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渔火坠琼芳，柳絮暗香染，疏影横斜水清浅，画桥船舫泛潋滟，暮云叆叇。

    江卿绾在青石铺就的石桥上，她不知自己来自哪里，也不知将要去往何处，像是不知疲倦般，只是循着灯火一步一步地走着。

    “这位小姐，要来一碗腊八粥吗？”江卿绾顿了顿，抬头，看到一位妇女一只手拿着大勺另一只手拿着碗，身前摆着的一大锅粥有些见底了。

    “腊八粥？”江卿绾淡淡地自语了一句。

    “今天是腊八节，人们会在今日祭祖，喝腊八粥，我在庙前施粥行善，就是希望能求得佛祖保佑我的孩子健康平安。”当说到孩子时，妇女的脸上自然地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突然一声爆竹声响，江卿绾转头看到两个小孩在她身后嬉笑打闹，手里紧紧攥着摔炮，手挥得高高的，不时地往地上重重摔去伴着嬉闹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景儿，笙儿，不能对姐姐胡闹。”妇女说完不好意思地对着江卿绾笑了笑说：“小孩子调皮。”

    江卿绾顿了一瞬转后温柔地笑着说：“没事。”

    “小姐可是有何所求？”妇女问。

    江卿绾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从这往前走右转有一座寺庙，小姐可以去那看看，说不定到了那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妇女用手指了指那座庙的位置。

    江卿绾点头致了谢便转身循着灯继续走着。妇女看着她的离开的背影呢喃自语着什么。

    江卿绾漠然地走着，突然走到一个路口停了下来，转身看到一座寺庙屹然立在眼前，络绎不绝的人进进出出。

    庙檐上挂满了红灯笼，一棵巨大的菩提树拔地而起，繁茂的枝叶上垂着千万条红带，她看了一会，脚不自觉地往庙里走去。

    跟着其他人从树旁的小台子上取了一块木牌，木牌上系着一条红绳，她走到树前，学着其他人的样子，闭眼，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木牌。

    突然手上一阵吃痛，但江卿绾没过多在意，只是轻蹙了下眉头，随后甩了甩手，也学着把木牌往树上丢去。

    甩出的那一刻，一阵微风抚过，满树的红带随风飘荡，好似漾起了圈圈涟漪。

    簌的一声，那块木牌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树顶上，那块沾了血的木牌隐隐地亮了一下，霎时间，阴森鬼气弥漫，婆娑雾霭笼在身上还带着丝丝血腥味，一轮孤月悬寂空像是也沾染了一丝阴森，万籁俱寂。

    空气里渗入了一股寒意，四处漂浮着鬼魂的味道，江卿绾看了看四周警觉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里掐出了四个弯弯的红印，好似希望能从这痛中取得一丝抚慰。

    等到氤氲的鬼气消散了些，她转了身往寺外走，想继续循着灯走下去，这时，一阵阴森恐怖的低嚎声传入江卿绾的耳朵里，像是阴魂的哭泣，刺破了黑夜的寂静。

    明明没风，但瓦檐下的灯笼却轻轻晃动，灯笼里的光亮开始摇曳不定，光线变得稀薄，好似在微微颤抖。

    天上突然垂下一只吐着长舌的缢鬼，左眼看着天，右眼看着地，一只手高举着白绫，用力往上扯着，另一只手又拽着脖子上的白绫，脸上却露出一丝怪异的愉悦。

    左边还跟着一只百目鬼，它似蹲似站，像是一滩烂肉上镶满了眼睛，有的在哭，有的在愤怒，还有的没了瞳孔只剩下一片眼白，眼角渗出一根根毛发。

    江卿绾当作没看到，只是向前走着，突然一只食血鬼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它的指甲很长，深深地钳入地面，全身枯骨架着头，脸上五官颠倒往前探伸出长长的舌头，舌头上还带着血的腥气，口水直嗒嗒往外流。

    食血鬼舔了舔脸，看着江卿绾的手饕口馋舌，江卿绾低了低头，发现手上不知何时划了一道口子，鲜血丝丝向外溢出。

    一大群鬼怪闯入她的眼睛里。有长着牛头却连着马蹄的鬼，全身上下全是腿的蜘蛛，腿上满是毛，认真一看才发现那是一种叫蛆的虫子，还有以头示地的蛇，它的身后是一条人腿，头磕在地上发出硿硿的声音，每磕一下身后的腿就颤抖一下，一切显得怪诞奇异。

    江卿绾走得更快了些，但身后的鬼也紧跟着加快了步子，越来越多的鬼积攒在身后。

    而街旁的小摊贩的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像是没看到一般，街上还有杂耍的戏子，手上拿着一根木棒，鼓起腮帮子一呼，吹出了一排火焰，大锤一落，一声闷响，一块巨石从胸口上碎裂……人群围着一圈叫好着。

    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咚咚锵，咚咚锵。”一阵锣鼓声响，突然一条贯彻长街的长龙从人群里冲出，那舞龙身上的流苏徐徐飘动，细长的银须，嘴里含着一颗黄色的龙珠，身上红色，绿色的珍珠交错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江卿绾往人群里冲去，一直循着灯跑去，热闹声逐渐消散，灯也愈来愈少，只剩下廖若晨星的几颗灯笼孤零零地挂在头顶，她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不知该往哪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转身发现前方不远处的门前饰着一个灯笼，灯笼以细目为骨架，细木上刻着精致的花纹，镶以绢纱和玻璃，灯笼上缀着一排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毛笔字，江卿绾朝那个灯笼跑去。

    等跑到了灯笼前，她像是突然脱了力一般，重重摔在了门前，怎么也站不起来，一股疲倦感涌上心头，她撑着最后一股劲用力捶着门板。

    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走近，一个声音从门后传出。

    “先生不在，有事两日后再来。”然后又走开了。

    江卿绾整个人倒在灯笼下，眼睛半掩着，看到身前的鬼好似不敢靠近这栋房子，只是一脸贪欲地站在一旁咽着口水，慢慢的江卿绾没了知觉，闭上了眼睛。

    好像有人，步子不急不徐地踩在雪上，江卿绾脑子里一片混乱，吃力的半睁开眼，好像一切都没变，还是那么黑，那么寂然。

    她在迷糊时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了一个手腕，身前的人顿了顿，转身看着江卿绾。

    “先生，救…救我……”江卿绾断断续续地说，说到第三个字的时候虚弱地只剩下了气声。

    身前的人说了一句话，拂去了江卿绾的手，拂去的瞬间看到了她腕骨上的一颗红痣，觉着熟悉，但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推开了门，往里走去。

    一切重归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又开了，屋子里的光亮透过门渗出来，里面走出了一个人，动作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准备进门时，他侧头看到江卿绾身旁竟生长出了花，花瓣上薄薄地笼着一层雪，雪上点染了一丝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