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练

    “喵~”

    璎珞怀中有兽,其状如狸,白尾有鬣,正因为璎珞挠其下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一旁小仙星乙女见小兽真如寻常狸奴般讨巧卖乖不由得啧啧称奇。

    “珞姐姐可真厉害,竟能让神兽朏朏如此听话,旁的仙神见了还以为它是姐姐的灵宠呢。”

    “妹妹谬赞了,荼蘼生性温驯,与吾无关。”

    说话间,璎珞将刚采撷的新鲜红樱喂给小兽。樱桃酸甜可口,朏朏最爱食之。荼蘼埋在樱桃堆里,粉色小舌卷起果子送入口中,吃得尤为欢快,不多时连唇边白毛都染上层浅浅的红色。

    见小兽如此狼吞虎咽状,星乙女只觉得可爱,轻笑出声,“听闻朏朏可以解忧,珞姐姐可曾想过收之做灵宠?”

    璎珞正细心拭去荼蘼毛上沾着的樱桃汁,闻言忙拒道:“不可。荼蘼乃是守护一方的神兽,若真养之做灵宠,他的守护之力将不复存在,其自身职责将不得履行。到时,其守护之地必将大乱,饿殍遍野,血流漂杵,后果不堪设想。”

    “吾亦不过是运气尚佳,于上次外出历练时偶遇了负伤的他,才将之带回天界暂养几日。如今,他业已康复,待这次去往灵界历练时,吾再将他送回家。”

    “运气?”星乙女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抚朏朏,“珞姐姐可真是谦虚。”

    她笑着打趣,“还记得是上上上次历练吧,珞姐姐带回只扑朔,雪白浑球似的,透着股机灵劲。本以为是广寒宫嫦娥仙子坐下的玉兔,可后来细细探查才发现,竟是青龙神君座下的房日兔。那可是远古神君,二十八星宿之一,大名鼎鼎的东方房宿星君。”

    璎珞伸手将正在地上梳毛的荼蘼抱起,捋了捋他柔顺的皮毛,陷入回忆中,“那时,新任星君已能独当一面,这些远古星君便放手让新任星君独自值守,自己倒是离了天界四处游历,好不快活。渐渐地放松了不少,更是与好友打赌寻乐,可惜经验不足,让好友给耍了。这不,自封法力一周就被当作是普通灵兔带到了灵界。恰巧吾历练至此,能听兽语,便依言将其带回天界。等法力恢复,他便换回人身,又去别界玩了。

    “那上上次历练,珞姐姐不是还带回个人身羊角神?”

    “你说的是东山的山神。那次历练,吾又迷路了,是山神指引吾走出了大山。为表感激,吾带着山神分身去往了人间,那是山神第一次下山。隐去额上那对显眼的羊角,山神懵懂又好奇,他尝了从未尝过的吃食,见了从未见过的烟火。虽然只是分身,但他仍然玩得很开心。一夜过后,他便回去了。

    “从东方房宿星君到东山山神再到如今的朏朏,珞姐姐的遭遇果然与众不同。“星乙女双手捧脸,满眼羡慕,”旁仙历练,或是寻些奇珍异宝,或是得到奇兵异兽,再不济也不过是增长些仙力经验,可珞姐姐每次历练却总能拥有与远古神灵的一段奇遇,也不知这次历练,珞姐姐又会获得什么馈赠呢?“

    璎珞笑着揉了揉星乙女的头,“万事皆有因果。你若给予足够的善意,命运也将回馈给你,你不妨试试。“

    几日后,历练日,晨光熹微,朝暾初露。于灵界林间,山涧清泉,听鸟兽虫鸣,醉草木芳琼。

    璎珞正笑着侧身与璨钰说着什么,身旁朏朏已汲取足够的灵力幻化成一玄衣少年。

    忽而,太子殿下停下了前行的脚步,似是遇见了什么。

    来者一袭柑黄色齐胸衫裙,头戴鲛珠冠,盘发,只余额前两缕青丝如海藻般卷起,原是灵界帝姬,天界未来的太子妃——姝湄。

    她平素极少出门,因着这份姻缘,倒是常来天界赴宴。故而璎珞是见过她的,只觉得其精明聪慧,雍容大度,与太子殿下极为相配。

    “姝湄姑娘,好久不见。”

    帝姬掩面轻笑,“确是好久不见了,太子殿下。”

    璎珞上前拉着姝湄的手寒暄:“姝湄姑娘,数日不见,愈发倾城了。”她视线向下一瞥,注意到姝湄鞋尖上的泥点子,“不知,姑娘从何处而来?”

