本山出的野茶,所以味是厚的,却仗着了这水,至清至洁,又是用松花作柴,所以好了。外间卖的茶叶,无非种茶,其味先薄了,又加以水火俱不得法,自然差了。”

    阿紫又道:“《茶經》裏說:‘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又听人道:‘泉水之味,愈高愈美。’可有此理?”木道人笑道:“此人必是女子,讲究太过,沏茶之水,种种琐碎,不过要求甘而冽,清而活,四美并俱,便足矣。”

    云屏旁听木道人高谈阔论,不觉改容相向,大有钦服之色。

    次日,云屏在屋前练剑,木道人看了一回,摇头道:“横冲直撞,不讲招法,只凭蛮力,毫无灵巧!若是个男子还好些,女子天生臂力不强,练成这样,只好算下乘罢。”云屏听得眼神一黯。

    阿紫在旁笑道:“道长既看得出,定有办法,云屏还不求他教你一教?”

    云屏忙拜下去,木道人一把托住道:“这可作难了,平白无故的如何教起人来?”见云屏双目盈盈,泫然欲泣,又道:“不过随手指点一二,也算偿了你烹肉的辛苦。”

    云屏转喜,长立恭请。木道人折了根长枝,一边与她对练,一边出言点拨。他衣衫褴褛,十分落魄,持的也是根树枝,但身法一起,轻若流云,宛如回风,令人眼前一亮,俨然一位风采如玉、卓然不群的翩翩公子。

    练罢,云屏已是香汗淋漓,娇喘细细,但双目异彩涟涟,她再拜道:“多谢道长点拨之恩!”木道人长笑道:“不过酬一饭尔,当不起,当不起!”云屏再拜时他就离身避让,待话说完,人已在十丈之外,云屏抬头时眼前已无人影,惟余笑声渺渺。

    阿紫见云屏怔在当场,走过去拉着她,劝道:“不急,来日方长。”

    此后几日,云屏分外恭谨,猎了鸟兽便着意烹调,或烤狍子,或煮羊羹,或蒸鹿脯,或炙香獐,或烩蹄筋,她在辽国练得一手好厨庖,这等野味做得分外诱人。木道人每每禁不住,过来吃一餐,一吃便停不住口。云屏不辞辛苦,加意细作,定让木道人尽兴而去。

    木道人感其诚心,亦常常指点一二,于是云屏剑法突飞猛进。

    一日晚,阿紫见云屏精心烧制了一小只野猪,备下几样瓜果肴馔,又攒土为香,捧着出去了。阿紫心内暗疑道:“不像请人,倒像是私祭,大约家中此时遇难的,自己奠祀,也未可定。”于是打定主意,待云屏回来好生宽慰。

    阿紫便坐在竹屋前,其时山高月小,万籁俱静,阿紫一人独处,有一种既孤独又超然的感觉,仿佛天地空濛,只余己一人,又仿若御风腾空,飞渡山川之间。一时间,神飞心逸,魂酣梦幽。

    过了半响,林中人影一现,云屏在前,木道人在后,两人缓缓走回。云屏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暗藏欢喜。云屏不意阿紫就在屋外,忸怩道:“姑娘,这么夜了还在外边,当心着凉。”阿紫道:“没事,我加了衣裳的,这山风倒凉,吹一吹也好。”

    云屏咬了咬唇,笑道:“姑娘,木道长已答允收我为徒啦。”阿紫怔怔道:“收徒?你已拜师了?”云屏笑道:“并不曾,方才我祭过家人,正自伤身世,得遇道长,便向其求恳,蒙道长悲悯,已应了。若姑娘首肯,便可行拜师之礼。”

    木道人也难得一脸郑重,道:“段姑娘,我乃点苍派长老,云屏孤苦,我欲收之门墙,不知意下如何?”

    阿紫一双妙目,在二人面上一转,笑道:“既是云屏所愿,又蒙道长青眼,阿紫只有代为欢喜的,又怎会不允呢?”二人一听大喜,连连逊谢。

    次日,云屏料理了一席极丰盛的野宴,三人说说笑笑吃着,木道人忽问道:“云儿,你姓什么?”云屏眼一红,几欲泪下,垂首道:“我•••••我已经没有姓了••••”木道人叹道:“云儿身世堪怜,这样罢,以后就随我姓沐罢,你可愿意?”云屏大喜道:“愿意,愿意,以后我便姓沐了。”

    吃罢,阿紫突听到林中多了几人的脚步声,不由意外的望向屋外,木道人也抬头一看,目光一触,阿紫一笑,木道人却大有惊疑之色。

    脚步声在屋外停下,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弟子宁真,率徒魏一平、左小金叩见师尊。”木道人道:“是真儿吗?进来罢。”

    一个面白长须,背负双剑的道士缓步走进,身后跟着两个年约二十的青年,一个身着道袍,一个作俗家打扮,腰间也悬着刀剑。

    三人进屋还未说话,瞧见阿紫云屏二人,皆一怔,宁真还好,一怔便回复正常,两徒就差远了,直楞楞的看着出神,木道人哼了一声方醒过神来,羞愧得不敢抬头。宁真领着他们重新行过礼,木道人点头道:“坐罢。”方在一边写些坐下。

