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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的寒风吹动裙摆,陈知悦下意识地缩肩膀,鼻腔呼出的水汽格外明显。

    两位室友等她做决定,她为难地转眼珠,一句话也没说。

    “学妹进来吧,我们这边有位置。外头挺冷的。”

    路叙燃转身,原路返回,饭桌上几个人询问她的名字,他轻拍其中一人的脑袋,示意别拿她开玩笑。后背下塌,他拿上他点的那一盘烧烤,后用纸袋打包。

    步调比之前快了。

    路叙燃把烧烤递过来:“你们分着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

    “老板误洒了辣椒粉,但我不吃辣。给你们,也不算浪费。”

    “哦。好,好的。那就谢谢叙燃学长了。”

    “这家店过了五点,人会很多,下次早点来。现在没什么位置,你们真想吃烧烤,我推荐另外一家,是我朋友新开的,味道和这边差不多,你们去报我名字,可以打五折。位置不远。如果你们怕找不到,我送你们过去。”

    江玲:“也好,我也不太喜欢挤的地方。”

    叶爽叹口气,“好吧。那叙燃学长方便带我们过去吗?”

    陈知悦微张唇,这下她没有理由拒绝了。

    路上霓虹灯拉起,寒风偏往裙摆钻,陈知悦又拢了下衣服,玻璃门打开,室内热气敷面,脸部肌肉微颤。这家烧烤店装修很素淡、低调,给人第一眼感觉像是家咖啡店。因为是新开的缘故,还有一半的位置没坐。

    店长貌似是一位刚毕业的学生,边整理签子边和路叙燃聊天。

    看一圈后,三人落座。叶爽双手捧脸:“男神的人际关系是真好。要是我能要到他的微信该多好。”

    陈知悦心情不佳,没说话,有些疲乏地靠着墙。

    侧边的蓝色灯光闪烁,眼睛半阖,忽的光线被一道背影遮挡,刚好路叙燃转过身,她下意识地眨眼,呼吸顿住,然后故作无聊地顺发尾。

    “给。”

    是两张暖宝宝贴。

    陈知悦:???

    路叙燃抖了抖指尖,“不想感冒生病,就拿着。”

    陈知悦拒绝:“我不需要,你拿走。”

    路叙燃看眼她,然后走到收银台,放下暖宝宝,“那我先走了。”说完,他迈步离开,并关上玻璃门。

    叶爽拍脸颊,一脸不可思议,“做梦,一定是做梦…他不但请我们吃烧烤,还想送你暖宝宝。”

    “很奇怪吗?”

    叶爽激动:“他从不送女生任何东西。”

    有吗?

    陈知悦回忆,报道那天,没找到手链,太阳灼热,热出一身汗,她的样子狼狈又焦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路叙燃,当时不知道他是学生会的。他捡到她的手链设法还给她,还送了一包手帕纸和一瓶百岁山。后来,大大小小的事堆积,渐渐就把这事给忘了。

    “那么少女的包装,应该是给他心上人准备的。人家不要的东西,转送给我。我是垃圾桶?还是失恋物品收藏家?”

    叶爽丧气地垂头:“看来,他还在追心上人,除了她,没人能走进他心里了。”

    江玲:“但他是出于好心,你也确实怕冷。”她把烤串递过去。

    摇摇头,陈知悦现在不想吃东西,又想到摔裂的画板,眼尾微红,“你们慢慢吃,今天我买单。”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空间相册,里面都是她曾经画过的画。不停下拉,直到某处,情绪分崩离析,强忍着把手机锁屏甩在桌上。江玲最先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塞烧烤侧旁打探,看她不愿提,也没多问。

    吃到一半,陈知悦走到收银台结账,正掏小猪钱包的时候,店长阻拦:“你们这桌,叙燃已经把钱转给我了。”

    “他?为什么?”他们又不熟。

    “他说是赔礼道歉。具体的他没和我说。”

    怪人。

    陈知悦猜不透他的意思。低眼看座机旁边的暖宝宝,上面留有他的指纹,纹路清晰又干净。

    出来时,叶爽兴奋地讲笑话,逗人开心,江玲牵着陈知悦的手,怕在拥挤的人堆里她会走散,找不到回学校的路。

    这两个月,陈知悦半夜有一两次听见江玲窝在棉被里的啜泣声,起初以为她是想家了。如果不是常岁岁,她真没想到她喜欢的人会是尚淮源。

    等她们买奶茶的时候,陈知悦向不远处的海鲜店,玻璃缸内的五条鱼在游动。

    生起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很喜欢鱼?”

    陈知悦往旁边一缩,拽拳定身,这样不声不响地冒出来是要吓死谁?她僵硬地把目光一寸寸挪过去,匀稳呼吸,才开口:“烧烤店的老板说,你把我们那份烧烤付了。"

    他有这么吓人吗?

    路叙燃微弯腰看玻璃缸内的鱼。

    “多少钱?我扫你。”

    “我不接受陌生人的转账。”

    陈知悦脸色一僵,通过玻璃反射,看到眼路叙燃耗无起伏的眼神。她微点头,拿出小猪钱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抽出五百块,递过去:“之前把你烫伤了,加上这次烧烤,这些够了吗?”