    “前些时日,父皇大病初愈,身子总不太爽利。”她拿过身旁侍女挽着的竹篮,示意璎珞瞧那朵金色牡丹,“听闻灵山上的国色天香可医百病,有调养生息、延年益寿之功效,特来取之。”

    她微微福身,“二位既是来历练的,那湄儿就不打扰了。”

    “姝湄姑娘”璎珞叫住已转身离去的帝姬,意味深长道,“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侍女跟着帝姬逐渐走远,忍不住开口:“殿下,国色天香长于山崖,取之不易,唤属下前来便可,您又何必亲自受苦?”

    “你不懂。”帝姬一改之前温柔浅笑的摸样,“若本殿不来,又如何能彰显本殿的至诚孝心?况且,天界太子殿下与巫界圣女来灵界历练的日子千载难逢,可不容错过。”

    另一边,璎珞和璨钰继续游走在山峦间,他们来此的任务便是除祟。循着凶兽残留的气息,他们于一座山上找到了凶兽的痕迹。

    大山绿荫遍地,碎裂的石缝间夹杂着些晶石,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光。璎珞挖出一块仔细查看,感受着其中涌动着的灵力,最终确认那皆是些上好的灵玉。

    再往前走,却是寸草不生,满目疮痍,四处均是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亡的味道。

    其中几块石墩上有几道特殊的划痕,携带着阴源黑气,璎珞轻轻抚过,黑气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挣扎了几下便消散不见。璎珞分明感受到有几缕黑气化作巫力进入体内,她不发一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与同样在寻找线索的璨钰汇合。

    划痕的方向指向远处的一座山洞。他们小心谨慎地摸索到洞口,待确认洞内没有生命的迹象才蹑手蹑脚地进入洞中搜寻。

    洞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划痕和血液。洞壁甚至有一处已几乎被全部翻起从,露出藏在岩石背后的青铜。璨钰弯下腰,手一触,便发觉血液是温热的。这说明凶兽应当还未走远,就在附近,正欲提醒璎珞加倍小心。

    突然,地动山摇,来不及多说什么,他抓住璎珞的手就往外冲,一如当年小璎珞牵着小璨钰的手向未知奔跑。刚到洞口,他们就意识到什么,默契地同时抽回了相握的手,并迅速施法来到一处既便于观察又尚且安全的地方屏息以待。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庞然大物终于露出真容。

    那是一头羊身人面的异兽,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正是古书上所记载的四大凶兽之一:狍鸮。

    他们对视一眼,唤出随身携带的仙剑,趁其不备向其软肋刺去,奈何还未触及皮肤,仅穿过其周身的阴源黑气便化为灰烬。

    二者相继弹开,用法术传音制定了一套全新的作战计划。

    只见璨钰瞬移至凶兽正前方,用仙力引动山间的清泉河流凝聚成巨大的水幕向着凶兽汹涌而来,狍鸮怒而大吼,无数阴源由它体内散发攻向璨钰。

    此时,璎珞已悄然飞至它身后,以巫力化作无数紫色的剑气蓄势击向它薄弱的脖颈。剑气深入皮囊,带着巫力在狍鸮体内横冲直撞,凶兽不适地仰头,爪子挠地,留下深深的爪印。

    它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转身。璎珞抓准时机,手中凝起一把比刚才更为浓厚的紫色剑气,一跃而起,俯视它时,恰与其四目相对。腕上的枯叶怜巫力涌动,璎珞眼中一道紫光一闪而过。凶兽屹然不动,试图向璎珞攻击。