    木道人问了几句各自修行情况,宁真一一答了。木道人又道:“此次唤你过来,实有一事。”宁真道:“弟子一见师命便兼程赶来,还请师父示下。”木道人道:“我欲再收一名关门弟子,也是你的师妹。”

    宁真一惊,呐呐道:“这••••不知是哪位姑娘?”木道人微微一笑,道:“云儿,可速来一见。”云屏起身向宁真行礼,宁真忙起身答礼,魏、左两人也来相见。

    互相厮认过,木道人便在草亭设一古剑,率云屏、宁真及魏、左两人叩拜,之后木道人起身,扶着古剑,历数祖师功绩,并遍告先师今收新徒沐云屏。

    接着,木道人端坐亭中,受云屏行三叩首之礼,宁真及阿紫在一边观礼,礼成,云屏亲倒了一瓯新茶奉与木道人,颤声道:“师父!”

    木道人接过一饮而尽,点头笑道:“好,好徒儿。” 饮毕,木道人训话,宣布门规等,告诫云屏尊祖守规,云屏垂手恭谨听了。

    礼罢,木道人对宁真道:“回去之后替我禀明掌门,以后云儿便是你师妹了,你身为大师兄,要好生照顾她,知道吗?”宁真恭谨应道:“是,这是徒儿本分。”木道人又道:“云儿,你日后要谨遵师兄教导,不可违逆。”云屏唯唯。

    木道人道:“此间事已毕,你们同门也亲近亲近,我先去也!”说罢,哈哈一笑,身形晃动,又不知那里去了。

    沐云屏将众人让进竹屋,宁真已换了称呼,又令两徒拜见师姑,云屏还礼不迭。一众环坐,云屏笑道:“师兄赶路辛苦了,可曾用过饭?”宁真道:“还不曾,不过我们皆带有干粮,不必劳烦师妹了。”云屏道:“干粮粗糙,厨下还有热汤,我去盛些来。”言毕去了。

    云屏一去,宁真向阿紫笑道:“姑娘也是沐师妹之友么?还未请教姑娘尊姓,仙乡何处?”阿紫笑道:“小女姓段,家父乃大理段二,早年与沐姑娘结为密友,一路同行,不想遇上尊师,竟有这段奇缘。”说着擎出一青翠欲滴的玉牌。宁真叹道:“原是大理段氏,名门大派,果然卓然不群。尊上可还康健?”阿紫笑道:“家父家母都安好。”

    这时,云屏烧了热汤端来。宁真师徒取出炊饼、鹿蹄、烧兔等物,就着热汤吃了一餐。食毕,换了茶汤,宁真问道:“沐师妹,不知你祖上何方,家中还有无亲人?”云屏一滞,阿紫已先道:“云屏本是官家千金,全家皆在北国被害,一人孤苦无依,恰好我父往彼出使,便救了来家,与我闺中做伴,已有三年了。”宁真听了嗟叹不已,云屏感激的望了阿紫一眼。

    阿紫又道:“宁道长,不知贵派山门何处?沐前辈昨日才提收徒之事,今日便来人,竟来得这样快?”宁真微微一笑,左小金已快口抢道:“段姑娘不知么?这荆楚一带可是点苍派的根本所在,师祖一发信,我们得知后不敢怠慢,兼程赶路,是以来速。”沐云屏道:“这儿既是我派重地,那师父为何住在山上呢?”宁真看出二女对江湖之事都不甚了然,便从头细细讲起。

    点苍派乃道门大派,在燕赵一地影响极广,民众中人望极高,许多名门豪族争相供奉,也收得不少俗家弟子。木道人本为县令之子,后全家抄没,木道人沦为乞儿,无意中吞吃一支百年肉芝,因骨根绝佳,拜入点苍派,机遇巧合又获奇书,内力深厚,剑法凌厉,成为点苍长老,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代游侠。

    只是性情疏狂,游戏人间,嬉笑不羁,又喜呆在山林,与鸟兽为伴,更自创出一套模仿鸟兽的剑法,在派中极受尊重。点苍派便在山中建了竹屋,又定时送来衣物米粮。

    谈了一阵,宁真便告辞了,云屏虽不舍,也知三人要赶着下山,只得依依不舍的送出一程。

    宁真诸人既去,当晚,木道人指点云屏罢,目视阿紫,道:“女娃子,你与云儿一同来的,和我也是有缘,我也有一套剑法教与你。”阿紫一想,自己有冰蚕和易筋经相配,内力自可独步天下,虽说招式差些——要学招式,段正淳、阿朱、萧峰,只要说一声,哪里不可学?何必要一门不知深浅的剑法?