    路叙燃瞄两眼,挠了下眉心,慢慢直起身:“你给的钱,不像是在付医药费。”

    以往生病住院都是陈梁左安排的,陈知悦也确实不清楚东川的物价,抽出最后三张,叠在一起:“够了吗?”

    街道熙攘。

    盯着那八张钞票,路叙燃的眼神晦涩难懂,先是意外地愣了下,转而低头闷笑。

    陈知悦皱眉,搞不懂他的笑点。

    骨节分明的手在光下延长,清柔又带着点侵略感,最顶上的一百块慢慢抽离,渐次划过她的两个大拇指的指腹。

    路叙燃手指夹着钞票:“算,物归原主了。”

    “一张?你确定?”

    “剩下的,你拿去买鱼吧。”路叙燃折叠钞票,随意地塞到裤兜里。“看你刚刚似乎很想吃鱼。”

    “…….”陈知悦抿唇,见他不愿收,只好把钱放回钱包里,“对了,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准备回学校。”路叙燃指了下鱼,“不买吗?”

    “我不会在晚上买鱼。”陈知悦不舍地停了下,听到江玲的声音,随即转身,“来了。”

    她一路小跑过去。

    路叙燃顺势看过去,那道背影夹在流动的人海里。

    -

    蹭的一束火光从打火机内升起,风树摇晃,月色似茭白。

    路叙燃站在阳台,食指轻弹烟灰。通常,要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他会在三根烟内确定下来。

    已经第四根了。

    手机界面正播放着五月天的《倔强》,他仰头看月亮,后又低头张唇,烟雾缭绕。踱步望了眼操场,听见敲门声,指尖轻触屏幕,中断音乐,又把烟掐了。

    一开门,高彦推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文楠,“来来来,快搭把手。我的腰快撑不住了,重死了。”他喝了不少,说话时,舌头有些打结,嗅觉却很灵,“卧槽,你身上一股烟味。都不香了。”

    路叙燃扶着人:“我又不是姑娘。”

    “当初我就是看你香,才和文楠换床位的。”高彦捂着腰,迷迷糊糊地去找桌子上的水杯,也没管是谁的杯子,喝足后瘫在椅子上。

    “因为尚淮源,滴酒不沾的文楠硬生生猛灌三瓶啤酒。在大伙面前,嚷着当条汉子,嘿,这小子,说完直接倒地了。为了扶他回来,我少喝了好几瓶…你今晚提前离开,这么沉不住气,很少见啊。今晚,是不是和那位学妹一起回学校的?”

    路叙燃将第五根烟放回烟盒,轻描淡写道:“去买烟了。”

    “原来是去商场了。”高彦突然感觉出不对劲,眼睛亮了下,“不对,你又没烟瘾,这么急着去买烟?”

    路叙燃没搭腔,上楼给文楠盖棉被。

    “你,你把烤串给她们…”高彦拍腿,“难道真和王景说的一样,她追你,你动心了?”

    路叙燃表情严肃:“没有。”

    高彦感觉扫兴,扯衣服爬楼,“没有就没有吧。”他后背朝天扑在棉被上,睡了过去。

    窗帘未拉,路叙燃望向窗外,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的生活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偏差。

    高数课上,前排阵亡,错过聚会的王景推了推路叙燃,一双眼睛八卦地来回转悠。他不信他会因为一包烟提前离席。路叙燃翻书,态度冷淡:“又想挂科重修?”

    越不回答,越有猫腻,王景拾起笔杆子:“也对,知悦学妹确实一般。怎么说你也该找个系花级别的,对吧?”

    路叙燃:“你学金融是想开婚姻介绍所?”

    王景扬起的嘴角下弯,低头看课本,没继续打趣他。最后二十分钟,他居然觉得婚姻介绍所也是个不错的就业方向,二胎政策都开放了,三胎还会远吗?侧脸时,他发现路叙燃的书,还停留在上一页。

    也许是呼吸快了,他有所察觉,转手翻页,眼里写着:有事?

    距离下课五分钟,路叙燃率先拿上书走到后门,按下门把手,随意地往他的方向拉。走出门,周围的教室还没下课,走廊没有人。走上五步,他转头原路返回。

    “下课了,你回教室干什么?”王景跟他绕回去,还以为是掉东西了,看他在座位上做高数题,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今天周二诶!平时你可是第一个溜出门的人。而且你不是说不喜欢呆在教室吗?”

    路叙燃:“以前不喜欢,我现在不能喜欢吗?”

    王景噎住,无法反驳,可距离下节课只剩十分钟,呆在这个教室的意义何在?

    站在原地等一会儿,几位三班的女同学陆续走进教室,有些激动地凑到中间的位置,她们以为路叙燃没走会和她们一起上课。王景摆出酷炫的站姿,可在场的人,好像就没发现他的存在。

    “我天是路叙燃,我在做梦吧。真人比贴吧里的照片还要帅,这张脸去参加选秀,都可以原地出道了吧。大发!”

    轻抚多媒体教室的椅子,路叙燃拿上课本,在众人的视野里,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王景成功要到一个美女的联系方式,紧随其后走出。

    走至教学楼楼前的楼道,路叙燃没停下步伐,下意识地望了眼不远处的梧桐树,树叶掉了不少,落叶堆积草坪凌乱。

    今天,她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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