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车
暴雨夜，光线不甚明朗。
钱香林的一双杏眸被雨水打得湿乎乎的，眼前全是星星点点的水雾光圈。
她本来就有点近视，又不敢去做手术矫正，平常连隐形或框架眼镜也不怎么戴。
虽然一般情况下不影响正常视物，可一到下雨天，眼睛里的散光就会加重，形成重影。
再加上厚重雨幕的阻隔，因此她并没有瞧仔细越野车主的脸，甚至连对方车里坐了多少人也没看清楚，只听见了人家招手喊要带她离开。
那男人的声音莫名磁性好听，只是不知怎的，钱香林总觉得有些熟悉，像是曾经听过。
然而大雨倾盆，如今的情形容不得她多想。
省道上的积水升涨得飞快，越野车很有可能是她碰上的最后一个过路车，而警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与其待在这里等着被淹，还不如早做打算。
钱香林不敢多耽搁，更不好意思浪费对方时间。
她捏紧自己的手机，又一把捞起副驾位上的小包，扭头就想去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
然而这辆租来的旧车实在是不中用，也不知是不是进了水后电路短路，车门怎么推也推不开，竟完全锁死了。
“这门怎么开不了了……”
钱香林急怯起来，生怕自己被锁在车里，不禁用了更大的力气去扳门把手。
然而驾驶位的车门依旧纹丝不动，反倒把她精心养护的指甲劈了两个。
“别怕。”风雨里，男人低沉稳定的声线传来，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从车窗爬过来，我接着你。”
随着话落，对方从越野车内向她伸出手。
白色衬衣的袖管挽至男人肘间，露出的小臂结实有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显得既安全又可靠，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无尽的男性魅力。
无数雨珠砸落到男人的臂肉与手掌上，更为其增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水色。
钱香林见状，忐忑的内心稍稍安定下来。
她顾不得指尖的刺痛，依言将自己的包与手机先递过去，随后开始努力攀爬车窗。
不远处，某间厂房的二楼守了不少人，正盯着白色轿车和越野车这块地儿。
他们有的是厂里职员，有的是省道其他段同样受重卡连累的抛锚车车主。
都是土生土长的西乡人，且不久之前才刚遭遇了水灾，大家自然知道该怎样避难，一早就不约而同弃车跑来了厂里避雨。
而唯有白色小轿车里的人始终没有动静，让人瞧得心眼里直发慌。
好在两个多小时过去，事情总算出现了转机。
人群里，不知是谁的手机一直在直播，弹幕乱糟糟的：“有车去接了！”
“好家伙，这个白车女司机算是捡回一条小命……”
钱香林自然不知道自己爬车的这一幕正在被人实时拍摄着。
她个子不高，骨头也轻，纵使体重不重，体态也略显得有些丰腴肉感。
好不容易攀爬出自己这边的车窗，正被对面男人接应着要往越野车里钻时，一个小小的意外突然发生了。
她收脚没注意，右脚宽松的平底乐福鞋临了被窗子别了别，顿时掉落进积水里，起起伏伏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钱香林感受到脚上一空，心底委实一个咯噔。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看，果然瞧见右脚的单鞋不见了。
夜空霎时落下几道惊雷，正好映射着她粘有几缕湿发的小脸白净如雪，连迷茫懊恼的表情也照衬得一清二楚。
赵沉看在眼中，心下一软。
他满心除了重逢后单方面的鼓胀意足，便只觉得她仍旧如以往般娇纯可爱。
无论如何，回来了就好。
雷雨天气恶劣得很，钱香林被雨水淋得脑子都快锈木了，压根顾不得掉落的右鞋，只一个劲一鼓作气继续往越野车里爬。
她爬得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大手始终护在她左右。
先是抵住车窗上沿怕她撞头，又扶住她的腰以免她失力摔落，最后更是握住了她最后进来的没穿鞋的右侧脚踝，径直送入车内。
钱香林只觉得换车过程意外顺利，她几乎都没怎么费力气，就从原先危险的白色轿车来到了安全的越野车内。
而唯一留给她的印象，就只有男人留在她冰凉踝足处依旧烫热的掌温。
整个救人场景被高处直播的人用手机拍摄记录得清晰，直到越野车压着水花缓缓离开，厂房二楼和直播间内的看客们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放下了心。