    因此道:“多谢道长美意,但我自家功夫还没学尽呢,实不必再贪别的。”木道人一愕,道:“既如此,也罢,想来你功夫也有些根底,和我过几招看看。”

    阿紫这几年极少实战,有人愿意切磋自然乐意。便起身站定,抱拳道:“请前辈指教。”旁观的云屏见阿紫分明一副娇怯怯的模样,却偏要作出一番老江湖的架势,不禁甚是好笑,扭过头去抿嘴偷笑。

    木道人也含笑道:“请。”阿紫手中银鞭微颤,如灵蛇般向木道人右肩刺去,一招刺出,陡然间厉气大盛。这一鞭去势甚缓,但内力到处,只激得风声嗤嗤而呼。

    木道人一见便吃一大惊,这等风响他也见过,自己试演剑法之时,出剑时才有如此嗤嗤声响,但那也要在三五招之后,内力渐渐凝聚,方能招出生风,断不能起始就有这般威势,至于门中弟子更是望其项背。木道人暗自猜疑道:“这小小年纪,便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也不得如此深厚的内力啊。”

    还未想罢,银鞭已点至右肩,木道人忙使了招‘仙鹤剔翎’,将银鞭卸至一边,饶是如此,仍震得右肩隐隐作痛,又有丝丝冷气乱窜。木道人吸一口凉气,抖擞精神,与阿紫斗了起来。

    木道人年已五旬,身手矫健却不减少年,剑法更是稳健老辣。他让过银鞭,反手便七八剑刺过去,快逾闪电,却不与银鞭相碰。阿紫对战经验尚浅,不觉有些手忙脚乱。

    几招一过,木道人便觉阿紫鞭法狠戾,招招抢逼,不留余地,不似正派武学,猜疑中又添了几分不喜,再拆数招,又觉阿紫鞭法越使越快,内力也随之越强,呼啸过处,地上沙石飞扬,凌厉逼人,竟似无穷无尽一般,内息夹杂寒气,诡异难缠,心中又多几分忌惮。

    阿紫胜在内力强劲,寒气逼人,木道人胜在剑法精奇,经验老道,二人一时旗鼓相当,难分高下。阿紫一套鞭法使尽,正要从头开始,木道人已跳出圈子,道:“好,好,果是不凡,老夫托大了。”阿紫收鞭笑道:“多谢前辈点拨。”

    练罢,木道人面色阴晴不定,道:“女娃子功夫很俊呀,这也是家传渊源?”阿紫道:“不是,我自幼与父母离散,于段家武学所知甚少。”木道人道:“那令师是哪位?”阿紫沉吟道:“我自小被星宿派掳去,近年方逃出,我不认那是我师门。我这一身武功,一半是家姊所传,一半是得灵物造就。”木道人道:“甚么灵物?”阿紫笑道:“是一只小蚕儿。”

    木道人听了哼哼两声,也没说别的了。但心中不快,暗道:巧言令色,心怀叵测,自此便不喜。阿紫有所觉,自请道:“本是赴会,途中耽搁太久,恐时日不够,欲道别以赶盛会。”说罢欲走。

    沐云屏赶上阿紫,萧然泪下,泣道:“屏一介孤女,流落无依,若非姑娘,已成枯骨矣!今又仗高义,得立身处,向来耿耿,思无以报高厚。现诀别在即,还望姑娘暂缓一夜,容屏再加少力,聊以塞责。”阿紫怅然,许之。

    次晨,阿紫一起,云屏已候门外,侍梳洗罢,云屏端来一碗野果子粥,和只烤山鸡,阿紫略吃些。云屏又捧出包袱,一包干粮,有鲜果、肉干、熟蛋、烙饼,两葫芦泉水,衣饰、钱物,样样拣得整齐,特别是那种虎皮,云屏连夜赶工,将其制成一张毡毯,可铺可盖,可披可卷,途中十分方便。

    阿紫见云屏两眼抠搂,神情委顿,想是彻夜未眠,亦有所动,取出个玳瑁梨木盒给云屏,和颜道:“你我相处两年,一向融洽,我也说过要为你将来打算,如今机缘巧合,你有了好出身,就如同再世为人一般,安心在此罢,以前那些旧事也不必再想了,这点微物,你留下日后有用的。”

    云屏接过打开,盒中却是阿紫从珠串剪下的九颗北珠!颗颗光彩圆润,云屏合上道:“已蒙重恩,何敢望此珠宝?姑娘自己收着罢。”阿紫道:“云屏,你留下罢,点苍派声势非小,门中不缺金帛,你虽已拜师,只怕细微之处也照顾不来,该有些东西傍身才是。”

    云屏伏膺饮泪,拜道:“姑娘,我也服侍你一场,这两年,我不敢怠慢于你,你也不曾拿我当下人看,我投师而去,姑娘不仅不拦,还从中加力,连小事也想得周全,待我厚意,屏铭感五内!世事浮云,人如飘萍,这一别,不知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呢?我又该如何报答你的恩德。”

    阿紫忙拉她起来,自己也不禁滴下泪来,两人执手相对,洒泪而别。沐云屏连日郁郁,木道人见云屏重情,心中愈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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