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

    旁边暗着的路灯突然亮了起来,在地面形成一个光圈。

    蒋清和侧头看了她一眼,觉得仅仅这样和她安静地坐着就全身放松,他动了下腿,却不小心碰着她的,她没动,顺其自然地挨着她。

    唐荷雪人已放空,根本没察觉到此举。

    蒋清和低头看见她脚边塑料袋里的泡面,拧着眉开口道:“泡面不健康,少吃为好。”

    唐荷雪吓得一震,看向他,“……呃,平时不怎么吃的,就是今天突然想吃了。”

    蒋清和早已确定自己的心意,于是不由自主地想对唐荷雪好,管着她,他想开口再“教训”她几句,但忽然意识到她还不是他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再说什么就逾越了,于是只能不情愿地忍住。

    “你好些了吗?”

    蒋清和正生着闷气,于是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唐荷雪迷茫,不知他这个“嗯”,是好还是不好,但这里好热,还有蚊子,她想回家了,犹豫了一下,说道:“蒋清和,我们回去吧。”

    蒋清和从没觉得自己名字有什么特别,然则经由她喊起来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的声音软糯,听得他想让她多喊几声。

    他郁闷的心情瞬间被这句话治愈,看了她一眼,尾音上扬,“好,回去。”

    唐荷雪立马拎起袋子起身,见他手里还拿着面包袋、酸奶盒,两手撑开袋子,道:“放这里吧。”

    蒋清和依言放了进去,并说道:“给我吧。”

    “不用,我拎得动。”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唐荷雪向上提起又放下。

    但在她看到蒋清和眼里的笑意时,才发觉自己做的动作有够蠢的,但她面上波澜不惊,没有表现出一丝尴尬。

    蒋清和没有说话,伸手从她手里拿过来,另一只手拉起行李箱,看了她一眼,道:“走吧。”

    唐荷雪愣了一下,回神后快步追上他。

    他的行李箱有些大,还拎着她的零食袋,唐荷雪看着不忍心,伸出手想抢过来抢,“我自己拎吧,你身体不舒服。”

    却不想,她刚碰到袋子,蒋清和就往回收了下,“已经好多了。”

    “要不我帮你推一段箱子。”

    “不用,箱子比较重,你推不动。”

    瞧不起谁呢?二三十斤的压书石她都搬得动,唐荷雪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蒋清和看了看她,轻笑一声,逗她般道:“两手空空你都不太能跟上我的步伐,如果再让你拿东西,那结果可想而知。”

    “哼。”唐荷雪撅起嘴。

    蒋清和身心彻底轻松下来,笑道:“快跟上。”

    被嫌弃后,唐荷雪走在旁边,不想和他再说话。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走在连续不断的路灯下,影子不时拉长,不时缩短。

    唐荷雪看着,思绪又飘起来,忽然脑内生出一个关于影子的奇思妙想,这个想法挺有趣,她就想着分享给蒋清和,于是开口道:“你听说过影子和人的死期有关吗?”

    “没听过。”蒋清和扭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你看下我们的影子。”唐荷雪道。

    蒋清和看了一眼,两人的影子正被映照在路边的草地上,他不明所以,又看向唐荷雪。

    “有没有发现我们影子的深度是不同的?”唐荷雪的声音温软又带了一丝兴奋,“有些人的影子被灯光一照,影子显得很深,证明这个人寿命很长,而且身体健康,这是灵魂附在身体上很牢固的表现,比如我。”

    沈清和看了看她的影子,的确很深,而自己的略浅,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看,发现他们影子的深浅度确实不一样。

    但是他并不相信她的怪力乱神之说,蒋清和挑了挑眉,笑着提醒道:“你这种灵魂健魄的说法,是封建迷信,我们作为新时代的青年,要相信科学,坚持无神论。”

    唐荷雪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但还是指了指影子,反驳道:“可这是事实呀,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影子为什么浅吗。”

    蒋清和看了看,但没有说话。

    唐荷雪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平静,顿时心生郁闷,现在这种情况,真是无趣,她鼓了鼓脸,决定闭嘴。

    蒋清和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心里确实有些好奇她会怎么说,但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于是漫不经心道:“如果你非要说,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听听。”

    唐荷雪像是等这句话好久,一下子抬起头看向他,随着走动,脸上忽明忽暗,沉默片刻后,忽然莞尔一笑道:“影子浅,因为你魂淡呀。”

    “……”蒋清和梗住,他早已见识过她的语出惊人、清奇脑回路,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并不是真的在说他,但还是想逗逗她,于是假装一脸严肃,道:“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话一出口,唐荷雪才惊觉不太妥当,听到他的话更觉得把人得罪了,让她更加懊悔,她连忙道歉,“我不是说你,就是突发奇想,如果冒犯到你,对不起。”