    与此同时,璨钰用仙力化作蓝色剑气与璎珞一起刺中凶兽的身体,狍鸮趴在地上不得动弹。

    璎珞与璨钰落回地面,松了口气。然而,凶兽虽受了伤,却只是暂时失去行动力。

    不等他们喘息片刻,狍鸮身上的剑气骤然断裂成碎片,随着它抖落的动作化为虚无。

    见凶兽正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璎珞和璨钰神色严肃,施法结印。

    不料此凶兽竟凶猛异常,所受伤痛仿佛于短时间内完好如初。其周身的阴源黑气不减反增,气势大涨。璎珞和璨钰先后唤出的防御阵都在阴源的侵蚀下迅速破碎。

    他们被迫连连后退。

    璨钰见势不妙,挺身而出,再度瞬移至凶兽正前方,意欲故技重施。

    他用仙力化风驱动山脉上的各处碎石为己所用,却丝毫未能对凶兽造成半分伤害。

    璎珞试着再次用巫力化剑偷袭,亦未能伤其要害。

    这些攻击于此刻的凶兽而言恐怕不过挠痒按摩,连番下来,不仅未能成功控制住它,反倒致使他们的仙力和巫力几近耗尽。

    几番权衡之下,他们最终决定,先保留体力,再商对策。

    璎珞召唤出巫灵蝶,和璨钰一起跟着它来到山脉附近的一座小山丘的山洞里稍作休息。

    因为璨钰的伤全转移至璎珞身上,相比之下,他看上去精致很多,只是略有些劳累。他扶着璎珞坐下,用法术仔细查看璎珞身上的伤口,幸运的是,大都是些皮外伤,因此看上去分外狼狈,实际上伤害不大。

    在他的帮助下,璎珞的伤很快就恢复了。

    他们各自盘腿而坐,借着山间的天地灵气逐渐温养脉络,身上萦绕着点点白色的治愈之力。感受着体内重新开始流淌的充盈仙力和巫力,他们的心情渐渐舒缓,但仍不敢轻易松懈,暗自思量着接下来的应对方法。

    方才被送回霍山的朏朏突然出现在一片神秘的茂林中,他化为原形,左蹦右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在一颗灵力充沛的落桑,荼蘼停下了四处奔跑的脚步,他眯起双眼,微张着嘴,几秒后弓起身子跳到树上。须臾间便衔着翠箔一跃而下,幻化成人身。

    他手执翠箔,用神力将其制成七根琴弦,却在一脸欣喜地望着它时突然察觉到远处的异样。于是,他立刻将弦丝妥帖地收好,白光一闪便不见踪影。

    待荼蘼赶到时,璎珞和璨钰正陷入与狍鸮的新一轮对战中。

    黑毛白尾的小猫在几步间便幻化成玄衣男子挡在他们身前。

    孰料荼蘼乃守护神兽,虽为璎珞和璨钰撑起坚固的屏障,然于攻击一途总归是不太擅长,慢慢便处于颓势。

    刚刚被从半空中打落的朏朏一手撑地稳住身子,并用另一只手抹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竟毫不犹豫地祭出本相。

    乌发落满秋霜,微风轻拂,掀开银丝一角,露出双极美的浑圆猫眼儿,黑色的羽衣鹤氅慵懒地披在身上。

    他尖耳微动,双瞳一竖,伸出尖牙利爪向狍鸮攻去,眉间一抹神印忽隐忽现,微微闪动,转瞬间便擒住了对方。

    眼瞧着凶兽即将挣脱控制,璎珞和璨钰发动法术困住狍鸮,荼蘼松开了钳住它的手,这才有功夫打量起璎珞。

    他尚未褪去本相,故而看起来分外冷冽,却在触及到璎珞投来的担忧的目光时,复又扬起那张如往日般明媚的笑脸。

    望着眼前瞬息间变得可爱亲近的朏朏,璎珞脸色突变。

    “荼蘼,小心!”

    在他身后,本被法术困住的凶兽狍鸮眼冒绿光,向他袭来。

    情急之下,璎珞顺手折下身边的一节树枝。

    紫色的巫力包裹着树枝,带着璎珞手上的血擦过荼蘼耳边插进凶兽的眼睛。凶兽一声痛吼,刹那间缩小成幼兽模样,用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们,看上去毫无攻击性。

    璎珞与璨钰对视一眼,走上前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树枝,在璨钰的手覆上来的那一刻出乎意料地捅入小凶兽的体内。

    “此兽,为祸四方,作恶多端,必诛之。”

    伴着她冷淡又微微颤抖的声音,小凶兽化作点点黑光,彻底消散在这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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