此时，光线暗淡的越野车内。
道完谢后的钱香林塌软着细腰，坐在越野车主副驾之间的皮质扶手箱上，一边用纸巾擦拭着身上的雨，一边听着车后排的人讲话。
她一进来，才发现原来车里已经满座。
五个车位上整整齐齐都是人，再加上越野车主，总共三男两女。
其他四人管主驾驶位上的男人叫老师，且个个都衣着统一。
他们正是西乡大学信科院里的师生，听起来像是刚从外地参加完什么重要的计算机联赛回来。
坐副驾的是个身材壮硕的男学生，后排一位男学生加两位女学生。
后面的三人身材虽然都不怎么胖，不过空余地方全被他们的书包、电脑和一些行李杂物塞满了。
钱香林连挤都挤不进去，更遑论挨坐在一起。
幸而她身子娇小，越野车的扶手箱高度也适中，勉强可以坐下，还不会碰到头。
就是两条腿不大好放，只能将就着垂靠在副驾男学生的腿旁。
由于是去母亲的墓地，钱香林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应景的黑色，上半身是长袖款香风外衣，下半身则是配套的同色半膝裙。
受坐姿影响，她的黑裙往上掀起了一截，露出大片白皙软嫩的无暇腿肌，以及半圈被裙边紧箍出来的莹红大腿肉。
一双湿漉漉的膝腿匀称笔直，未穿鞋的那只足踝处肉不见骨，两边腿骨足节上还微微透着诱人的粉晕。
她身上的味道也莫名好闻，充盈在整片雨息混浊的狭小车内，简直又香又软。
偏偏气质看上去清冷娇矜，又有美貌加持，让人不太敢亲近。
多出一个外人，还是个容貌身段漂亮婀娜的女人，越野车行驶在道路上，车内却不知什么时候彻底安静下来。
原本还在继续交流着比赛问题的学生们渐渐的只顾着看美人，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纵使显得有些唐突，可实在让人难以抵制。
看一眼。
觉得行为不妥当，立刻移开。
没有忍住，再偷偷看一眼。
再移开……
副驾上的男学生更是红着脸，尽可能蜷缩起自己本就宽壮的身躯，直往车门旁靠，好给钱香林留出车椅上踩脚的位置。
钱香林有了搭脚的地方，省去不少力，小声地笑着向男学生道了声谢。
没有了其他话音的安静车内，就只剩下她清软温柔的嗓声响起，分外明显。
被应答的男学生脸越发涨得通红，连连摆手示意没关系，像是格外腼腆憨直的性格。
钱香林笑了笑，倒没有再说话逗他。
她的学历很低，高中都没有毕业，根本听不懂高知的大学生们嘴里什么“算法、代码”等大量专业术语。
许多话听在她耳中跟听天书一样。
所以在上车以后，她一度不敢轻易搭话打扰。
只安静听开车的男人偶尔简单应答上几句，给车内争论不休的学生们解惑。
不过钱香林虽然自己没有好的文凭，但对有文化的知识分子还是充满了滤镜，当下也是一样。
她生怕是自己的缘故，才影响了别人家师生说话的氛围，因而并没有要过多打搅的意思。
只是微微偏过头，对着驾驶位上的男老师客气地说了一句：“麻烦老师您了，等下到了人多的地方放我下来就好，我再自己打车走就行……”
扶手箱后边没有垫背，钱香林只能背靠在主驾驶位椅侧，以便维持身形。
她没有听见男人的回应，也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动作，但想来他应该是点头答应了，毕竟她想不出什么理由会被拒绝。
另外，钱香林其实也不是感觉不到后排那些小孩们若有似无看她的视线。
只是她的位置比较尴尬，扯裙角也遮不住，顶多手持着小包尽可能地挡在白花花的腿侧。
虽说露得不多，甚至都称不上是走光，背后瞧过来的三道目光也并不算冒犯，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早点下车。
她与他们，与这些高校里的老师学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钱香林低下头，将擦过腿的湿纸巾攒成团捏在手心，随后又默不作声拿过包挡住腿。
然而下一刻，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犹如天降，径直盖在了她光洁莹润的腿膝上。
“这……”钱香林小小地吃了一惊，下意识看向将衣服递来的左侧，也就是主驾上的男人。
可她的视线受角度限制，只能瞧见对方搁放在方向盘上的大手。
那宽大的手背处青筋脉络浮现，让人难以想象不久之前他在开车的过程中，还细致地发觉到女孩子的不便，立刻提供来自己的男士衣物。
而如果钱香林此刻抬头看一下车里的后视镜，她就会发现，其实男人大部分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