    蒋清和看着她认真诚恳的眼神,觉得这姑娘真是单纯,说什么都信,再看她一脸呆萌的样子,他脸彻底绷不住了,忍不住轻笑,道:“我开玩笑的。”

    唐荷雪恍然,也笑起来,这人真是……

    蒋清和不是很爱说话,唐荷雪也没什么想说的了,于是,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只安静地往公寓楼走,但氛围一点都不尴尬,莫名和谐。

    走了一会儿,唐荷雪就又觉得,跟蒋清和走路,真是累呀,她走路一向慢悠悠地,虽说沈清和放慢脚步,但她还是要加快脚步才能跟上,所以,一路追随得很辛苦。

    进入公寓楼,电梯恰好就停在一楼,进入电梯,唐荷雪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歇歇了,累死宝宝了。

    蒋清和按亮楼层键,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

    电梯运行很快,“叮”的一声,12层到了。

    走出电梯,蒋清和递给新荷零食袋的时候,管人的毛病又上来了,嘱咐道:“晚饭不要吃泡面,没营养不健康。”

    唐荷雪对他的“管教”行为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因为这时候的蒋清和,很像她吃泡面时,她爸爸念叨她的时候。

    “我不吃。”唐荷雪接过,嘴上应着,但心里想的是,她回家吃,他也不知道。

    蒋清和看着眼前一脸呆萌的人,圆溜溜的眼睛里溜出来几分狡黠,古灵精怪的样子让人很难相信她的话。

    但他今天身体不太好,也不能做饭请她吃,而且他觉得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还不是她的什么,再“教育”她一些逾越话,任她脾气再好,说不定也会跟他翻脸了。

    唐荷雪见他不说话,笑着对他挥挥手:“那我回去了,晚安呀!”

    晚安,这个蒋清和一直最怕听到的一个词,今天听唐荷雪再次说出,他却莫名觉得温柔,因为以后只要她在身边,他一定会夜夜安宁。

    “晚安。”蒋清和看着新荷的背影,低低呢喃,“暂时不能太着急啊,耐着性子慢慢来,不然适得其反,就晚安不了了。”

    唐荷雪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想法,回到家后,快速烧水给自己泡了一桶面,等泡面泡好的时候,想起刚才自己的行为,她觉得自己对着蒋清和有些过于随意了,说话都有点不经脑子了。

    可能是最近接触比较多,不自觉把他当成认识很久的朋友一般对待了,这样可不太好,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些。她想。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唐荷雪回过神来,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见是已换了身家居服的蒋清和,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她抬头看向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蒋清和垂眼回看她,柔声问道:“不请我进去吗?”

    唐荷雪后退一步,并侧过身子,“请进。”

    蒋清和迈步进去,顺手带上房门。

    “答应你的生日礼物,不好意思迟了几天。”蒋清和递过去纸袋,“看看喜欢不喜欢。”

    “谢谢,其实你不用送的。”唐荷雪迟疑片刻,才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下,是一个彩色的方形礼盒。

    她拿了一下,奈何手小,拿了两次,一只手都拿不出来。

    “我来拿吧。”蒋清和笑。

    “我可以。”唐荷雪不服,把纸袋放到茶几上,双手捧了出来。

    她解开丝带,打开盖子,看到一个发着光的荷塘雪色水晶球,下方是原木的底座。

    “真好看。”唐荷雪赞叹,伸出双手捧出来。

    “这是个发光旋转音乐盒,你可以试试上下发条。”蒋清和道。

    唐荷雪拧了几下,就旋转起来,还响起生日快乐歌。

    啊啊啊!唐荷雪脸上眉开眼笑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蒋清和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柔声问道:“喜欢吗?”

    “喜欢,谢谢。”唐荷雪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来,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了。

    “怎么了?”蒋清和紧张起来。

    “我现在没蛋糕请你吃。”唐荷雪皱眉。

    蒋清和这才放松下来,而后笑了一声,“没关系,我本来也不喜欢吃蛋糕这些甜食。”

    “那不行,答应了就得做到。”唐荷雪坚持,想了一下,“要不这样吧,算我欠你的,明天我一定给你补上。”

    “行。”蒋清和毫不犹豫应下,“听你的。”

    话落,就听唐荷雪“啊”了一声,跑回沙发前蹲下,“我的泡面都泡软了。”

    蒋清和看着她,皱眉,“不是说不吃吗?”

    唐荷雪没回他,仿佛没听见似的看着碗里的泡面,叹了口气,再泡一碗,反正还有。

    她起身,这才看了看向蒋清和,未等他开口,她就问道:“你不是也没吃晚饭,我准备再泡一碗,你要吃吗?”

    蒋清和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地妥协了,叹了一口气,算了,说不听就加入吧,于是开口道:“谢谢,我要不辣的,有吗?”

    “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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